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禮讓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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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對她,僅僅剩下因失了臉麵而生的憤恨。如果說還有些別的情感,那也不過就是一些無可奈何——因為安寧的身份特殊,她關係到兩國的外交政治,他不便將她過分處置。

    安寧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這裏的環境,她搖了搖頭,篤定說道:“我就在這兒呆著,哪兒也不去。”

    “你必須得去。”容拽住她的腕,用一種幾近危險的口氣說道。

    準確地說,他用的動作是“捏”,因為安寧實實在在地感受到,被他握住的地方,幾乎快要斷裂。

    他的憤怒,可能都發泄在了這一拿捏的力道之。

    說來說去,這場比武他就是比給安寧看的。他像雄性動物爭奪配偶權一樣原始又拙劣,她卻表現得毫無興致,這難免讓人怒不可遏。

    安寧似料到他的不滿,立馬改口道:“好,我去。”

    不等說完,她就往公子琰身邊湊去。轉變之快,簡直就是在用肢體語言宣示:姐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容腕向裏翻轉,一把扯過飄飄忽忽的安寧,怒極反笑道:“正下懷?”

    “有這麽明顯?”安寧眨巴著眼睛,笑得不尷不尬。

    他繼續把她往身後拽,直到公子琰離開二人視線,他才又開口道:“你必須去,但是也必須跟他分開。”

    安寧打的什麽算盤,容好像也清楚得很。

    很明顯,他也看了出來,安寧此番舉動,無疑就是想把公子琰引渡出獄。她自以為隻要出了這獄門,一旦靈力得以施展,公子琰指定會被人救走。

    容卻是篤信,即便沒有刑天獄做保障,他瞻部精兵良將,就算來幾個神通廣大的江湖毛賊,也斷然不可能從重重守衛下將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劫走。

    除非,勝神大舉壓境。

    但後者在他看來,絕無可能。

    因為早在半個月之前,燧皇就知道了公子琰的下落,他如果要報仇、要劫囚,肯定早就行動了。然而事到如今,燧皇不僅按兵不動,他簡直就當沒聽說一樣,連個屁都沒放過。

    公子琰現在於燧皇而言,他最大的價值,無非就是犧牲。

    這簡單的道理,明眼人基本上都看出來了。

    他見她啞口無言,好意提醒她道:“別把別人都當傻子,安寧。”

    她眼的落寞一閃而過,旋即換作一臉認命。就好像從一開始,她對這件事就沒報太大希望——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正如容所言,她也打心眼裏知曉,這個人雖然傲慢,但他不是傻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糊弄過去。

    這樣的格局,她心早有準備。所以幾個人走到這一步,她也不見得有多大落差。

    容卻是相當不客氣,他竟然命人將安寧五花大綁,束之高閣——這哪裏是請她觀戰,分明就是逼她做人質。

    瞻部人尚武,宮就有演武場。

    場子呈盆地狀,間凹陷處為畝見方的平地,作比武場所之用。四周由九尺高的石台環繞,無一處破綻。比武之人唯有順著長繩滑下,方能到達約戰地點。

    但容和公子琰卻不然。他倆均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出場方式自然不能過於普通——容是縱身跳下去的,公子琰是被人抬下去的。

    一個人為了耍帥,一個人偏裝柔弱。

    高台之上,千餘名弓箭嚴陣以待,將間的凹陷之處團團圍住。

    比武場,千餘名甲兵披堅執銳,隻等場之人有任何異動,便立馬將其就地正法。

    而那個被“請”去觀戰的安寧,由十餘名甲兵同時看守。她遠遠地站在高台之上,腳皆被捆縛,更有柄利刃從不同角度貼近咽喉,使她絲毫沒有動彈的餘地。

    其實憑心而論,她就是能動,也未必敢動。因為一旦她起了歹意,再不慎付諸行動,台下的公子琰很有可能就被亂箭射殺,死無全屍。

    一個勝神皇子,一個牛賀公主,合著就一對奸夫,在人家巢皇的地頭上偷了些腥,就受到這般隆重的待遇。

    安寧想著,假如自己昨夜不造次,老老實實地待到封後之日,那陣仗也不過就如此罷。現如今,她男人也睡了,規格也享受了,算起來好像確實沒什麽損失。條分縷析之後,她竟不顧己身安危,放聲大笑起來。

    在場眾人,皆忍不住側目,看看此人是否已接近瘋癲。

    也不知這到底有多好笑,她居然連眼淚都笑出來了,若不是有利刃在喉,她幾乎笑得彎下腰去。

    事實上,她已經笑得忘乎所以,身體有些傾斜。

    還好,身邊的甲兵們還都比較靈光,稍稍將利刃挪動了些許,她這才不致出師未捷,便先掛彩。

    更有一執劍的好心人悄悄提醒她道:“公主,求您別笑了,我們也很難辦。”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阻止道:“別與此人說話,當心了妖法。”

    “無趣。”安寧一撇嘴,還真就應了那好心人的建議,再不笑了。

    她無端弄出這麽大的響動,卻沒有如願引來比武場那兩人的關注。公子琰或許聽力不好,或許在特定的時候聽力不好,這都可以理解。

    但容的無動於衷,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按照常理推斷,他就算不仰頭看看,至少也該皺皺眉,以示他的憤怒。

    然而,他隻是環顧四周,看上去心事重重。

    說起這匹夫角鬥,其實不過就是個噱頭。容料到有人會來劫囚,於是大大方方地將公子琰呈於大庭廣眾之下,無非就是想來個請君入甕。

    但他等了半天,也不見附近多一個鬼影子。

    他心裏沒底,一時也弄不明白——對方既然要救人,為什麽在剛才來的路上不動,非要等到進了這演武場,讓一切行動都變得被動?

    除非有人的腦子也如這演武場一般,成了個坑,要不然,誰能想出這樣的損招來?

    他暗暗告訴自己,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那也說不定。

    反正話已經說出口,人也已經約來了,眼前這一戰,在所難免。

    以容的驕傲程度而言,他豈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大家覺得自己在兵器上占了便宜?

    他拿的是龍藻鞭,那是九州兵器譜上排名不出前五的神兵。若是不用靈力,單靠**抵擋,他一鞭子用力下去,公子琰還不得登時碎成一灘肉泥。

    容雖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君子,但也還勉強算得上周正,況且此人一向以君子自居。他聲稱要打到對方心服口服,自然就不打算倚仗這龍藻鞭。

    占盡天時地利之後,他主動棄掉鞭子,講起了所謂的公平角逐,貌似禮讓在先地說道:“你先選兵器,孤再定規矩。”

    公子琰看上去也是裝模作樣得很,彬彬有禮地答了一個字:“好。”

    其實不管他同不同意,這事都是這麽定的。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給容留麵子,就是給自己留裏子。

    他朝著石牆下的兵器架走去,既不打量,也不掂量,隻是看似不經意地取了根長鞭,揚扔給容。

    長鞭到,容心震驚。別人不明就裏,他卻一清二楚。原來這鞭子長短、粗細、輕重,均與他的龍藻鞭相差不大。

    這麽多的兵器,這麽短的時間,那人竟單憑草草過目,一下便選出與敵人最最相稱的長鞭。

    公子琰的眼光有多精準,功力有多深厚,恐怕遠遠超過在場所有人的預期。

    而他卻不矯揉,不炫耀,不造作,不突兀。他深沉得像一座青山,溫潤得如一陣暖風。

    所謂的君子之風,偏讓這酒色之徒給身體力行了。

    包括容在內,眾人都伸直了脖子等著觀望,看看接下來,這人究竟會給自己選一件怎樣的兵器。

    傳聞的公子琰,沉迷風月,無心修行,連一件趁的兵器都沒有。

    而在這數以千計的好奇心驅使下,他果然不負眾望,將傳聞做實。

    他,公子琰,沒有再選任何一件兵器。他隻是緩緩轉了個身,又緩緩走到容麵前,在與之相隔尺遠的地方,緩緩站定。

    “素來乖張。”安寧如是評價道。

    容見狀,認定公子琰是小瞧於他,又驚又怒,卻又忍不住探究道:“你平時用什麽兵器?”

    “隨意。”

    “那就隨意選一個。”反正怎麽著,容都不肯在兵器上占便宜。

    公子琰似不以為意,沉聲解釋道:“有與沒有,並沒有太大區別。”

    這深深的輕視,簡直昭然若揭。

    “那就用我的。”“哐當”一聲,一柄長劍自空飛入場內,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公子琰腳下。

    說話的不是容,是個女子。

    說話的女子不是安寧,而是另有其人。

    不知何時,半半亂入,身邊還帶著一個柳眉鳳目的小夥子。

    那小夥子薄得像一張絹布。確切地說,他更像是一副畫皮。至少在安寧看來,來人應是出自畫皮鬼鳳離之。

    隔著太遠的距離,她感受不到那人的呼吸,於是更加難以分辨他是死是活。

    那畫皮般薄薄的身軀,不知被什麽東西支撐著,竟然還能端端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