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鬼魅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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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燧人琰!”公子瑱揚,這回不是去搶牙璋,而是要打公子琰。

    揚到一半,卻生生頓住。

    “他們今日削你兵權,明日便奏你謀反。”他難得正色,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緩慢,“二哥,你別傻了。宮裏那幾個,都是虎狼之師。”

    公子瑱歎了口氣,頹然坐下。

    他看上去很累,隻緩緩說道:“老六,你先回去吧,這些東西,快快拿去毀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不要再說了。”

    “二哥,你這是愚忠。”

    “忠便是忠,與愚智無關。”

    他見攛掇公子瑱無望,長長歎了一口氣,飄然離去。

    再後來,公子瑱真的反了,至少在勝神人的口,他反了。

    燧皇命人將他捉拿歸案,他卻出逃瞻部,企圖在盟國那邊,尋求庇護。

    他的頭顱,被公子琰從玄股帶回。

    公子琰見了子車騰,什麽話都沒說,隻給了他一隻小獸,一柄長槍。

    小獸名曰慶忌,黃衣黃帽,是日行千裏的神獸。長槍名曰斷天,是公子瑱的隨身武器,是排在九州兵器榜第一位的神兵利器。

    “你把你哥頭顱給割下來了?”子車騰冷冷問道。

    “不然呢?”他答得淡然,神色也跟著淡然。

    “他明明有會出逃,”子車騰見他麵色未變,心勃然,舉槍就向他胸口刺去,“你的心,是鐵石做的?”

    公子琰沒有動,至少子車騰沒見到他動作。

    但是,子車騰那一槍,不僅沒有刺,槍還轉而到了公子琰。

    這一下動作,簡直飄忽如鬼魅。

    他將槍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子車騰從未見過公子琰有這般身,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不知所措。

    他是九州靈力榜排在第二位的高,就連公子瑱,也需要百十來招,才能贏得過自己。

    而眼前這個靈力低微,不問政事,不鑄武勳,善字畫,精音律的浪蕩子,居然隻用了一招,便奪下自己的兵刃。

    準確的說,他連一招都沒有用到,因為子車騰,壓根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麽動的。

    他就站在那裏,眉眼含笑,自帶風流。

    他皎如玉樹,不加藻飾,而天質自然。

    他站在哪裏,哪裏就是風景,他走到哪裏,哪裏便有春光。

    他溫溫潤潤,飄飄忽忽,橫看豎看,都沒有公害。

    子車騰望著他的背影,聽到他說:“我保不住他,隻能讓他以軍人的方式,有尊嚴的死去。姑且當他是保家衛國,戰死疆場。”

    他的聲音陽剛,又略帶一絲細膩。

    他說話很慢,自帶一股淡然的味道。

    他仍未回頭,聲音越來越遠。

    公子瑱死的那年,日奐的雪,下得格外的大。經天的大雪,一直飄飄落落,到了五六月才見停。

    那一年,仿佛漫天都是冤屈,九州都應被洗淨。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裏,勝神再無人敢提及“公子瑱”字。

    叛臣賊子這一定論,隨著那幾筆丹青,草草浸透竹簡,入了史冊。勝神從此,再無那戰無不勝的美將軍。

    他的風華絕代,他的國士無雙,隻深藏在那些沉默的兵士心裏。勝神還沒有改朝換代,小命還要保,日子還要過,仗還要打,飯還要吃。

    如今的勝神,少了一個統帥,並沒有什麽區別。

    他們日漸強大,他們殺敵破城。

    他走後的勝神,仍是一場場離分,一場場戰亂——國戰,心戰,權戰。

    勝神是他與公子瑱打天下開始的地方,是他心最初、最美好的地方。

    然而,如今的勝神,皇子們沉迷於權謀,無心外戰,這樣的國家,恐怕終究不能長久。

    夜風習習,不知不覺,子車騰已回到司幽門。他靜靜站定,望著正廳那一座排位,陷入深思。

    他的少年意氣,真就這般消磨了?

    他的一身修為,真就這般荒廢了?

    他的半生倥傯,真就這般舍棄了?

    如若不然,他又該,何去何從。

    他胡子拉碴,一臉頹然。他眼眸低垂,輕聲呢喃:“咱們的天下呢,咱們的天下呢……”

    首夏清和,芳草未歇。

    長略成婚後不久,長老頭與長老太就回牛賀了。

    他們住不慣長略的大宅子,他們說,去國懷鄉。

    魯育勸了兩句,長老頭絮絮叨叨道:“你們如今的日子,都過得好了。老大還在外打仗,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我們得回去守著,等老大回來,讓老太婆給他做飯吃。”

    長略笑道:“爹你可別逗了,大哥如今是牛賀的大將,他在白氏有自己的將軍府,幾時能回你那城南的老宅子住去?”

    “說不定哪天就回來了。”長老頭說著說著,就笑了,好像長生真的回來了。

    “是啊是啊,你大哥不忙的時候,指定回來。如果看到冷鍋冷灶的,那多不好。”長老太在旁附和道。

    魯育還欲再說,長略拉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長老太看著魯育,滿心歡喜,她說:“咱老二怎麽有這麽好的福氣,找了你這麽懂事的媳婦。”

    “娘……”魯育長得不算周正,聲音倒是甜美,典型的少女。她聽長老太這麽一說,不禁臉上有些泛紅。

    “老二啊,成了親,可把你那性子好好收收,如果欺負魯育,我可饒不了你。”

    “一定一定,娘教訓的是,教訓的是。”長略嬉皮笑臉,隨聲附和。

    “看把你美的。”長老太佯怒。

    長老頭看長略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嚴肅地補充道:“要把你娘的話聽進去,記在心裏。”

    魯育連連點頭,長略笑而不答。

    幾人一路往門外走,長老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湊近小兩口,悄聲說道:“對了,那天你成親,魯育娘家那邊站著個丫頭,也老大不小了,成親沒?要不要娘操操心,幫她提門親事?”

    長老太指的,是混在人群的安寧。

    安寧容貌妖冶,即使混跡人群,也絕不會被埋沒。長老太見她形單影隻,神態落寞,又犯了愛說媒的老毛病。

    老太太嘛,十有**都愛操這種心。

    更何況,長老太自己家,還有個沒解決個人問題的長生。也是老大不小,也是形單影隻。

    而且,長老太說得對,安寧她確實已經老大不小,確實到了該成親的年紀。

    魯育一聽就樂了,她說:“娘,這事您還真不用擔心。她呀,那是太子的準媳婦。”

    長略白了自家媳婦一眼,滿不在乎地糾正道:“安寧是宗主的女人,媳婦你可別誤導咱爹娘了。”

    “怎麽會?明明是太子親口跟我說的。”

    “他忽悠你呢。”

    “他忽悠我做什麽?”

    “媳婦呀,容忽悠你做什麽,你還不是心知肚明?”長略一臉不懷好意的笑,他這是典型的翻舊賬。

    “好意思說我呢,你……”

    魯育剛準備聲討長略的風流史,他便及時將她打住:“媳婦我錯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無非就是爭辯安寧的歸屬問題。

    長老太見狀,終於知道,這丫頭原來不是沒人要,隻是桃花債太豐盛,於是放下了一顆心,隨長老頭回牛賀去了。

    其實,安寧的歸屬問題,此刻也不是那般重要。

    因為她,再一次遠走他鄉了。

    這一回,仍是天罡、淳風領路。因為她要去的地方,九州之內,恐怕隻有青鳥能找到了。

    她要去蒙汜。

    蒙汜與湯穀相對,隱於人界。

    湯穀直接連通人界與神界,隻要穿過湯穀,不用途經鹹海,便能直抵須彌山。

    蒙汜直接連通人界與地府,隻要穿過蒙汜,不用途經鬼界的黃泉路、途河與奈何橋,就可以直抵地府,與各種各樣的鬼魂打個照麵。

    換句話說,隻要穿過蒙汜,人不用死,就能見到鬼。

    湯穀到蒙汜,還有一條路,為日升月落提供通道。

    但是,無論湯穀,還是蒙汜,雖然存在人界,但都極難找尋。而且湯穀與蒙汜,均有神將把守,凶險萬分。

    安寧此去蒙汜,並不是活膩了想捉鬼,隻因她,日前又出了些小狀況。

    幾日前,安寧戴著張人皮麵具,穿了一身丫鬟裙裝,大搖大擺地,在長略府走動。

    周饒多奇人。

    周饒有一家賣麵具的店鋪,九州聞名。

    麵具店的老板姓全。

    全老板說:“殺人放火,奸淫搶劫,隻要你將我的麵具一戴上,包你不會被人發現。而且,姑娘你放寬心,老全我對顧客的信息,那可是絕對保密。”

    “若是被看出來了呢?”

    “包退包換,終生的。”

    安寧聞之,在全老板的店鋪裏,挑了張看得上眼的麵具,到長略家做實驗去了。

    薑魯育迎麵走來,她學著丫鬟的樣子,欠身行了個禮,捏著嗓子喚了聲:“夫人好。”

    魯育本是形色匆匆,見了這丫鬟,忽地停下腳步。

    魯育圍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仔細觀摩。

    安寧為了顯得自然些,仍欠著身子,低眉順眼,低聲下氣,恭敬得很。

    魯育皺眉,十分費解地問道:“安寧姐姐,你這副打扮,是要做什麽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