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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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隨便看一看, 也可以看看兀兀舊文!  “相慶身子不好?啥意思?他身體挺好的啊,征兵體檢都過了, ”王秀梅聽不懂了,看著朱相慶, “相慶你是哪裏不舒服了?”

    衛雪玢見朱大妮兒又抹著眼淚兒要開口,先下手為強,“大姑你別說話, 相慶是你生的,親,但他是媽養大的, 也親著呢,能叫你知道的事,媽也能知道,”

    “何況要不是你又哭又鬧的,我跟相慶也走不到這一步,當然,這也挺好, 叫我看清楚了朱相慶不但是個騙子, 還是非不分,還好離婚也來得及。”

    離婚也來得及?這是啥話?還說朱相慶身體不好?王秀梅看著朱相慶窘的滿臉通紅, 大眼睛含淚恨不得一頭栽死的意思,一下子明白了, “相慶!?你真的, ”

    這可是大事, 真不行的啊,那可是坑人家閨女一輩子啊!

    “秀梅別問了,都是俺不好,都是俺不好,俺該死,俺太多事了,”朱大妮兒從凳子下禿嚕下來直接又坐在地上,拍著腿就開始哭起來,“哎喲我的天啊,都是我的錯啊~我這個老不死的不會當娘啊~最該死的是我啊~啊~我對不起我的兒啊~~~”

    又開始了,前世朱大妮兒隻要心願不遂,就會坐地大哭,而隻要她一哭鬧,朱相慶首當其衝的就會認為是自己不孝順他娘了,不過這次麽,衛雪玢不動如山,她倒要看看朱大妮兒能哭多久,反正這裏是機械廠招待所,不是她們供銷社,鬧吧,鬧的越大越好。

    朱相慶簡直就是一頭包,他本能的想出聲指責衛雪玢,卻正撞上衛雪玢戲謔的眼眸,他悚然想起,以前他住院的時候,衛雪玢來照顧他,剛好病房裏有一對婆媳在吵架,他就跟她說過,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有事不好好說,動不動就又哭又鬧蠻不講理的女人,一看就是少家施教,誰娶了這樣的媳婦誰丟人。

    可現在自己的親娘卻正在表演這一套,朱相慶站起來去拉地上的朱大妮兒,“娘你起來,你別這樣,這事兒跟你沒關係,都是兒不好……”

    朱大妮兒要的就是這句話,她不哭了,可憐巴巴的用淚眼看著朱相慶,“真的?相慶你真的不怪娘?俺跟你說,娘真的是無心的,娘就是太心疼你了,才說了她的,沒想到她,”

    “沒想到我這麽不能容人,就算是你說錯了,我是小輩兒,也得忍一忍才對,就算是你兒不中,我也得老老實實跟他守一輩子活寡才對,最好還得對別人說是我身體不好不會生養!大姑是不是想說這話?”

    想到前世,衛雪玢目光如冰的看著瞪著眼睛抽的哏哏兒的朱大妮兒,“哭半天,說半天,你沒錯,都是別人錯了,”

    衛雪玢點點頭,“確實都是別人錯了,是朱相慶騙婚在先,所以全是他錯了,現在我們去把婚離了,你啊,在你們村兒裏好好給你家這麽爭氣的兒子踅摸一個聽話孝順的兒媳婦吧!”

    衛雪玢濃黑的長眉一揚,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走吧,朱相慶!”

    “我娘不是那個意思,她沒文化,也不會說話,她就是知道自己錯了,才會哭的,”承認自己親娘沒文化,對於朱相慶來說,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如果有選擇,他也不願意生在那樣的家庭裏,“雪玢,求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就別跟老人計較了,娘這輩子不容易……”

    “你的麵子?你覺得你在我這兒有麵子可講?你娘容不容易跟我有什麽關係?她生我了?養我了?她不容易是我造成的?既然不是我造成的,憑啥她大清早的打shàng mén,又哭又鬧的來找我的事,我還得想著她不容易?我看她挺容易的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跟diàn yǐng演員似類,”衛雪玢根本不給朱相慶為朱大妮兒辯解的機會,“我還是那句話,你家的破事兒我不沾,咱們把婚離了,你想幹啥跟我沒關係!”

    朱相慶沒想到衛雪玢心腸這麽硬,當初他們兩個談戀愛的時候,衛雪玢可不是這樣的,但現在已經不是計較她人品的時候了,今天隻要叫她出了這道門兒,自己就別想在機械廠,乃至整個洛平做人了。

    朱相慶不得不向朱學文求助了,想要結束這場鬧劇,還得省城裏的父母來辦。

    “爸,您跟媽勸勸雪玢吧,”

    朱學文也沒有想到朱相慶到這個時候了還拎不清,不但不肯跟衛雪玢服個軟兒,更沒有明白人家衛雪玢想要的是什麽?

    “叫我勸雪玢,你先過來跟人家雪玢道個歉,今天的事兒本來就是你娘跟你爹做錯了,他們年紀大輩份高,磨不開臉,你這個親生兒子自然得出麵了,”朱學文瞪了朱大妮兒跟宋老二一眼,平時在村裏挺厲害的,現在知道什麽叫一腳踢到鐵板上了?

    真以為人人都跟他和朱相慶一樣,顧念著親情,由著他們胡來?

    跟衛雪玢道歉,還是替自己爹娘?

    朱相慶一點兒也不想,如果他今天這個頭低下去,別說自己了,就是爹跟娘,以後也別想在衛雪玢跟前抬起頭來,將來再有什麽爭執,隻要衛雪玢提起今天的事兒,他家就占不到理,“這,我跟雪玢……”

    王秀梅實在是看不上朱相慶,這種兒子,她寧願當自己六七年的心血叫狗吃了,也不願意再跟這種糊塗人當母子,“你跟雪玢咋啦?你跟雪玢再好,錯了就是錯了,有錯不認是哪個老師教你的?”

    朱相慶被王秀梅搶白的臉一紅,他知道自己這個養母恨透自己了,今天的事是絕不會幫著自己的,他也不想被王秀梅看輕了,索性將牙一咬,走到衛雪玢跟前,“雪玢我錯了,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錯,”

    朱相慶到底錯沒錯的,跟衛雪玢真的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衛雪玢找了一圈兒,也沒有在在屋裏找到一個可以看時間的東西,偏她也沒有手表,“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去民政局吧,不遠。”

    王秀梅不將朱相慶當兒子了,朱學文還認這個外甥呢,他怎麽可以就叫這小兩口結婚頭一天就鬧離婚?“相慶,你的書都讀狗肚子裏了?你錯了,錯哪兒了?跟雪玢說清楚,還有,你爹娘的錯你也說清楚,隨便敷衍怎麽行?而且,錯了以後要怎麽改,以後你會咋做,一次跟人家雪玢講清楚了,保證好,我跟你媽,還有你爹你娘都當個證見!”

    這真是職業習慣啊,朱學文差點兒沒叫朱相慶當場寫一份檢查出來,但這也叫衛雪玢看明白了,她今天這婚是離不成的。

    朱相慶被舅舅這一招逼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可是再看衛雪玢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知道自己今天這一關是必須得過的,“雪玢,是我錯了,”

    他錯了嗎?朱相慶真不這麽認為,他隻是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衛雪玢跟衛家人一部分而已,沒說全,但也沒有欺騙啊,“我不該結婚前沒跟你講清楚我家的事兒,也不該事前沒有跟你說我在南固家鄉還有爹娘跟兄弟,”

    朱相慶含淚看著衛雪玢,“可他們到底是生我養我的人,我要是不認,不管,豈不成了畜牲了?”

    你做的畜牲事兒多著呢,衛雪玢心裏冷笑,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她這雙手啊,以後世小姑娘們的眼光看,真不是什麽好看的手,倒是跟她的個頭兒一樣,修長,隻是不夠纖細,更談不上嫩滑了,甚至指腹上都是滿滿的薄繭。

    衛雪玢七八歲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洗衣做飯,跟著母親學醃鹹菜,甚至還燒開水上街去賣,後來響應號召回到老家插隊,不但得跟著村裏人下地幹農活兒掙工分兒,還得替上班的二哥跟二嫂帶小侄子,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其實在衛家,比哥哥幹的活還多。

    這皮膚要是能嬌嫩,才是出鬼了。

    當年,她硬生生的用這雙粗糙的手,給宋老二家卸了整整一車的煤!

    而宋家老屋裏,一群男人圍坐在爐子前,烤著花生喝著熱水,沒有一個人出來幫一幫她!

    朱相慶就會瞞著她跟同事借錢寄回去,然後月中發工資的時候,他拿到工資就要還賬,外加上他自己的花銷,十年來,衛雪玢都是一個人在養家!

    “哼,這就奇了,相慶沒給過你一分錢,憑啥叫你去掏錢?待見兒,去跟你哥說,叫他先把工資交了,再來問媳婦要錢!”王秀梅話是對著宋待見兒說的,看的卻是朱學文。

    自己姐姐一家算是把臉給丟盡了,朱學文悶聲兩口把碗裏的豆腐吃完,站起來就往外走,衛雪玢連忙放下勺子準備跟過去,卻被王秀梅一把摁住了。

    “叫你爸去,”王秀梅冷冷一笑,慢條斯理的吃著碗裏的豆腐,“他們老朱家的事兒啊,就叫姓朱的管去,咱們這些當人媳婦的啊,管好自個兒不給男人添亂就行了。”

    王秀梅抬眼見衛雪玢怔怔的看著自己,噗嗤一笑,“你呀,媽雖然這是第二次見你,但一看就知道你是個聰明能幹的,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跟你講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碗裏雪白的豆腐上飄著的紅通通的辣椒油,衛雪玢給她的這碗是辣椒最多的,可見是知道她愛吃辣了,這事兒,如果不是衛雪玢主動問,她相信朱相慶是絕對想不起來告訴媳婦兒的,“這女人啊,什麽時候都得先顧著自己,自己好了,家才好,心眼兒可不能太實在了,過日子可不是學雷峰,凡事都得先顧好自個兒。”

    因為朱相慶一直跟衛雪玢說王秀梅不願意過繼他當兒子,所以對他不怎麽好,衛雪玢見王秀梅的時候,也覺得她為人挺冷淡的,一直跟她保持著距離,直到朱相慶有了郭梅蘭之後,堅決要跟她鬧離婚,王秀梅過來曆數衛雪玢十年來對家庭的種種貢獻,大罵朱相慶良心叫狗吃了,衛雪玢才意識到,隻有這個很少跟她見麵的婆婆,將她十年來的辛苦看進了眼裏。

    這一次,衛雪玢決定從第一天開始,就好好孝順王秀梅,即使她並不打算跟朱相慶過下去,但前世的情義,她隻要記得,就一定要還了。

    但衛雪玢卻沒有想到自己小小的舉動,卻引出王秀梅這麽一大段話來,她鼻子一酸,“媽,我啥都不懂,以為你得多教教我。”

    “放心,有我呢,”王秀梅一輩子無兒無女,養了個朱相慶還跟她隔著心,倒是衛雪玢,一碗熱豆腐一聲媽,一下子暖了她的心,“以後有啥事兒隻管跟我說,我把我們學校的diàn huà號碼給你留一個,要是寫信慢你就給我打diàn huà。”

    衛雪玢點點頭,看王秀梅吃完了,起身把碗摞了拿到旁邊的水房裏去洗了,“媽,我去把碗筷還給人家。”

    衛雪玢說去還碗,是真的要去還碗,可在王秀梅眼裏,卻認為她是不放心朱相慶,要出去看看,兒媳對兒子上心,她也不能反對啊,“你去吧,隻管把碗跟托盤給人家就行了,其他的有你爸呢,你別管。”

    衛雪玢笑著應了,拍拍坐在門口石台兒上默默撕著半根兒油條一點點往嘴裏塞的宋待見兒的頭,“渴了就找你妗子要水喝。”

    不過她才走到招待所門口,就見朱學文背著手沉著臉回來,後頭跟著的朱大妮兒一家子跟一群打敗了仗的兵一樣,個個垂頭喪氣的。

    給朱宋兩家當了十年兒媳婦,衛雪玢對這兩家的情況還是有知道些的,朱大妮兒看著咋咋呼呼動不動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其實內心是很怕自己這個在城裏工作的弟弟的。

    這些年她一個女人能在老家村兒呼風喚雨打雞罵狗,還把整個宋家都降的服服的,不過就是因為她有個在城裏工作的弟弟,還能時不時的從弟弟家裏打秋風回來。

    “你這是幹啥去?”衛雪玢給準備給他們把路讓開,就見朱相慶瞪著眼睛衝自己喊起來,“咱娘叫待見去喊你,你咋不出來?”

    他明明叫mèi mèi喊衛雪玢出來掏錢,沒想到出來的卻是朱學文,朱相慶在招待所外頭,臉都沒地方擱了,看到衛雪玢跟個沒事人兒一樣,就更氣了。

    衛雪玢把手裏的托盤往朱相慶麵前遞了遞,以前朱相慶很少在大庭廣眾下跟她大聲說話的,因此大家都覺得朱相慶是個好脾氣的讀書人,而她衛雪玢則是個沒文化沒教養的那一方,“我去把盤子還給人家啊,你們吃完啦?是爸不讓我去的,不信你問問爸?”

    這才頭一天呢,朱相慶可就繃不住了,衛雪玢衝他燦然一笑:你等著,前世我受的,今生全部還給你!

    “你喊啥?是我不叫雪玢去的,咋啦?我說的不算?”朱學文要被外甥跟姐姐氣死了,“都進去!”

    剛才朱學文在熱豆腐攤兒上把飯錢掏了,已經很叫朱相慶跟宋老二下不來台了,現在又當著衛雪玢的麵兒訓他,朱相慶狠狠的瞪了一眼衛雪玢,低著頭跟著朱大妮兒進了屋裏。

    衛雪玢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不管什麽事,最後錯都會落到她頭上,沒想到隔了幾十年,她居然又要再受一回,好在前世她對姓宋的這種態度已經很習慣了,而這一生又不打算像以前那樣忍耐下去,所以朱相慶就算把他那對漂亮眼珠子給瞪出來,衛雪玢眼也不會眨一下的。

    王秀梅在屋裏聽到外頭的說話聲,掀簾子出來,“大姐,我一大早兒的過去想喊你一道兒吃飯,沒想到你們倒好,也不叫叫我跟學文,自己跑去吃上了,這要不是雪玢還記得我跟學文,我們還在這兒餓著肚子等你們類!”

    她也不等朱相慶跟她解釋,直接就開訓,“我說相慶,你好歹也跟著我跟你爸在省城住了五六年了,平時我跟你爸是怎麽教你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大氣,你一個男人家家的,出門兒連個錢兒都不帶?你的工資類?都花哪兒去啦?我可是聽雪玢說了,你結個婚還該了工友們二十塊錢的賬?你結婚你爸可是還給了你一百塊呢,你來跟我算算,都咋花的?這去部隊四五年,學會大手大腳啦?”

    新娶的兒媳婦都知道過來給自己端碗飯,養了六年的兒子卻在外頭陪著人家親爹娘吃飯類,王秀梅算是徹底被朱相慶給寒透了心,她也知道朱相慶嫌她對他太嚴厲了,其實呢,以前王秀梅對朱相慶的態度,還是壓著脾氣呢,現在既然是知道朱相慶的心是捂不熱的,她索性也不委屈自己了,直接就站在院子裏開始教訓朱相慶。

    朱大妮兒沒想到兄弟媳婦竟然連屋都不讓進,直接在院兒裏就開始嚷自己兒子了,朱相慶如今可是吃公家飯,以後要在機械廠為人咧,怎麽可以叫男人在外頭沒臉?

    尤其是聽見王秀梅叫朱相慶算賬,朱相慶那一百塊她最清楚不過了,現在還在她手裏握著呢,這可是朱大妮兒活了一輩子見過的最大一筆錢了,朱大妮兒暗暗下定決心,打死也不會還回去!

    “秀梅,你有話不能好好說嘛?相慶就是陪我們老倆吃了頓飯,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你就這麽看不過去?”朱大妮兒抹了把眼淚,委屈的看著弟弟朱文,“俺早說了,俺們不來,相慶非要寄了車錢叫俺們都來,說是他的人生大事,得叫俺跟他爹親眼看看才成!”

    王秀梅跟這個大姑姐打了幾十年交道了,朱大妮兒一撩袖子王秀梅就知道她想幹什麽,“大姐,相慶如今工作了,也娶媳婦了,真正的成家立業了,有些話咱們還是一次說清楚的好,也省得相慶委屈,你也委屈,我呢,也委屈,是不是?”

    她見衛雪玢回來,朝衛雪玢招招手,“如今家裏添丁進口,咱們也把話跟雪玢說清楚,省得孩子摸不著頭腦,人家管你叫著大姑,你說你是相慶的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南固鄉下,都管姑叫媽呢!”

    王秀梅是打定主意今天要給自己出一次氣了,這些年朱大妮兒過來白吃白拿她可以不在乎,幫人養兒子,她當是替朱學文報恩了,但不代表她可以被人當傻瓜一樣愚弄,尤其還是被朱大妮兒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像她這種人,利用了你,也不會感謝你一句,隻會在心裏笑話你傻!

    而且王秀梅也想借這個機會替衛雪玢撐撐腰,就算是今天他們徹底跟朱相慶斷了關係,她也要在衛雪玢跟前揭了朱大妮兒的老底兒,叫她以後在衛雪玢跟前張揚不起來才行!

    “好了,現在說這些有啥意思?騙雪玢的事就是你錯了,你不誠實,這兩口子是要走一輩子的,靠騙靠瞞能過一輩子?”朱學文輕咳一聲,不讓這小兩口再在以前的事上糾纏,“相慶你接著說。”

    朱相慶借著衛雪玢跟他糾纏以前自己相過幾回親的事上,將後頭道歉的事給糊弄過去,沒想到朱學文偏不成全他,“嗯,我真的沒有挑別人條件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不吭聲,隻默默抽旱煙的宋老二,

    再看看傻嗬嗬跟沒事人一樣的四個弟妹,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俺自己是啥條件,還敢挑別人?”

    “至於俺爹娘兩個,還有懷慶,”衛雪玢手勁真大,宋懷慶又像朱大妮兒,生的白,到現在那臉上的指頭印兒還紅通通的呢,朱相慶看著有些心疼,“他們都是農村來的,不懂事,說話也沒個輕重,你別跟他們計較了,都是一家人,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真的!”

    衛雪玢冷冷一笑,“保證?就說句話保證?你這一保證,等於我就得接受你騙我的全部事實,認下我有兩個婆子媽的事實?以後你們南固這一大家子,我就等於是接下來背在肩上了?朱相慶,你當工人都虧了,你應該去做生意,就你這鑽嘰勁兒,一定能掙大錢!”

    朱相慶簡直忍無可忍了,騰的站了起來,怒視著衛雪玢,他禮也賠了,歉也道了,這女人還這麽不依不饒的,“那你想咋?我總不能不要親生爹娘,而且你真以為離婚對你有啥好?你說你沒跟我成事,呸,誰信?我看你背個離婚的名能再嫁多好?!”

    反正大家都長著嘴類,她出去醃臢他,他又不是不會說,到時候直接說衛雪玢嫌貧愛富,容不下婆家人,看看哪家男人敢要這種媳婦!?

    “我嫁不嫁的跟你沒關係,用不著你費心,”衛雪玢冷冷一笑,不管她心裏咋想,都不會叫朱相慶在話頭兒上占住理,“如果當初你就跟我說明白了,我要是嫌棄你了,是我衛雪玢做人不地道嫌貧愛富,可現在是你騙了我,明明有親生爹娘,婚前一聲不吭,結了婚卻非叫我認,你一說軟話我就要捏著鼻子認了?不然就要被你說不孝順?”

    衛雪玢指著朱大妮兒一家,“ 為了個孝順的名聲,這個鍋我就得背幾十年!還未必能落一個好兒來,”

    她衝著朱學文不屑的一笑,“朱老師是教數學的吧?您把朱相慶教的可真好!”不是衛雪玢要盯著朱學文不放,朱相慶養成這樣,朱學文也不能說一點兒責任都沒有!

    “噗嗤,”王秀梅憋不住笑出聲來,她瞟了一眼被衛雪玢諷刺的臉兒都沒處擱的朱學文,“雪玢還真沒有猜錯,朱老師啊在學校可是業務骨幹,數理化他是大拿!”

    朱學文瞪了一眼不幫忙還折台的老婆一眼,“你幹啥?還不幫著勸勸雪玢?”

    “這又啥勸的?你們這些姓朱的姓宋的,一個個都是沾了毛比猴兒都精,你們是真不明白人家雪玢啥意思?人家隻認一對公婆,相慶你想好,是認我們這爸媽呢,還是認你的親爹娘!這為人處世啊,不能光想著兩全其美,你兩全其美了,旁人不是要吃虧了?”

    王秀梅毫不客氣的將朱學文頂了回去,“剛才咱們將大家都叫一起不就是準備說這個的?現在剛好,朱相慶,這世上也不是沒有四個爸媽的,我也不稀罕非要你來養老送終,要不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跟你舅的兒子了,你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省得你一邊念著你親娘是為了叫你過好日子才忍痛把你送給我們的,一邊吃著我家的飯,心裏還恨著覺得我把你從你親爹娘那裏搶走了!”

    王秀梅看著朱大妮兒冷笑一聲,“有些人真是本事大,占了人便宜,還成天擺著一副全天下就她可憐的嘴臉,給誰看呢?真以為大家都是憨子呢?”

    朱相慶被王秀梅給臊的滿臉通紅,他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也想跟王秀梅說自己感念著她對自己的養育之恩,可是看到在一邊拿袖子擦淚的朱大妮兒,他的心活了,左右自己有工作了,而且衛雪玢又不願意有兩對公婆,那自己重新認祖歸宗,既堵了衛雪玢的嘴,又以光明正大的贈送父母。

    朱相慶抬抬屁股,衛雪玢都知道他想拉啥屎,前輩子卸磨殺驢的事朱相慶做慣了的,不過這一次,她偏不會叫朱相慶如願,“有件事我一直沒明白,我想也可能是這個,朱相慶才會對你們有些不滿的,”

    衛雪玢看著王秀梅跟朱學文,“相慶是他爹娘的頭大小子,聽說認給你們的時候,都十歲了,這在農村裏,半大小子都能幹不少活了,也記事兒的很了,你們要過繼,為什麽不要更小一些的懷慶,或者來慶?”

    朱相慶比衛雪玢大三歲,已經二十五了,宋懷慶今年已經二十二。

    當年宋懷慶七歲,朱大妮兒生下了宋招娣兒,朱相慶被送給舅舅家的時候,朱大妮兒跟宋老二的三兒子宋來慶,已經過了周歲了。

    在衛雪玢看來,朱大妮兒夫妻也是因為有了後頭兩個兒子的保障,才會把朱相慶送人的,為什麽不送七歲的懷慶跟一歲的來慶,也是因為嫌那兩個小,跟著舅舅妗子日子一久,忘記了親生爹娘。

    王秀梅讚許的看了衛雪玢一眼,轉頭看見傻不拉幾在那兒難過的朱相慶,心裏的火一拱一拱的,“雪玢這你可誤會我們的,我跟你爸哪裏會是搶人家孩子的人?”

    她回憶道,“那個時候啊,來慶都一歲了,我記得你大姑跟姑父帶著大的小的來鄭原送相慶,哭的跟什麽似的,我也跟著難過,叫他們把相慶帶回去,不說現在是新社會了,以後養老有國家,就算是非要養一個,我跟你爸也可以去福利院領養一個,領一個年紀小的不記事的,好好養大了,照樣把我們當親爹娘!”

    衛雪玢點點頭,“媽你是不知道,我娘家媽不是在醫院婦產科嘛,這每年都有那生不了孩子的夫妻過來,想抱孩子呢,隻要遇到懷了又養不起的,人家給著營養費,住院費,就等著孩子生下來直接抱走呢!這樣的孩子啊,才能養的親!將來親爹媽也不會來找。”

    若真是為了將來有人孝順,誰傻啊,弄個十歲大什麽都懂的孩子養在家裏,還跟自己的親爹媽保持聯係?

    偏朱相慶那蠢貨,成天弄的跟朱學文跟王秀梅把他從南固搶到鄭原的一樣,而他那個狠心的親媽朱大妮兒,則成了一心為了親弟弟,犧牲了骨肉親情的可憐女人!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雖然護著親姐姐,但朱學文當初能收留朱相慶,防老真的隻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的原因,

    “當年家裏窮,你姑為了供我上學,早早的就嫁人了,隻要一想到這個,我心裏就覺得對不住她,所以當初相慶姓啥根本就不要緊,我也不圖他養老,就想著能幫你姑一把就幫一把,親人哪會分那麽清楚。”

    好吧,現在理順了,衛雪玢意味深長的看著朱相慶,根本不是人家相中你將來會有大出息,才一定叫你跟你親娘骨肉分離的好不好?“爸跟媽真是仁義人兒,可偏有些人就是歪著耳朵聽人胡說,將好心當成驢肝肺!大姑,你說當初是不是這麽回事兒?”

    朱大妮兒這會兒就顧著哭了,哪有功夫回答衛雪玢的問題?

    衛雪玢又看向宋老二,“您咋說?”

    叫他說?

    他說什麽?他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那會兒朱相慶開始長身體了,家裏又窮,走了個他,不但省了口糧,還能借此向鄭原伸手要救濟,那幾年日子有多難過,隻有他們這些住在農村的人才明白!

    衛學文兩夫妻就在這兒坐著呢,他敢說實話?人家當初也是提過,過繼就挑個小的抱的!

    朱相慶就會瞞著她跟同事借錢寄回去,然後月中發工資的時候,他拿到工資就要還賬,外加上他自己的花銷,十年來,衛雪玢都是一個人在養家!

    “哼,這就奇了,相慶沒給過你一分錢,憑啥叫你去掏錢?待見兒,去跟你哥說,叫他先把工資交了,再來問媳婦要錢!”王秀梅話是對著宋待見兒說的,看的卻是朱學文。

    自己姐姐一家算是把臉給丟盡了,朱學文悶聲兩口把碗裏的豆腐吃完,站起來就往外走,衛雪玢連忙放下勺子準備跟過去,卻被王秀梅一把摁住了。

    “叫你爸去,”王秀梅冷冷一笑,慢條斯理的吃著碗裏的豆腐,“他們老朱家的事兒啊,就叫姓朱的管去,咱們這些當人媳婦的啊,管好自個兒不給男人添亂就行了。”

    王秀梅抬眼見衛雪玢怔怔的看著自己,噗嗤一笑,“你呀,媽雖然這是第二次見你,但一看就知道你是個聰明能幹的,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跟你講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碗裏雪白的豆腐上飄著的紅通通的辣椒油,衛雪玢給她的這碗是辣椒最多的,可見是知道她愛吃辣了,這事兒,如果不是衛雪玢主動問,她相信朱相慶是絕對想不起來告訴媳婦兒的,“這女人啊,什麽時候都得先顧著自己,自己好了,家才好,心眼兒可不能太實在了,過日子可不是學雷峰,凡事都得先顧好自個兒。”

    因為朱相慶一直跟衛雪玢說王秀梅不願意過繼他當兒子,所以對他不怎麽好,衛雪玢見王秀梅的時候,也覺得她為人挺冷淡的,一直跟她保持著距離,直到朱相慶有了郭梅蘭之後,堅決要跟她鬧離婚,王秀梅過來曆數衛雪玢十年來對家庭的種種貢獻,大罵朱相慶良心叫狗吃了,衛雪玢才意識到,隻有這個很少跟她見麵的婆婆,將她十年來的辛苦看進了眼裏。

    這一次,衛雪玢決定從第一天開始,就好好孝順王秀梅,即使她並不打算跟朱相慶過下去,但前世的情義,她隻要記得,就一定要還了。

    但衛雪玢卻沒有想到自己小小的舉動,卻引出王秀梅這麽一大段話來,她鼻子一酸,“媽,我啥都不懂,以為你得多教教我。”

    “放心,有我呢,”王秀梅一輩子無兒無女,養了個朱相慶還跟她隔著心,倒是衛雪玢,一碗熱豆腐一聲媽,一下子暖了她的心,“以後有啥事兒隻管跟我說,我把我們學校的diàn huà號碼給你留一個,要是寫信慢你就給我打diàn huà。”

    衛雪玢點點頭,看王秀梅吃完了,起身把碗摞了拿到旁邊的水房裏去洗了,“媽,我去把碗筷還給人家。”

    衛雪玢說去還碗,是真的要去還碗,可在王秀梅眼裏,卻認為她是不放心朱相慶,要出去看看,兒媳對兒子上心,她也不能反對啊,“你去吧,隻管把碗跟托盤給人家就行了,其他的有你爸呢,你別管。”

    衛雪玢笑著應了,拍拍坐在門口石台兒上默默撕著半根兒油條一點點往嘴裏塞的宋待見兒的頭,“渴了就找你妗子要水喝。”

    不過她才走到招待所門口,就見朱學文背著手沉著臉回來,後頭跟著的朱大妮兒一家子跟一群打敗了仗的兵一樣,個個垂頭喪氣的。

    給朱宋兩家當了十年兒媳婦,衛雪玢對這兩家的情況還是有知道些的,朱大妮兒看著咋咋呼呼動不動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其實內心是很怕自己這個在城裏工作的弟弟的。

    這些年她一個女人能在老家村兒呼風喚雨打雞罵狗,還把整個宋家都降的服服的,不過就是因為她有個在城裏工作的弟弟,還能時不時的從弟弟家裏打秋風回來。

    “你這是幹啥去?”衛雪玢給準備給他們把路讓開,就見朱相慶瞪著眼睛衝自己喊起來,“咱娘叫待見去喊你,你咋不出來?”

    他明明叫mèi mèi喊衛雪玢出來掏錢,沒想到出來的卻是朱學文,朱相慶在招待所外頭,臉都沒地方擱了,看到衛雪玢跟個沒事人兒一樣,就更氣了。

    衛雪玢把手裏的托盤往朱相慶麵前遞了遞,以前朱相慶很少在大庭廣眾下跟她大聲說話的,因此大家都覺得朱相慶是個好脾氣的讀書人,而她衛雪玢則是個沒文化沒教養的那一方,“我去把盤子還給人家啊,你們吃完啦?是爸不讓我去的,不信你問問爸?”

    這才頭一天呢,朱相慶可就繃不住了,衛雪玢衝他燦然一笑:你等著,前世我受的,今生全部還給你!

    “你喊啥?是我不叫雪玢去的,咋啦?我說的不算?”朱學文要被外甥跟姐姐氣死了,“都進去!”

    剛才朱學文在熱豆腐攤兒上把飯錢掏了,已經很叫朱相慶跟宋老二下不來台了,現在又當著衛雪玢的麵兒訓他,朱相慶狠狠的瞪了一眼衛雪玢,低著頭跟著朱大妮兒進了屋裏。

    衛雪玢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不管什麽事,最後錯都會落到她頭上,沒想到隔了幾十年,她居然又要再受一回,好在前世她對姓宋的這種態度已經很習慣了,而這一生又不打算像以前那樣忍耐下去,所以朱相慶就算把他那對漂亮眼珠子給瞪出來,衛雪玢眼也不會眨一下的。

    王秀梅在屋裏聽到外頭的說話聲,掀簾子出來,“大姐,我一大早兒的過去想喊你一道兒吃飯,沒想到你們倒好,也不叫叫我跟學文,自己跑去吃上了,這要不是雪玢還記得我跟學文,我們還在這兒餓著肚子等你們類!”

    她也不等朱相慶跟她解釋,直接就開訓,“我說相慶,你好歹也跟著我跟你爸在省城住了五六年了,平時我跟你爸是怎麽教你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大氣,你一個男人家家的,出門兒連個錢兒都不帶?你的工資類?都花哪兒去啦?我可是聽雪玢說了,你結個婚還該了工友們二十塊錢的賬?你結婚你爸可是還給了你一百塊呢,你來跟我算算,都咋花的?這去部隊四五年,學會大手大腳啦?”

    新娶的兒媳婦都知道過來給自己端碗飯,養了六年的兒子卻在外頭陪著人家親爹娘吃飯類,王秀梅算是徹底被朱相慶給寒透了心,她也知道朱相慶嫌她對他太嚴厲了,其實呢,以前王秀梅對朱相慶的態度,還是壓著脾氣呢,現在既然是知道朱相慶的心是捂不熱的,她索性也不委屈自己了,直接就站在院子裏開始教訓朱相慶。

    朱大妮兒沒想到兄弟媳婦竟然連屋都不讓進,直接在院兒裏就開始嚷自己兒子了,朱相慶如今可是吃公家飯,以後要在機械廠為人咧,怎麽可以叫男人在外頭沒臉?

    尤其是聽見王秀梅叫朱相慶算賬,朱相慶那一百塊她最清楚不過了,現在還在她手裏握著呢,這可是朱大妮兒活了一輩子見過的最大一筆錢了,朱大妮兒暗暗下定決心,打死也不會還回去!

    “秀梅,你有話不能好好說嘛?相慶就是陪我們老倆吃了頓飯,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你就這麽看不過去?”朱大妮兒抹了把眼淚,委屈的看著弟弟朱文,“俺早說了,俺們不來,相慶非要寄了車錢叫俺們都來,說是他的人生大事,得叫俺跟他爹親眼看看才成!”

    王秀梅跟這個大姑姐打了幾十年交道了,朱大妮兒一撩袖子王秀梅就知道她想幹什麽,“大姐,相慶如今工作了,也娶媳婦了,真正的成家立業了,有些話咱們還是一次說清楚的好,也省得相慶委屈,你也委屈,我呢,也委屈,是不是?”

    她見衛雪玢回來,朝衛雪玢招招手,“如今家裏添丁進口,咱們也把話跟雪玢說清楚,省得孩子摸不著頭腦,人家管你叫著大姑,你說你是相慶的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南固鄉下,都管姑叫媽呢!”

    王秀梅是打定主意今天要給自己出一次氣了,這些年朱大妮兒過來白吃白拿她可以不在乎,幫人養兒子,她當是替朱學文報恩了,但不代表她可以被人當傻瓜一樣愚弄,尤其還是被朱大妮兒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像她這種人,利用了你,也不會感謝你一句,隻會在心裏笑話你傻!

    而且王秀梅也想借這個機會替衛雪玢撐撐腰,就算是今天他們徹底跟朱相慶斷了關係,她也要在衛雪玢跟前揭了朱大妮兒的老底兒,叫她以後在衛雪玢跟前張揚不起來才行!

    見衛雪玢一臉驚訝,蔣春燕心裏得意,提高音量道,“你說這相慶哥也是類,巧芸姐可是他師娘,就算是說他兩句兒不入耳的,他也得擔待擔待不是?何況巧芸姐也沒有說他啥啊?嘖,這城裏來的,就是有氣性。”

    蔣春燕似乎才想起來衛雪玢跟朱相慶是兩口子一樣,尷尬的笑了笑,“雪玢你可別往心裏去,我這個人心直口快的,沒別的意思,你求巧芸姐的事兒我也聽說啊,唉,要不人咋說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類?你放心,我這就去跟抓安說,絕對不會借相慶哥錢類!”

    她家李抓安雖然木訥些話少些,樣子長的也不強,但話少會幹活兒啊,還聽她的話,“我跟你說,廠裏每月準準的十五號發工資,你上午就得過來領,那錢啊,可不能落到男人手裏!這男人手裏一有錢啊,那就燒的不是他了!”

    蔣春燕衛雪玢是認識的,上輩子她可對自己沒有這麽“貼心貼肺”過,從來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的,傳自己的壞話也是不遺餘力,弄得衛雪玢苦思多年,都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她了。

    沒想到這一次,她居然一臉同情的教自己怎麽去領朱相慶的工資?

    衛雪玢看了一眼同樣兩眼放光的柱子媽,再想到蔣春燕剛才說朱相慶跟何巧芸起爭執了,頓時明白了,“謝謝春燕姐,我知道了,”她羞澀的一笑,“我還想著要是我去領相慶的工資,相慶該被工友們議論了,這樣做不太好……”

    “呀,有啥不好類?都是這樣的,你看我家抓安,哪一次不是我領類?誰敢說啥?”蔣春燕見衛雪玢這麽怕朱相慶,心下更得意了,她家可是她說一李抓安不敢說二的。

    衛雪玢看著蔣春燕得意洋洋的臉,笑著點點頭,“抓安哥會心疼媳婦,咱們機械廠誰不知道?”

    可是這個會心疼媳婦的男人偏遇到蔣春燕這個愛往娘家撈東西的女人,而且他還有一個潑辣厲害的娘,等蔣春燕生下閨女並且國家開始計劃生育的時候,婆婆的威力就顯現了。

    蔣春燕顯然不能預知未來,她被衛雪玢捧的十分高興,親昵的衝衛雪玢眨眨眼,“這男人啊,就得咱們女人調/教,你得會教,他才會聽話,我看啊,你可得好好在相慶身上下點功夫!”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放過朱相慶的,衛雪玢意味深長的衝蔣春燕笑了笑,“知道了春燕姐,我回去啦。”

    朱相慶回到屋裏就開始後悔了,不是後悔他對何巧芸的態度,在他看來,何巧芸純粹就是那種招人煩的三姑六婆,成天就愛叨叨別人家的事兒,他後悔的是自己不該一時衝動為了麵子給了何巧芸十塊錢!

    他回來之後數了數手裏的碎票子,加起來也一共就隻有四塊五,等明天交了招待所的房錢,也就夠給爹娘買回南固的車票了,朱相慶揉揉額角,今兒個才五月二號,離發工資還有半個月呢,他還得出去借點兒才行。

    衛雪玢回來的時候,朱相慶正洗好臉準備往廠子裏去,他想趁著上班的功夫跟工友們湊一湊,他也不借多,再有個五六塊的也盡夠了,等十五號發工資,一起還了,也沒有多大的壓力。

    “你去哪兒瞎逛蕩去了,這會兒才回來?”朱相慶看到衛雪玢,沒好氣道,“我剛才還了苗師傅十塊錢,你那兒有錢沒,先給我十塊。”

    雖然知道要不出來,但朱相慶太缺錢了,他還是想試一試,畢竟結婚之前,衛雪玢雖然花錢很仔細,但對他,還是挺舍得的。

    衛雪玢白了朱相慶一眼,“等你發了工資,我就給你,你要是不想離婚,那今兒我就把咱們的規矩立一立,反正這天兒越來越熱,以後你就在地上打地鋪,至於家裏的錢嘛,每個月我會準時往鄭原跟南固各寄五塊,剩下的你一個月有三塊零花,你出去借的外賬,我不管還!”

    “啥?”這一回來就給自己立規矩?朱相慶一天生的氣比二十五年都多,“你憑啥?”

    衛雪玢微微一笑,“就憑你不肯跟我離婚!還有,這屋子我一會兒要換把鎖的,至於鑰匙嘛,等你表弟表妹走了再給你。”

    她可不想屋裏的東西被宋招娣兒給摸一遍兒,前世宋招娣兒最初是張嘴問她要,後來是直接自己拿,她要是有意見,還會被反咬一口不像個嫂子,不把小姑子當親人,太小氣太計較之類的話,“你不用瞪我,我就是防著你那些窮親戚類,總不能東西沒了以後,我追到南固去要吧?”

    “你,”朱相慶被衛雪玢如此直白的話氣的渾身哆嗦,半天崩不出一句整話來。

    “我就是瞧不起人,確切的說,我是瞧不起你家的人,不服就憋著,要不就離婚,”衛雪玢不等朱相慶想好詞兒,“當然,你要是對我家人有意見,也可以盡管找他們提去,我絕不攔著,”

    她倒希望朱相慶有這個種,也省得將她要離婚的時候娘家人跳出來反對。

    朱相慶被衛雪玢這麽無恥的話給震住了,他還真想著等明天陪著衛雪玢回娘家的時候好好跟丈母娘和幾個舅哥說道說道呢,叫他們評評理自己該不該管南固的親爹娘(朱相慶壓根兒不認為衛家人會真的像衛雪玢那樣覺得他在騙婚,反正閨女已經嫁給他了,想反悔也晚了!)。

    可衛雪玢這話一出口,朱相慶反而猶豫了,他要是真的告衛雪玢一狀,衛家人跟衛雪玢一個態度咋辦?而且衛雪玢這破罐破摔的樣子,要是衛家人的話衛雪玢不聽又咋辦?

    衛雪玢看都不看直愣愣站在那兒的朱相慶,拎著暖**就往生活區那邊兒打開水去了,機械廠的福利還是不錯的,家屬區邊兒上不但有托兒所,還有澡堂跟開水房,他們現在沒開火,喝開水就得去那邊打了,衛雪玢準備趁朱相慶出去的時候洗個頭,這會兒的條件不像三十年後,家家住著單元房,不是在樓頂裝了太陽能,就是在家裏安了熱水器,可以天天洗澡。

    衛雪玢走了,朱相慶也沒戲唱了,他重重的歎了口氣,安慰自己他本來也沒指望從衛雪玢這裏掏出錢來,將身上的凡爾丁中山裝脫了,拿了以前衛雪玢給他做的白的確良襯衣穿上,看著身上雪白合身的襯衣,朱相慶忽然開始懷念起幾天前的衛雪玢來,早知道她一結婚就會變,還不如再拖上半年再結婚呢!

    衛雪玢才不管朱相慶心裏是怎麽打算的,因為這些跟她沒有一點兒關係,從她發現自己又回到新婚之夜開始,她就打定了主意,這次換個活法兒,堅決不在跟任何一個姓宋的夾纏,她是從三十年後回來的,知道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的生活有多精彩,她要努力為將來的日子積蓄力量,努力成為掌控自己命運,享受日/後精彩生活的那個人!

    ……

    朱相慶還沒有進自家巷子,遠遠的就看見衛雪玢那床陪嫁的紫底黃花被子掛在巷子口,他眯了眯眼,跟花工緞被子並排掛著的還有衛雪玢的那床藍花褥子,朱相慶就知道,這是衛雪玢的毛病又犯了,在這兒曬被子呢,這新花新表新被裏的,不過才蓋了一天,她就得拿出來曬一曬。

    衛雪玢那個人眼裏好像看不得一點兒灰塵,沒事兒喜歡擦桌子洗衣裳不說,還愛折騰著拆洗被褥,從他們認識到現在,他床上的被褥,衛雪玢都給他拆洗兩三回了,去年一入冬,還不吭聲把自己的鋪蓋都抱走去重新彈了,朱相慶不傻,晚上送回來的時候,被子褥子明顯比以前厚實了許多。

    想想過去,再比比現在,朱相慶歎了口氣,他當時就感動於衛雪玢的善良淳樸了,怎麽就沒看透她虛偽的本質呢?結果現在好了,還被她反咬一口,叫自己騙子!

    難道自己就不是被衛雪玢騙了?

    “相慶!”朱大妮兒喜的差點咧開嘴,她忙拿粗布手巾捂住半個臉,“娘啥也不求的,你別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