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十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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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見過大姑娘,”仆婦請了安,然後對端坐在軟塌上的鄭玉薇說道:“老夫人已齋戒結束,現下要請大姑娘過去。”
這仆婦在老太太屋裏頗得重用,但她絲毫不敢在府裏嫡姑娘麵前拿大,不然,不說楊氏,單韓老太君就饒不了她。
韓老太君雖平日愛挑些鄭玉薇的小刺,用以膈應不得她歡心的楊氏不錯,但她可不會允許下仆怠慢自己親孫女,這一點,世安堂的丫鬟婆子是一清二楚。
更別說,如今安國公府當家的正是鄭玉薇的父母親,再刁鑽的世仆,也不敢刁到她的頭上。
“哦,”鄭玉薇揚眉,祖母閉門齋戒,按往年估摸一番時間,此時老太太不過剛剛開啟院門罷了,這回不待她上門請安,便主動使人召喚,這是為何?
她眸光一閃,詢問仆婦,“有誰在祖母處?”
仆婦不敢怠慢,連忙回答道:“老太太剛啟院門,周家姨太太與周姑娘立至,與老太太敘話一番,老太太便命奴婢請大姑娘。”
鄭玉薇心中嗤笑一聲,她就猜到,這母女二人是要祖母出麵將齷蹉抹平。
“你先去罷,”鄭玉薇麵色不變,微微頷首,讓仆婦退下,“我略作收拾便過去。”
“姑娘,那周太太周姑娘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仆婦退下後,美景憤憤,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
鄭玉薇揚唇,那對母女確實不要臉,剛才那仆婦話語雖簡單,但該透露的都已透出。
老太太“剛啟院門”,母女“立至”,這說明了這母女窺視已久,韓老太君一肯見人,她們就衝上去了;而敘話一番後便請她,那就說明,母女上門目的就是她。
在場不論主子還是下仆,都久浸勳貴後宅,這類話中之話是再明白不過。
鄭玉薇院子裏的人,統統知道周文倩的事兒,也為其很是奔波了一番,當下就算沒說話的,亦目露憤概。
鄭玉薇亦無語,韓氏母女的心思她能猜到,不就是事情順利進行了,回頭又不想太得罪她,於是讓避重就輕,然後讓老太太顧念情分,出手粉飾太平。
哪怕鄭玉薇不肯配合,她們的行為也算過了明路。
“先去老太太處吧。”鄭玉薇站起身說道。
長輩傳喚,作為小輩的鄭玉薇不能多耽擱,進內室讓貼身丫鬟伺候著換了衣衫,然後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往韓老太君那邊行去。
鄭玉薇步伐不疾不徐,她身上仍有些劇烈運動後的酸痛,腳下敷了藥,倒是好了不少,走路不快的話,倒不怎麽疼了。
鄭玉薇不後悔救了那人,隻可惜她幾個晚上輾轉,卻是沒有等到重傷潛入靜室的男二,她暫居的院子風平浪靜,無波無瀾。
想要救的人沒出現,預料之外的人倒是救了一個。
這群人大概是一夥的吧。
鄭玉薇暗自猜測一番,但這事兒她是無從借力的,隻得感歎一番自己實在與男二無緣無分。
她失落兩天,就將這事揭過去了,看來自己還是個普通貴婦人的命,是無法遭遇癡心情長男的。
不是你的,奢求不來,目標定得高不可攀,人就很容易不快活。
鄭玉薇調整心態,她現在覺得,能把秦二擺脫掉,自己就很滿意了。
進了韓老太君院子,丫鬟殷勤打起門簾,鄭玉薇微微低首,領著貼身丫鬟進了屋。
室內上首處坐著韓老太君,她精神矍鑠,抬頭望向進門的孫女,其下手左側則一如鄭玉薇所料,依次坐著韓氏母女。
鄭玉薇上前給祖母請安,餘光瞥了左側一眼,那母女二人斂首不語,周文倩神色怯怯,韓氏更是眼泛淚光,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這是苦肉計?鄭玉薇暗暗挑眉。
“嗯,薇兒坐吧。”韓老太君讓孫女落座後,就側頭對她說:“薇兒這兩日可好?園子裏頭可有怠慢之處?”
“稟祖母,孫女很好,園子雖清靜,但並無怠慢。”祖母垂詢,鄭玉薇自然立即回話,至於那母女二人,她就看看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她是安國公夫婦唯一愛女,韓老太君長孫女,世子爺胞姐,她與安國公府不可分割,備受眾人重視,因此鄭玉薇早有猜測,韓氏母女應不想太得罪於她,大概會設法讓老太太出手和稀泥吧。
果然,她的猜測很正確。
韓老太君詢問孫女幾句後,便直入主題。
“薇兒,早兩天的事,我知道了。”老太太臉色溫和,側頭對孫女說話。
國公府是大兒媳楊氏掌家,而大孫女是楊氏的心尖子,要是不能及時調和矛盾,孫女往她母親那哭訴一番,韓氏母女怕是要吃大虧。
當家主母要為難借住親戚,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不能說韓老太君偏向韓氏母女,隻是人不知覺會對弱者心軟,老太太年紀大了,娘家勢弱,她不免多憐惜些。
剛才,侄女領著女兒哭上門,說是不知京城詳情,隻聽見後山桃林美哉,女兒想出門看看,她就允了,誰知女兒回來惴惴,說跟大姑娘爭執了,她再使人打聽一番,才知道犯了大錯。
潭拓寺後山桃林是什麽地方,韓老太君當然萬分了解。她當即大怒,嗬斥侄女一番,但韓氏哭哭啼啼,隻說她糊塗了,隻想著女兒喪父守孝了三載,小孩子日子過得寡淡,乍聞美景,她想讓女兒鬆乏一番,竟是忘了打聽。
韓氏涕淚交流,周文倩抽抽噎噎,兩人悔不當初,萬分悲苦,韓老太君想到兩人初來乍到,又沒出過門,未聽說過桃林之事也是有的,一時不免有些心軟。
老太太思索一番,遂立即使人出門打聽,看是否有流言蜚語傳出,雖然周文倩說隻在外頭看了看,並沒碰上外人,但她依舊不太放心。
隨後,她讓韓氏母女進裏屋梳洗,仆婦打聽回稟後,老太太又讓人喚了鄭玉薇。
侄女不爭氣,但到底是娘家人,她隻得替兩人與孫女打個圓場。
“她們行事確實不妥,沒有打聽清楚便出門,薇兒阻攔很對,但她們初來乍到,確是不知。”老太太對鄭玉薇說:“她們魯鈍,祖母已經訓斥過,薇兒就不要和她們多計較了。”
韓氏母女確實上京時日短,兩人跟仆婦亦不能打聽到太多事,這點老太太心如明鏡。韓老太君不是糊塗人,但她亦沒將娘家人想得太壞,既無造成壞影響,她打算出手抹平。
鄭玉薇聞言,瞟了那邊低頭不語的母女二人,韓氏與周文倩眼角泛紅,雖已重新梳洗上妝,但依舊能清楚看出,兩人剛剛哭泣過。
結合老太太話語,她明悟,這兩人避重就輕,九分真一分假,主動給韓老太君認錯來了。
鄭玉薇抬頭看向祖母,微微一笑,“我知道的,那天我火氣確實太大了。”
經過兩天時間,鄭玉薇早就平靜下來了,她沒抓住證據,若韓氏母女一口咬定初上京不知情況,祖母憐惜娘家人,這事她是無法鬧大的。
當然,這必須在周文倩沒被人發現的情況下。
鄭玉薇這兩天特地讓人關注一番,一切風平浪靜,看來周文倩順利遇上落單的秦二,並沒有讓其他權貴子弟發現。
周文倩運氣不錯,鄭玉薇放下心,若是歸家後還沒有流言蜚語傳出,那這關算過了。
她不會因此免去對韓氏母女的惡感,畢竟,周文倩也是為了自己利益罷了,安國公府名聲遇黑,出身高貴的正經姑娘都很難不被牽扯,更別說一個表小姐了。
楊氏大概會設法將這母女倆掃地出門。
最容易暴露兩人奸.情的事件沒被人窺見,那以後二人的暗度陳倉,鄭玉薇就無閑情逸致多管了。
畢竟這回她勞心勞力,隻是怕自家名聲被抹黑罷了,至於兩人是否苦戀,她並不在意。
她已適齡,到時嫁入夫家,若這鴛鴦奸.情暴露,對她影響亦不大,至於國公府名聲,下一輩女兒還未出生,二十年後,這事早已無礙了。
根據原文推斷,她與秦二訂親差不多就是這時候了,楊氏對秦二印象不錯,她還是想想怎麽抓秦二小辮子吧。
這兩天,鄭玉薇仔細將自己此刻的境況分析了一番。
秦二與周文倩初遇時沒被人撞破,這一大坎邁過,後頭其實是對鄭玉薇利大於弊的,因為她要尋秦二的錯處就變得容易起來。
鄭玉薇這兩天一邊派人打聽消息,一邊已經思考起事情若往好壞兩個方向發展後,她該當如何。
大致的計劃,她也有了。
現下在老太太麵前,韓氏母女已先入為主,而這事並沒被人發現,對國公府名聲無影響,兼之她並無確鑿證據,若鄭玉薇憤憤不平,生氣撒潑,不但於事無補,而且反更讓韓氏母女成為弱者。
於是,她幹脆就老太太搭的梯子下台了。
母親楊氏以往教導的很是,這類身份不對等之人,隻要不鬧出幺蛾子影響自己,一概可以無視之。
但若決心除去,就要斬草除根。
鄭玉薇覺得,她設法揭露秦周奸.情,進而擺脫徹底秦二時,就能順道將韓氏母女收拾掉。
讓兩人愛火燃燒,寤寐思服,會對鄭玉薇的最終目的更有利。
鄭玉薇垂眸揚唇,微微一笑,然後在韓老太君欣慰的眼神下,側身抬頭,含笑對驚詫的母女說道:“如此,倒是我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