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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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他懷裏靠近了些,手臂緊緊摟著他的肩,繼續低聲道:“以前我幻想過很多次,能像現在這樣,和你什麽都不做,就這樣抱在一起,聊聊天。”
“現在真的如願以償了,可是並沒有我以為的幸福。你說,這是不是意味著,其實我已經不愛你了?”
身下的身體微僵,沈靳沉默不語。
“可是和你在一起共事真的很開心,我喜歡你看我時的眼神,喜歡你眼神裏流露的寵溺,喜歡你對我的鼓勵和讚許,喜歡你站在我背後,為我遮風擋雨時的沉默和穩重……很多很多,那種感覺就好像重新認識你,重新愛上你一樣,想起你時心裏會暖暖的、輕飄飄的,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她聲音頓了頓,“我也不知道哪裏出問題了。有時真想把現在的你和我記憶中的你完全割裂開來,不要記憶中的那個沈靳了,我們就這樣試著慢慢走下去,走到哪兒是哪兒,反正都已經重新開始了……”
“可是……”她的聲音輕了下去,抱著他沒再說話。
可是真的決定不要那個陪伴了五年的沈靳時,她心會疼,尤其想起她記憶停留在五年前時,他看她的眼神。
沈靳一直沉默著沒說話,手掌輕貼著她的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好一會兒,才低低道:“如果那段記憶真的有那麽不好,那就忘了吧,我們重新走。”
夏言沒有說話,好半晌才喃喃著反問了聲:“怎麽樣才可以都忘了?”
人說著話,身體無意識地往他懷裏鑽了鑽,呢喃著“讓我再抱會兒”後便沒了言語,呼吸也慢慢變得均勻平緩,沈靳再看向她時,她已經睡了過去,素淨漂亮的臉上是他熟悉的恬靜,睡得很安穩。
沈靳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沒有吵醒她。
他沒有她記憶裏背負的東西,不知道她記憶裏她和他的五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隻是大概因為這中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對她的關注和好奇自然也比其他人多一些,愛上她便是在這種好奇和探究中自然而然地發生。
一個安靜不張揚、氣質溫淡、心思柔軟善良、聰敏認真、長得纖瘦柔弱的漂亮女孩,很難不在這樣的朝夕相處中愛上她。
他喜歡她每一次不經意間帶給他的驚喜,喜歡和她在一起時的輕鬆和平靜,細水長流一般,不激烈,但平和溫暖,因而也並不希望這樣的溫暖從身邊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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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第二天早上是被開門聲驚醒的。
很細微的門鎖擰動的聲音,伴著遙遠而熟悉的中年女嗓:“阿靳,還沒起床嗎?”
那聲音像噩夢一般,穿透大腦皮層,讓她從熟睡中猝然驚醒,一下坐起身,看向門口,視線與剛推開房門的沈靳母親薑琴直直撞上。
薑琴也沒想到會在沈靳床上看到夏言,也愣在了當場。
夏言剛醒來的腦子混沌得厲害,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下意識地抓過被子擋在了身前,呼吸有些急促。
沈靳也早已被剛才的動靜驚醒,看到側低著頭坐在身前的夏言,下意識回頭,看到愣在門口的薑琴時皺了皺眉:“媽,你怎麽過來了?”
“今……今天周末,我看你昨晚沒回來以為你還要加班,過來幫你收……收拾一下屋子……”薑琴結結巴巴地回,還沒完全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愣愣看向夏言。
沈靳微微側過身,擋住了她視線,對她道:“媽,你先出去。”
“啊?額,哦,好。”薑琴本能回,很快出去,並順手把門帶上了。
沈靳看向一邊低垂著頭的夏言,她披散下來的頭發幾乎擋住了她一張臉。
“抱歉,我不知道我媽今天會過來。”沈靳低聲解釋,伸手想替她撥開頭發,指尖剛碰到她頭發便被她反應極大地偏頭避開。
“對……對不起。”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後,夏言低聲道歉,手掌順著額頭垂下的頭發從頭頂爬過,把頭發撥開,另一隻手捂著被子擋在胸前,昨晚的記憶也如潮水般湧來。
“你昨晚睡過去了,看你太累,就沒吵醒你。”沈靳說,掀被起身,取過衣帽架上的衣服換上,順道將她的衣服也遞給她,而後背過身,淡淡道,“你先換上吧。”
夏言低聲道謝著接過,被子下的衣衫並不算得完整,昨晚和沈靳一路糾纏著回房,衣服早已散落一地。
從房間出來,夏言一眼便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薑琴,兩隻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看著有些拘謹,看到站在沈靳身後的她,她已幹笑著站起身,不大自在地道歉:“不……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們都在房間……”
拘謹又賠笑的樣子,與她記憶中咄咄逼人的薑琴有些不太一樣。
夏言記得剛嫁給沈靳那陣的薑琴也還是這般友好的,隻是沒有這般卑微而已。
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能去坦然麵對現在的沈靳,卻發現很難心平氣和地麵對薑琴,她明顯能感覺到心髒慢慢彌漫開來的悶疼,以及漸漸變得急促的呼吸,心髒許久沒出現的不適感占據了她的五感,她勉強衝薑琴和沈靳擠了個笑臉:“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不等兩人應便逃一般離開了沈靳家,沒帶包,沒帶手機,關上門便去按電梯,迫切想換換空氣,緩解心髒的不適。
沈靳追了出來,在她進電梯時橫入一隻手擋開了緩緩關上的電梯門,也跟著進了電梯。
她站在電梯一角,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靳進了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
電梯裏有一小會兒的沉默。
沈靳先開了口,輕聲問她:“先去吃早點嗎?”
她抬頭看了看他:“我想先回家。”
沈靳點點頭:“好。”
開車送她回去,一路上兩人沒怎麽說話。
車子在她家門口停下來時,夏言沒有馬上推門下車,沉默了會兒,扭頭問他:“我們別領結婚證,不結婚,不要小孩,行嗎?”
沈靳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輕輕點頭:“好。”
夏言笑了下,又很快斂去,推門下車。
一家人都在,她和沈靳回來,她的母親徐佳玉很是開心,熱情上前招呼。
夏言沒洗漱,一個人先回了房,沒待多久便聽到樓下的熱鬧聲,依稀夾著薑琴的聲音。
夏言不確定,推開了房門,站在二樓欄杆處,看到了剛進門的薑琴。
薑琴也看到了她,隔著一小段距離,對她局促地笑著,全無記憶中的尖酸刻薄,以及那種她高攀了她兒子的恩賜的眼神。
不過她認識的薑琴一開始也不是尖酸刻薄的,剛結婚那陣她對她其實不算差,雖然算不得多喜歡,畢竟是個她眼中不太能生養還要沈靳分神照顧的女人,但也算不得刻薄,還是會把她當家人照顧,隻是這種好隨著她生下童童後的臥病在床近一年,慢慢變成了不耐。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是婆媳。
夏言也自認確實給薑琴帶來了麻煩,雖然生孩子的念頭也有一部分來自於薑琴的壓力,但主因還是在於她想要,因此很能理解她偶爾的不耐,對她是越發的孝順恭謙,但對薑琴而言,她不需要這樣的懂事,她需要的是一個能讓她的兒子活得輕鬆些、快樂些的女人,因此林雨的出現很合她的意。
薑琴對她的刻薄就是從她離開前半年開始的,在林雨開始出現在沈家的時候。
林雨的第一次出現是送菜市場提了重物的薑琴回來,那時夏言對她的觀感很好,覺得心地挺善良的一女孩,人也和善,會逗童童,童童也喜歡她,因此她後來頻頻來家裏時,她對她並沒有什麽防備,直到薑琴開始在她耳邊長籲短歎別家都幾個幾個兒子了,家裏就童童一個女孩兒,再到慢慢的旁敲側擊,問她如果沈靳在外麵有了兒子,她會不會接受,她那時才察覺到有問題,尤其知道林雨是沈靳部門助理後,她才對林雨有了微妙感,才開始留意她的每一次到來。
薑琴對她的態度變化也是從她拒絕薑琴的荒謬提議才開始明顯的,但她並沒有表現得過於張揚,在沈靳麵前,在家人和外人麵前,她一如既往地好,隻是在私底下,以著她聽得到的音量,低聲和她的那些親戚抱怨她的不是,她自己聽得難受,但性子不爽利,想著她也不是當麵和她說的,她無意偷聽到的,去找她對峙總不大好,怕撕破臉沈靳夾在中間為難,而且人前薑琴對她還是不錯的,她也自認是對沈靳有拖累的,也就當她心裏不快需要發泄,她能理解她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情,也就不去和她計較,繼續維持著表麵的平和。
她臨死前那次是唯一的一次撕破臉,薑琴明明白白地提,她明明白白地拒絕,一直對她有怨言的薑琴大概沒想到她會有那樣強硬的時候,幾年積壓的不滿也跟著悉數爆發,瞬間撕碎了那些年平和的表象,委屈、難過以及對沈靳疑似出軌的猜忌心慌,種種情緒糅雜在一起,頃刻間摧毀了她岌岌可危的心髒,心功能急速衰竭,讓她甚至連等一等沈靳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看著這個她曾親切叫一聲“媽”,曾對她噓寒問暖照顧有加又變得刻薄嫌棄的女人,夏言心情是複雜的。
她不知道她該以何種心情去麵對她。
底下的薑琴依然在尷尬地衝她笑,局局促促地找不到話題,和夏言記憶中的伶牙俐齒有些出入,反倒是她媽徐佳玉,熱情地招呼著薑琴,一聲“親家母,你怎麽過來了?”把薑琴的注意力全拉回了她身上,似乎沒明白怎麽就成了“親家母”。
夏言也不知道以她母親和薑琴前一陣的熟稔,薑琴怎麽會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作為“親家母”的存在。
樓下的沈靳也看到了倚站在欄杆的夏言,與她遙遙對視了一眼,起身上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