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四章:演習中的真槍實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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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中,當雙方實力相差無幾、準備都很充分的時候,開端就如同棋盤序曲。??這個階段,雙方落子的目的不是一口吃掉對方,而是小心翼翼地尋找破綻,試探攻擊,積攢優勢,努力找到有利於己的突破口,進而打開全局。

    人類曆史生過無數場戰爭,這種情況卻很難遇到,原因在於,即便最蠢笨的將領也懂得出其不意的重要性,放任對手準備好了才開打,隻可能生的格鬥場,而非真實戰場。但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眼下蓬萊所上演的,兩國事先商定好兵力、結構,連時間與範圍都一一圈定。於是就有了現在這種狀況,雙方無法從對手身上找到可以明確攻擊的點,隻好在戰場撒些“閑”子,按部就班地照著程序走。

    牛犇率領的小隊就是這類閑子,現在的演習區域,縱深與橫寬達千裏範圍內有大量這樣的小隊活動,各自承擔著不同的使命。當牛犇望著跳躍在遠方的微光,在他關注的地方,來自姬鵬帝國的大島正做著類似的事情,心裏不停轉著念頭。

    “這裏是無人區,電子掃描受到幹擾,表明那裏存在華龍聯邦的部隊。不知道他們的規模多大?實力怎樣?肩負的任務又是什麽?”

    要知道答案,最簡單的法子是過去瞧瞧,最好能抓個俘虜問問。執行的角度,彼此相距不過數十裏,看似不難做到,然而大島肩負著特別使命,心內有些遲疑。

    特種部隊行動,偵查敵方動向是本分,對麵那支聯邦部隊出現的位置令大島覺得警惕,本能地想要弄清真相。但從別的角度,無論對方想幹什麽,都不在大島的職責範圍,貿然行動,可能對任務造成影響。保險的做法是立即遠遁,趁對方沒現、或者現自己但還無法追擊的時候脫離,繼續完成使命。

    兩種選擇各有道理,大島猶豫了,就在他快要做出決定的時候,忽聽部下匯報。

    對方有朝這邊行動的跡象。

    “多少人?”大島心裏猛地一跳,急忙追問。

    “不會多七八個移動熱點,有機甲,包圍態勢。”部下的回答無法令人滿意,但也隻能如此。這裏已經算得上敵方區域,最要緊的是隱藏蹤跡,在沒有充分偵查的情況下,隻能通過某些輔助參照物根據經驗做出粗略判斷。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之前的兩國關係與態勢,雙方都沒可能在太空保持衛星巡查,意味著地麵上人、尤其那些脫離己方占領區域的人隻能利用手頭掌握的資源。聽了回報,大島心裏重新思量一番,漸漸有了判斷。

    七八個移動熱點,看似氣勢洶洶,但在這裏情況特殊,因為能確定來的不是大批部隊,每個熱點頂多三五人,實際數量可能更少。

    至於匯報中提到的機甲,大島並不十分擔心,一來周圍環境複雜,對機甲的行動有很大影響。二來,別忘了這隻是演習,不動實彈,機甲的火力難以揮。縱然有相應的傷害評估,影響仍難消除。譬如實彈爆炸時產生的殺傷,模擬體係永遠做不到準確計算,相反當機甲被火力擊中,傷害評估卻有可能比實戰中大。舉例來說,假定一台機甲在行進中踩到地雷,最大可能腳爪受傷導致失去行動能力,上半身依舊可以工作、至少可以工作一陣子。戰場上,這類受創的機甲並非完全無用,可以充當固定火力點,也可以觀察、召喚己方火力,直到被對方徹底摧毀為止。然而在演習中遇到類似情況,倘若機甲踩到地雷,被象征致命的藍光塗抹的範圍足夠大,縱然內部毫無傷害,也會被判定徹底損毀;於是中央光腦會自動停機,做不出任何舉動。

    公認的看法,機甲在演習中的威力和作用都會降低,更何況,大島手裏有專門對付機甲的裝備。

    基於多種因素綜合考慮,這支隊伍的實力並不強大。站在對方角度,情況不明,這麽點人竟做出如此大膽的包圍態勢,原因隻可能三種。一是對方有強大後援,且距離很近;二是對麵帶隊的人狂妄而且愚蠢,認為能一口吃掉自己。大島根據掌握的情況綜合研判,認定兩種都不是,餘下來便隻有

    虛張聲勢,恐嚇、威逼自己退卻或者遠遁,徹底暴露。對方可以在追擊中慢慢組織,有序地召集、組織力量,最終完成殲滅。

    自己的對手作風果斷,行事堅決,而且充滿自信。

    思考有了結果,大島習慣性地抬手將頭捋一捋,唇邊泛起微笑。

    “注意隱蔽。做好伏擊準備。”

    作為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從現敵蹤的那一刻起,相關準備其實早就在進行。大島的命令隻是確認,當聲音經耳麥傳遞給每個人,山間各處潛伏著的士兵全都準備妥當,接下來做的隻是打開保險,備好彈藥罷了。

    就在這時候,忽聽到一聲奇異槍響。

    “啪!”

    仿佛印章敲上紙麵,代表的是一項結果不容更改,柔和的光芒在貼身處閃爍,扶鏡觀察的大島微微一愣,臉色瞬間蒼白。

    “怎麽會”

    前胸心口的位置,象征血液的藍色熒光慢慢擴散,宣告這個軀體已失去生命,退出眼前角逐。

    啊?

    剛剛為大島布命令的士兵轉過身來,眼神迷茫,嘴巴張大成o型。

    眼前的事實簡單,但又難以理解。有狙擊手潛入射程,準確地找到大島的位置,一擊“斃”命。身為隊長,大島的藏身位置極為隱蔽,兼有多重掩護,非要找個破綻,就是他所處的位置較高。退一步講,即使對方現他,現在是黑夜,雙方距離應還有幾公裏,怎麽能做到這一切?

    是對方作弊,還是少佐的裝備出了問題?

    迷茫中,更大的困惑隨之而來,夜幕中傳來震撼的聲浪,四麵八方同時朝著中央匯集。通過熱視鏡頭,山野中出現幾條巨蟒,自山林間、溪流旁、巨石叢中奔襲。

    那是機甲衝鋒才有的塵浪,數十噸重的鋼鐵巨獸展開度,疾的奔跑,狂野的蹬踏,無情地摧毀麵前的一切。沉沉黑夜掩蓋不了那股瘋狂的氣勢,山木林石阻止不了有力的腳步,一路上,摧枯拉朽的巨響匯合起來,宛如炸雷連成了串。

    沒有試探,沒有偵查,沒有火力開道,它們就像聽到令槍響的選手,全身上下每一分能量都被調動起來,眼裏隻剩下終點。

    “攻擊!攻擊!”

    “救命!”

    “它過去了!”

    耳麥中不斷傳來叫喊,起初是憤怒,很快變成無奈和恐慌,麵對那些無視一切的狂龍,隱藏在各個精心選擇的藏身地的士兵們驚慌失措,急需有人指點迷津。然而大島已經無法做到這點,不僅因為他被判定身亡退出演習,更因為心情。此時此刻,他和其它士兵一樣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並在對手的突擊過程中看到某些細節。

    衝鋒途中,那些機甲並非直線前進,並且有意地朝障礙多的地方經過,並且不斷拋出雜物,如樹幹、亂石、還有煙霧彈、閃光彈。它們看起來沒有刻意選擇目標,逮到什麽扔什麽,來不及抓取就直接撞飛。極致的度,靈活的路線,亂七八糟的事物加上煙霧和白光,這些因素加在一起,導致隱蔽在各個火力點的士兵無法精確瞄準,隻能胡亂開火。在不動用實彈的情況下,這樣的攻擊效果可想而知,反過來卻完全不同,一旦某個火力點暴露位置,結果往往是滅頂之災。

    對方的反擊淩厲,而且蠻不講理,大島親眼看到一台提醒格外龐大的家高高躍起,淩空落到一個隱蔽在刺騰中的火力點,就地一滾。

    看到這一幕,大島身邊的傳令士兵再也遏製不住,瘋狂地叫喊起來。

    “混蛋,這是謀殺,謀殺!”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這是**裸、有意的謀殺,機甲不需要人物武器,隱藏在那裏的士兵哼都不會哼一聲,直接被碾成肉泥。

    這樣做的不止一個,比之更殘忍的大有人在,接著亮光,大島看到有一台機甲躍起、揮刀,淩空一腳斜踏,其目標不是自己的部下,而是其頭頂上的懸空巨石。離子光刀的明華撕破黑夜,伴隨著轟鳴巨響與滾滾泥塵,隱藏在下方的五名士兵被活埋。

    “違規,這是違規!”

    慘劇接連上演,傳令兵快要失去理智,竟然回過身來抓住大島的胳膊哭喊。

    “他們違規啊!”

    在等級森嚴的姬鵬帝國,尤其軍中,傳令兵做出這樣的舉動定會招來處罰,嚴重些甚至會被槍決。但在此刻,大島對此無動於衷,甚至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現在他的心裏隻有懊悔與絕望,並有一股深深的恐懼。

    違規?

    從何談起。先演習中雖然不用實彈,但卻無法完全避免人員傷亡,任何指揮員都必須接受這點。另外從執行的角度,那些機甲的“謀殺”行為完全可以用“誤傷”來解釋,誰都不能為其定罪。

    地上打滾、砍樹、剁石頭,這些是犯罪的話,幹脆規定機甲不能參演好了。

    “信二,肥原他們一定都死了,天啊!”

    戰場呈現出一邊倒的屠殺慘狀,傳令兵大聲哭號,已被判定身亡的大島沒有心情心疼部下。片刻激戰,他除了看到一場蠻不講理的狂攻,也有了機會判斷對方的實力,進而做出研判。

    漸漸地,大島的心沉到穀底,不是因為戰鬥注定失敗,而是由於別的。

    那兩台體型異常龐大的機甲,相互配合完美無缺,足可與四級機師匹敵。

    那台揮舞大刀的機甲風格彪悍,操作卻異常細膩,一舉一動之間竟然透著大師的影子。

    山坡兩側各有兩台烈風,他們是攻擊者當中使用“火力”最多、最準的人,但它們不是主攻,而是專心輔助戰友。黑夜匯總,區區四台機甲竟然掩護著多達七八個目標,寬度過千米。

    有經驗的機師才知道這有多麽難以完成,對機師的要求多麽的高。更令大島膽寒的是,竟然有人比他們做的更好。

    那台怒火,對麵唯一重型機甲,它的職責竟然不是主攻,而是清除大島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不知到裏麵的人是不是長有透視眼,如此環境下,它竟然能憑粗糙觀察就判斷出哪裏埋雷,哪裏有壕溝,哪裏藏有重型火力,哪裏藏的人最多。接下來,它會用炮火將地雷引爆,用炮火令壕溝現行,用炮火提前封堵己方炮火,用炮火使得藏身不敢露頭。

    演習中炮火不是真的炮,有範圍無殺傷,隻要打得準,一定區域內所有攻擊手段會被判定失效。也即是說,縱有機甲被伏擊,也有可能被判定無效。

    “格烈特滑行,鷂式翻轉”

    親眼看到一台機甲掉入壕溝,再翻身躍起、毫無“損傷”地重新加入戰鬥,做出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操作,大島體會到最深處的打擊,不禁從嗓子眼裏出呻吟。演習場上出現這種情況,要麽對方真的作弊,要麽就是能力乎想象,根本不是普通士兵能夠麵對。

    理論上,這種情況是有的,比如那些紅榜傳奇,當他們走上戰場,你能指望用一些尋常手段將其擊敗、或者摧毀?這就像裏寫的,雖不知道人家如何做到,人家就是能做到。

    視野中看到十三台機甲看過對方的水準,大島已經不在乎此前的偵查為何錯那麽多。他的判斷是,對方機師平均四級以上!

    這是一支什麽樣的隊伍!他們的隊長又是誰,會如何恐怖?

    懷著最後一絲疑問,大島的視線落在最後出現、不,應該說是最後被現的那台黑色機甲身上。

    初看有點怪,因為它的體型臃腫,明顯不是烈風。

    再看有點奇,因為它的步伐很慢,雙手都持著盾。

    隨後大島漸漸現,對方有意如此,目的竟然是吸引火力。

    因為胖,因為慢,而且沒有任何人掩護,那台機甲招來的打擊格外多,然而全都無效。

    無論哪方來的攻擊,都被它用盾牌封堵住;無論多麽密集的火雨,都不能穿透其手。到後來,大島不禁生出幻覺,那台機甲裏的機師似乎擁有特意功能,能夠提前預知到攻擊來自何方。

    直行,側轉,下蹲,跳躍,滑步井井有條的操作,恰到好處的距離,嚴絲合縫的角度,就這樣,那台機甲邁著看似緩慢、實則堅決的步伐,一步步走到戰場中央。此過程中,所有向他攻擊的人都被報複,有些被炮火擊中,有些被石頭砸倒,有些幹脆被機甲碾壓,另外還有那支槍。

    那支一開始就奪去大島生命,使得他的隊伍陷入亂戰的槍,如今成了那台黑胖機甲的守護神。任何向他攻擊的人都避不開被擊中的命運,一槍一個,從無例外。

    “戰神”大島很識貨,因為識貨感受到最深沉的絕望。

    槍炮聲漸稀,黑胖機甲再次舉步,那兩麵巨大的合金盾牌塗滿藍光,光華流彩,如同兩麵旗幟被舉在手中。

    那是純粹的鋼鐵,冰冷而沉默的無機物,它沒有電路,沒有生命,隻要拿著它們的手沒事,用模擬彈打到明年都不會判定失效。

    開戰以來頭一回,大島覺得演習規則對機甲更有利,隻是以前沒能現。

    戰局不容細細思量,沒過多久,那台黑色機甲找準方向,徑直朝大島所在的位置而來。

    “嗬”

    大島無奈地放下鏡頭,甩一甩有些酸麻的手臂,從腰間拔出手槍。

    “厲害啊可是有什麽用呢?”

    他望著那台黑色機甲,默默地將槍口頂住下顎,唇邊泛出一絲冷笑。

    “你會死,你們都會死。你們的國、家、親人,全都會滅亡。”

    “少佐?”

    旁邊的傳令兵現什麽,轉身驚恐的眼神看著大島。

    “銷毀終結者,為天皇盡忠。其餘人,分頭撤離。”

    大島沒有理會他,在將心裏的話說出後,他默默出最後指令,接著扣動扳機。

    砰!

    真正的槍聲,演習場上次響起

    二十分鍾過後,這次遭遇戰宣告結束,還算寬闊的山坡下,五台機甲圍成一圈,當中二十幾名神情沮喪的俘虜。

    大島率領的這支隊伍原本九十多人,足足一個連的規模。除去逃走的,死掉的,和重傷不能動彈的,其餘都在這裏。

    “嗎的這麽點人,不痛快。”

    戰績卓然,小托馬斯依舊不能滿足。也難怪,眼前的人都曾經參加鬼見愁之戰,有過一百破三千輝煌曆史。在大島看來這場戰鬥不可思議,但在這些人心裏,隻會遺憾敵人不夠強大,甚至連機甲連招的機會都沒有。

    周圍,人員還在忙碌,戰場清理仍在進行,小托馬斯無心幹那些粗活,偷著溜回來看看有沒有別的事情好做,比如審訊。

    令小馬哥意外、又有些驚喜的是,牛犇似乎和自己一樣不高興,素來平靜從容的臉上布滿陰雲,表情可以說是凝重。

    “咋回事?”望著那些個垂頭喪氣的俘虜,小托馬斯困惑不解,暗想憑他們能讓頭兒生氣?倒也有些本事。

    “現不好的東西。”大托馬斯沉聲回答。

    “不好的東西?”順著哥哥的視線,小托馬斯看到一堆扭曲、不停閃爍火花的事物,就好像汽車動機內部塞滿炸藥,爆炸後剩下的破銅爛鐵。

    “那玩意兒是啥?”

    “不知道。”

    “問問不就知道。”小托馬斯

    “帶隊的那個少佐了解真相,已經吞槍自盡。另外幾個帶這東西的家夥,也都死了。”

    “自殺?”小托馬斯楞了下,漸漸意識到什麽:“吞槍?”

    “嗯。”

    大托馬斯深深吸了口氣。

    “真槍,實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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