161.內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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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妮兒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原想著你成家了, 我這個沒養你的娘, 就算是沒臉跟著享福,也算是鬆了鬆身上的擔子, 可我兒你咋這麽倒黴, 弄了那麽個媳婦回來?我兒叫人坑了啊!我想了半天, 肯定是人家欺負你是個外地類,啥也不知道, 她要是真有恁好, 會嫁給你?”
朱相慶也覺得自己被衛雪玢給坑了,結婚前賢惠能幹都是裝的,就是為了能嫁給自己, 這結婚才一天,就露了原型了, 但他也知道就算是知道被坑了他隻能忍了, 心字頭上一把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誰叫兩人領證了也辦婚事兒了。
“娘您別哭了, 懷慶的事我記下了,等過幾天雪玢沒事兒,我就跟她說, 嗯, 等明天吧, 我明天去她家,親自跟她媽說一說,她家兄弟多,又都有工作,沒準兒他們單位能有合適的工作呢!”
這個好,朱大妮兒顧不上哭了,走過去照著宋懷慶就是一巴掌,“你看你哥為了你,還不快謝謝你哥!”
嘁,有啥好謝的,這不都明說了,叫他留在洛平,也是為了給朱相慶撐腰壯勢,又不是真的為了他好,而且找工作,也頂多就是天天工,宋懷慶才不相信朱相慶能給自己找個正式工類,“自家兄弟謝啥謝?”
“就是,有啥可謝類?相慶不是應該的?打仗還親兄弟呢!”宋老二敲敲煙袋,理所當然道,“相慶你記著,就算在外頭你不姓宋了,你身上流著的也是老宋家的血,將來爹娘走了,這世上就是你跟懷慶來慶最親,啥時候也別忘了這一條,不然就算是埋到地下,爹也不會放過你!”
朱相慶被宋老二教訓的連連點頭,“爹你放心,俺知道這回叫你們受委屈了,等過一陣子,衛雪玢不鬧騰了,俺就把你們接過來享福,”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降服了衛雪玢。
一旁的宋招娣兒早聽的不耐煩了,撅著嘴道,“這都啥時候啦?咋還不吃飯?哥,嫂子不來咱就不吃飯啦?”
朱相慶不在的時候,因為誰留在洛平,宋招娣兒已經被宋老二敲了一煙袋杆兒了,要不是這是在外頭,她跑不了一頓打,因此也不敢再說要留下來的話了,但她心裏不痛快,就得出來刷一下存在感,宋招娣兒拍拍身邊坐的宋待見兒,“你看把待見兒餓的!”
朱相慶看看表,已經過了十二點半了, “走吧,你嫂子估計不會來了,咱們出去吃。”
出去吃飯,不隻是宋招娣兒,就是宋來慶跟宋待見兒都咧開了嘴,宋來慶難得開一次口,“哥,咱吃啥去?”
“我想吃牛肉燴麵!待見兒也想吃!”宋招娣兒又拍了宋待見兒一巴掌,示意她說話。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看看那牛肉燴麵多少錢一碗?是咱們能吃的?”朱大妮兒眼一瞪,她來時可是看見了,三毛一碗啊,能買半斤肉了,這一家子七八口人,得吃掉多少錢啊?!
宋懷慶從鼻子裏嗤了一聲,“你真是親媽,還想著替我哥省錢類,可我哥省下的錢也不會給你!”
他斜了朱相慶一眼,率先出門,“咱們還是吃碗紅薯蒜麵條兒吧,那個便宜,別叫你大兒為難!”
“中中,就吃那個,娘一年四季吃紅薯麵兒,一頓不吃還怪想類慌類,”朱大妮兒笑眯眯的看著朱相慶,“要不你再去叫叫雪玢?”
提到衛雪玢,朱相慶就是一陣兒心煩,他也看透了,就算是衛雪玢來,也不可能替他把飯錢結了,反而又要生一場氣,“走吧,咱不管她。”
朱相慶當然不會真的帶著父母去吃紅薯麵蒜麵條兒,雖然即使是洛平人,天氣一熱大家最常吃的午飯就是這個。
結完賬,他數著手裏僅剩的十幾塊錢,心煩的抿抿發幹的嘴唇,他計劃裏,爹娘走的時候他最少要給五塊的,可現在招待所的房錢,走時的車錢,晚上明天的飯錢,這錢一花,他手裏都不剩下什麽了,還咋再給人?
朱相慶揉了揉額頭,結場婚真是害死人,他等宋老二他們都睡下了,囑咐兩個弟弟別往外亂跑,自己出了招待所,想辦法弄錢去了。
朱相慶想了一路,他才來洛平一年多,認識的人有限的很,那些跟他一起上班的工友,家裏寬裕能拿出閑錢來的一隻手都用不完。
朱相慶歎了口氣,磨磨蹭蹭的走到師傅苗長有家門口,現在能張嘴的借錢的,也隻有師傅了,他一向看重自己,而且嘴也嚴,自己悄悄的借,等發工資的時候悄悄的還,沒什麽人知道。
但他月前才借了二十塊,這再張嘴,實在有些難為情。
中午工休時間短,但苗師傅幹的是體力活,向來是碗一摞就躺下了,而何巧芸就有的忙了,督促著兒子吃了飯上學去,自己則端著鍋碗在水池子邊慢悠悠的刷著,一邊跟周圍鄰居扯閑篇兒。
“嫂子,吃過飯啦。”朱相慶也知道師傅有睡午覺的習慣,想了想還是決定晚上再來。
何巧芸放下手裏的碗,衝朱相慶招招手,“相慶,你過來下!”
“雪玢類?咋就你自己?”何巧芸一臉關切,這小兩口可才結婚,日子要是一開始就過不好,以後可咋整?
朱相慶有些尷尬,“雪玢?”
他伸脖子往自己屋子那邊看了看,門上還掛著鎖,“雪玢,”他也不知道啊,“雪玢在我姑那兒說話類,一會兒就回來。”
何巧芸點點頭,想了想一指自家門口的小板凳,“相慶過來坐,”
朱相慶昨天晚上幾乎一夜沒怎麽睡,大清早又一直折騰到現在,他現在最想幹的,就是回自己屋裏睡上一覺,享受一下難得的清靜,但何巧芸是他師母,拒絕的話他說不出口,加上他還想跟苗長有再借五塊錢,“嫂子有事兒?”
何巧芸擺擺手,從隔壁鄰居門口拉了個凳子,靠著牆坐了,“相慶,嫂子知道你是省城裏下來的,又有文化還是複員軍人,可咱雪玢也是個好閨女,跟你也算是實配了,人家對咱不薄,咱也不能太過於了不是?”
朱相慶有些聽不懂何巧芸的話,“嫂子,你這是啥意思?”他對衛雪玢還不好?隻差沒給她跪下了。
何巧芸眨眨眼,這男人啊,就家長裏短的事從來都不應心,就像現在,朱相慶的家的親戚來了,他不陪著,自己跑回來把人家新媳婦留那兒,這像啥?“你呀,我也聽說了,你大姑家條件不好,拉拉雜雜來了一大家子,說白了,不過就是為了吃點兒拿點兒,這事啊,”
何巧芸目光向外一掃,推心置腹道,“咱們機械廠裏也常見的很。”
親爹娘在旁人眼裏,就是來沾光的窮親戚,朱相慶的臉登時紅透了,“嫂子,你弄錯了,他們不是……”
啥是不是的,這點兒子事哪能瞞過何巧芸的利眼,何巧芸擺擺手,“你說不是就不是吧,皇帝還有兩門窮親戚呢,何況咱們不是?”
朱相慶最不喜歡聽就是人家說他爹娘窮了,要不是爹娘太窮,養不起他們兄弟幾個,也不會忍著心疼把自己送給舅舅家了,“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俺姑家離的遠,這回也是聽說我結婚,才過來的,平時不常來的,”
年輕人要臉的很,何巧芸能不理解?“嫂子知道!嫂子是過來人,能不明白你的為難?別說嫂子了,就是人家雪玢,也夠懂事啦,你看,你回來啦,人家在那兒陪著你一大家子,”
他下意識地一牆之隔的三層樓望去,那裏可是機械廠的辦公樓,萬一叫人聽見了,再傳到領導們的耳朵裏,他以後入d評先進可都得受影響。
“媽,咱們有話進去說,在這兒影響多不好,”朱相慶不敢激怒王秀梅,走到她跟前小聲道。
“媽?你叫我啊?真是稀罕!”王秀梅一指台階下的朱大妮兒,“那她是誰?今天她跑到你那兒幹什麽去啦?”
朱相慶滿臉通紅的看著朱大妮兒,想說那是他的親娘,可又不敢,他一臉哀求的看向朱學文,希望舅舅能出麵管一管王秀梅,這樣鬧下去,他真的是不能做人了。
朱學文一心幫襯姐姐沒錯,但這些年,他也是真心把外甥當兒子養了,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帶著兒子,抱著孫子一享天倫之樂。
可從朱相慶當兵後的表現來看,他麵兒上姓朱,其實內心還是姓宋的,要說一點兒也不失望,那是騙人的,尤其是朱學文心裏清楚,六年前為給朱相慶辦商品糧,還有上學的事,妻子出的力比他大的多,甚至為了朱相慶,還少提了一級工資,王秀梅心裏有怨,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不叫她發泄出來,以後隻怕更難收拾。
“走吧,難得一家人都聚在一起,誰有話都一次說完了,進屋吧,”朱學文看了朱相慶一眼,背著手進了屋。
衛雪玢看著又開始拿手巾抹眼淚兒的朱大妮兒,心道原來真是什麽年月,什麽地界,這小白花都頑強的存在著啊,她上輩子怎麽就沒注意到眼淚是婆子的利器呢?
朱學文進去了,王秀梅一拉衛雪玢,甩簾子也進到屋裏,她一拍自己身邊的凳子,“雪玢跟我一起坐!”
“好,我也正納悶兒著呢,剛好聽媽跟爸好好給我講講家史,不然別說是將來跟著相慶回老家,就這兒的幾口子人,我都不知道怎麽叫呢,”衛雪玢笑眯眯的在王秀梅旁邊坐下了,連一個正眼兒都沒有給朱相慶。
朱相慶強壓心底的不滿,叫了來慶跟懷慶,去他們屋裏把招待所給配的凳子都搬了來,請朱大妮兒跟宋老二坐了,自己跟兩個弟弟則直接坐在他們順手搬進來的磚上,而宋招娣兒跟宋待見兒,則是連在屋裏坐的資格都沒有,直接被朱相慶趕到外頭去。
“相慶,你這可不對啊,表妹也都那麽大了,又不是哭鬧的孩子,你攆她們幹什麽?”衛雪玢居高臨下的看著朱相慶,大聲說道。
朱相慶都要被自己這個老婆給氣死了,“你少說兩句吧,兩個閨女知道什麽?這兒哪有她們站的地方?”
“相慶,敢情我就是這麽教你的?這都啥年代了,你學的文化知識都進了狗肚子裏去?敢歧視婦女?”不等衛雪玢開腔,王秀梅就不樂意了,“女人啥都不懂,那我跟大姐是不是也要出去?”
“媽,不是這個意思,她們將來都要出門子的,”朱相慶骨子裏還是極其重男輕女的,兩個mèi mèi親是親,但在他心裏,絕對算不得宋家人。
衛雪玢看著朱相慶,“相慶,你以前跟我說女人就要有知識有文化,照樣能跟男人一樣幹出一番事業來,還說什麽婦女能頂半邊天,原來都是騙我的?那照你的意思,我以後也不用再回衛家啦?還是我有事兒不能去找我媽跟我哥他們了?”
不去衛家?不找衛家幾兄弟?
那朱相慶娶衛雪玢幹什麽使?朱相慶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也得有文化有知識才行,你好歹還讀到初中畢業呢,她們兩個呢?大字不識的,將來就隻能嫁人了。”
“是我不願意識字兒的嗎?還不是咱娘把錢都給二哥跟三哥上學用了,不肯叫我上學?”宋招娣兒不願意了,她今年都二十了,村裏條件好的人家,也有人叫閨女讀書的,宋招娣兒可是打聽比較過了,那進城讀書的閨女,看起來就跟她們不一樣。
那些人將來可是有可能招工進城吃商品糧的,就算是不能進城,將來嫁人的時候,也能找個好人家。
今天他們來可不是說老大閨女上學的事的,宋老二拿煙袋鍋子敲了敲凳子腿兒,“住嘴,現在說這些有啥用?你都多大啦,就算是上學,以後有錢了也是叫待見兒去上,家裏不留人幹活兒?想累死你娘?”
王秀梅對宋家的事沒興趣,也不關心他家兒女的讀書問題,“行了,讀書是以後的事,但咱們這是新社會了,相慶也出來工作了,千萬不能叫人覺得你有歧視婦女的思想。”
自己就是隨便一句話,就被王秀梅拿著把柄教訓了半天,朱相慶恨恨的低下頭,承認錯誤的話他說不出來,隻能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媽,相慶知道錯了,他好歹也跟著您跟爸上過一年高中的,哪會不懂這些道理,就是吧,”衛雪玢瞟了朱大妮兒一眼,“有些自小的老思想老習慣不好改,不過這得慢慢來,我對他有信心!”
朱學文看了衛雪玢一眼,他對朱相慶的媳婦基本是滿意的,他是個教師,親家母是個大夫,算是門當戶對,雖然成分是差了些,但現在已經不像前兩年那麽看重成分了,而且衛家老三還上了醫學院,出來當了外科醫生,這可是了不得的事。
就像王秀梅說的那樣,朱相慶出了工傷叫機器撞了,人家衛雪玢一個大姑娘家的,下了班兒就跑到醫院裏伺候,比他們這些親人還盡心,實在是很賢惠了,雖然性子有些憨直,不知道幫著男人,但衛雪玢畢竟還年輕,等年紀再大一些,就會明白了。
“好了,咱們說正事兒,招娣兒跟待見兒也留下吧,她們畢竟也是姓宋的,就算是出嫁,也是你們的女兒跟妹子,”朱學文抬抬手,“剛才秀梅也說了,現今雪玢進門兒了,有些事不能瞞著她,”
朱學文一指朱相慶,“雪玢,可能相慶沒有告訴你,他不是我跟你媽生的,我們沒有孩子,你大姑怕我們將來沒人養,所以就將相慶過繼給我和你媽了。”
衛雪玢點點頭,“我猜著也是,怪不得相慶不叫姑而叫娘呢,”她一笑,“相慶,咱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我這人呢,說話直,是什麽就說什麽,你多擔待一些,”
當年她是一心隻看著朱相慶,堅信自己隻要真心付出對宋家人好,朱相慶就能看到她的好,感激她的好的傻女人,而現在,跳出曾經困著她的圈子,在衛雪玢眼裏,宋老二跟朱大妮兒這對夫妻,真是又毒又奸。
朱大妮兒能哭能鬧,多少一點兒付出,就能說的大似天,從來都是不十倍撈回來不會停手,而宋老二,看似不怎麽說話,一向就給人忠厚老實拿自己老婆沒辦法的印象。
其實這個家的節奏一直都把握在他的手裏,朱大妮兒再能再折騰,這些年最終的得利者,都是他跟他的子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