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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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秦珩正坐在床沿邊準備穿靴子, 她動作微頓,輕聲道:“我知道的, 以後不會再喝酒了。”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或者是孟師傅的酒非同尋常。她向掬月解釋:“因為是師父的生辰,所以才……”
她心中懊惱, 悔意陡生, 也不想再多說了,這種低級的過錯,真的不能再犯。
“奴婢不是說飲酒的事情。”掬月沉聲道, “奴婢是說, 殿下應該與三殿下保持距離!”
“什麽?”秦珩愕然。
掬月緩緩說道:“殿下身世特殊, 不宜與旁人走得太近。”她壓低了聲音,極為懇切:“殿下就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嗎?”
秦珣心神一震,她眼珠微轉, 麵上卻呆呆的:“姑姑說什麽?”
“殿下像小時候那般,雖然孤單一點, 可是跟人來往少,露破綻的可能性也小。現在這樣,與人接觸太多, 遲早會暴露的。”掬月的聲音帶了絲哽咽。守著這麽大一個秘密,她內心深處無時無刻不受著折磨。
在她看來,其實殿下也不該學功夫。師父教導武藝, 可能會身體接觸。萬一被發現了呢?那後果真不是誰能承擔得起的。
秦珩沉默了一瞬, 穿上靴子站好, 她輕聲道:“姑姑,我遲早是要長大的。”她是皇子,即使長於深宮之中,隨著年紀的增長,也少不得要與人打交道。她雙目微斂,遮住眼中的疲憊:“我以後會注意。”
“殿下……”
默默歎一口氣,秦珩再次睜開了眼:“真的,姑姑,我會注意。”
掬月動了動嘴唇,半晌方道:“小廚房剛做了粥,殿下要不要用一些。”
“也好。”
因為掬月的話,秦珩忍不住回想,小時候是什麽樣。她記事早,知道自己跟旁人不一樣以後,就有意隱藏自己,怕被人發現。她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她的秘密肯定能更久一些。但是十歲那年的噩夢改變了她的策略。她依然老實沉悶,不出挑。除了她同三皇兄秦珣越走越近。
不可否認三皇兄對她很好,她有時甚至假想過,若是真如夢中那般,三皇兄登基,知道了她的秘密。以他們如今的情分,他肯定不會為難她吧?
那麽努力了三年的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放鬆那麽一點點?照常同三皇兄交好,但是適當保持一點距離?畢竟現在兩人確實挺近。在聽說她是被皇兄一路抱回章華宮的時候,她毫不懷疑假如哪一天她受了傷,三皇兄會毫不猶豫扒掉她的衣裳替她治病……
不妥,不妥。
秦珩想到自己因為一個堪稱真實的夢而辛苦三年,又有些猶豫。罷了,以後注意一些吧。也許她能保護好自己的秘密永不泄露,那樣最好了。
自這日起,秦珩對秦珣倒也不曾明顯疏遠,隻是主動找皇兄的次數少了一點。她努力習武修文,同時束胸更認真了。
秦珣敏感察覺到以前老纏著自己的四弟近來主動尋他的次數少了。他有些詫異,猜想四弟可能身體不好,多半是又病了。
他皺了眉,心裏擔憂。他現下在兵部做事,不比早年清閑。有時回到宮中,他隻想沐浴休息。但是四弟於他,終究與旁人不同。
四弟不來找他,他就親自去看望四弟。想了一想,又將白日裏偶然見到的小玩意放進袖袋,一並帶去,給四弟解悶。
黃昏時分,三殿下秦珣出現在章華宮,看見了正在用膳的秦珩。見四弟的臉白裏透紅,秦珣微怔,卻是放下心來。嗯,很好,四弟並沒有生病。
四弟臉上的驚喜取悅了他。他心中生疑,既然歡喜看見他,身體也好好的,怎麽連著幾日都不來找他?難道是知道他忙,怕累著他了?思及此,他的心驀地一軟,薄唇微勾,眸中漾起極淡的笑意。
秦珩連忙站起身去迎皇兄:“皇兄用膳沒有?坐下一起吧!”
“嗯,正好有些餓了。”秦珣並不與她客氣。他今日忙了一天,還未用膳。何況四弟盛情相邀,他不好拒絕。
早有宮人添了碗筷。
秦珩暗暗歎氣,她連著數日不主動去找三皇兄,他倒找上門來了。不過她在三皇兄麵前素來老實聽話又崇拜兄長,對著秦珣,她不必費神,就能應對。
章華宮小廚房的廚藝很對秦珣胃口,他吃的多,就越發顯得四弟食量小了。他擰了眉,飯後閑坐時,他冷聲道:“以後多吃一些。”說著取出了袖袋中的東西:“這個給你,拿去玩兒。”
一道寒芒閃過,秦珩下意識眯了眯眼。她盯著手裏驀然多出的匕首,悚然一驚。三皇兄給她匕首,是什麽意思?她心裏轉過千百個念頭,口中卻老老實實道謝:“謝皇兄。”
秦珣唇角微勾:“跟我客氣什麽?”他們是這皇宮裏最親近的人,不過是一個小玩意兒罷了,還用道謝?
臨走之際,他告訴弟弟:“你以後不必這樣。我雖然忙,但見你的功夫還是有的。”
秦珩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拿著匕首,哭笑不得。敢情皇兄以為她疏遠他,是擔心他太忙?既然他願意這樣想,那就這樣吧。
她單方麵的保持距離並沒有成功。三皇兄再忙也要抽出一點時間同她見上一麵,或是吃一頓飯,或是說上兩句話,給她帶一兩件小玩意兒。
她想,或許三皇兄現在是真的拿她當親弟弟了。她可從沒見他對旁人這樣好過。隔母的兄弟做成這樣,很不容易。
太子的婚事終於定下了,帝後二人對此都極滿意。
眼看著婚期將至,陶皇後忽然想起一樁事來:幾個皇子恐怕還不知人事。
一般來說,皇子少年時期宮裏都會安排他們通曉人事。隻是太子的婚事因為丁大小姐的早逝而耽擱下來。陶皇後不想兒子過早沉湎女色,就沒有刻意安排。太子之下的三皇子、四皇子自然也就沒安排過了。
太子看父皇神色,知其已有動搖之意,微微一笑:“父皇想給兩個弟弟另尋養母,父心拳拳,讓人動容。隻是兒臣認為,此舉不大妥當。”
秦珩聞言微怔,不大妥當麽?就她自己而言,她也不想再有個養母。有麗妃在前,她對其他妃嬪做養母,不抱太多希望。——親生的姨母尚且如此,何況是旁人?而且她身世的秘密是個隱患,她不願多事。
“哦?”皇帝挑眉。
“母後猶在,再尋養母,將母後置於何地?況且——”太子稍稍停頓,掃了兩個弟弟一眼,低低一笑,“兩個弟弟都有十多歲了,成年在即,上有父皇母後,下有宮女內監,而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一向身子骨兒弱,沒必要再麻煩她們。”
羅貴妃插口:“這倒也是。”挨了皇帝一記眼刀後,她訕訕的,佯作無意,低頭飲茶。
陶皇後亦道:“是啊,皇上。臣妾作為他們的母後,肯定不會教他們受委屈。又何必再麻煩兩位妹妹?知道的,會說一句皇上仁慈;不知道的,倒要說臣妾不慈了。皇上不妨問一問珣兒,這幾年,臣妾可曾薄待了他?”
秦珩心說,母後這話說的好聽。可三皇兄除了說不曾,還能說什麽?
果然,她聽到身邊的秦珣答道:“不曾。”
同預想中的一模一樣,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悄悄去看秦珣的神色,不想卻堪堪撞進他的視線裏。她唇畔的笑意瞬間凝固,換上呆滯的神情,小心翼翼收回了目光。
偷看別人,而被抓住,最尷尬了。還一天兩次,更是尷尬。
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的方德妃輕輕咳嗽了一聲,溫聲道:“皇上,可否聽臣妾一言?”
她雖然容華不再,但還有把好嗓子,輕柔溫潤,讓人好感頓生。
皇帝點一點頭。
“皇上憐惜臣妾孤單,想讓皇子給臣妾作伴,臣妾感激不盡。隻是……”方德妃笑了一笑,笑容裏卻有悲傷之意,“隻是正如太子殿下所說,臣妾如今的身體狀況,不知能再撐多久。有這份心,也沒這份精力。皇後娘娘慈惠端莊,是諸皇子之母,還是勞煩皇後娘娘多辛苦一些吧。”
方德妃無兒無女,出身不高,亦無親眷,她在宮裏素來明哲保身,不惹是非。若是皇帝想要她養個公主也就罷了,全當是排遣寂寞。可是皇子,她私心裏並不願意。誰知道這皇子有沒有奪嫡的念頭。勝,她得不到半點好處;敗,她必然受牽連。
不如不趟這渾水,倒也幹淨。——她正思索著如何婉拒,卻不想瞌睡時就有人遞枕頭。她幹脆就順勢拒了。
葉淑妃原本躍躍欲試,想著自己進宮數年,也不見有孕,不如先養一個在身邊。可是羅貴妃那句“克母”確實教她膈應。雖說太子以禮法嫡庶給掩了過去,但她心裏仍舊不大自在。
於是,她也開口說道:“德妃姐姐說的是,既然都是皇後娘娘的兒子,那就讓皇後娘娘養著吧!”
她好好調理身子,未必不能有自己的骨肉,何必去養一個克母的孩子?
皇帝麵色沉鬱,眼神複雜。他掃視了一下在場諸人,心中鬱氣難平。他原是一番好意,卻人人反對!
不過,皇後若真心照看,那倆孩子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就是了。而且,皇後對他們有養育之恩,他們將來定然會全力輔佐太子。
這樣也好,省得兄弟鬩牆。
思及此,皇帝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一些:“既如此,那這件事以後再議吧。”他又轉向端莊的陶皇後:“皇後以後多多費心。”
“是。”陶皇後含笑應道。此事於她而言,不過是關照兩句,談不上多費心;但真要是給那倆皇子找了養母,那可就不隻是費心這麽簡單了。
羅貴妃有些慌神,連忙說道:“皇上,皇後娘娘身邊都有太子殿下了,可還照顧得來?不如……”
皇帝今日白忙活了一場,心情欠佳,也沒精神頭哄羅貴妃,他揮揮手,吩咐三個兒子:“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兄弟三人齊齊施禮,“兒臣告退。”先後走出鳳儀宮。
秦珩跟在兩位皇兄身後,抬眼看看藍天白雲,悄然舒了口氣。
鳳儀宮已在身後,太子秦璋衝兩個弟弟笑道:“今日之事,兩位賢弟不會怪罪孤吧?”
秦珩一愣,知道他說的是因為他打岔,她和秦珣失去了多個養母的機會。她不清楚秦珣怎麽想,但是她自己恭恭敬敬衝太子施了一禮,誠懇道:“今日之事,還要多謝皇兄仗義執言,幫我解圍,不然真就難說清了。”
太子還未答言,秦珣就輕笑一聲:“是啊,怪皇兄做什麽?我們兩人很感激皇兄呢,是不是,四皇弟?”他說著長臂一伸,鬆鬆搭在秦珩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太子笑笑,一臉釋然:“這樣,孤就放心了。不過,道謝大可不必。你我兄弟,本就該互相扶持,何須言謝?孤還有些事情需要回東宮處理,就先失陪了。”
“皇兄慢走。”秦珣笑吟吟地目送太子離去,他低頭再看向秦珩時,麵上的笑意已然不見。
秦珩自小因為身世原因,很少與人肢體接觸。秦珣手臂搭在她肩上時,看似鬆垮,卻禁錮著她的臂膀。她隻覺得身體僵硬,頭腦發脹,待回過神時,隻能看見太子的背影了。她努力掙脫秦珣的束縛。
真是,他隻大她兩歲,怎麽力氣大她這麽多?
察覺到她的掙紮,秦珣收回了手臂。他輕輕甩了甩手,問秦珩:“誒,你老看我幹什麽?”
剛默得兩頁,她就聽得一陣腳步聲。秦珩看見季夫子,起身行禮:“夫子。”
季夫子是當代有名的大儒,如今已有五十來歲,他麵如冠玉,頜下幾綹清須,眉目清朗,一身正氣。他嚴肅的麵容露出一點笑意:“四殿下大安了?”
“承夫子掛念,學生已經好了。”
季夫子頷首,目光從書上轉移到她臉上,輕輕“唔”了一聲:“你先寫一張字,我看你退步沒有。”
“是。”秦珩應著,當即鋪紙研墨。——上書房規矩,皇子讀書,宮女太監皆不得陪同。山薑就留在外麵。是以,磨墨這種事,需要秦珩自己來。
磨墨看似容易,實則需要耐心。而秦珩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她磨墨之際,季夫子慢悠悠道:“心正墨亦正,要輕重有節,切勿驕躁。”
“學生來遲了,夫子恕罪。”少年人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秦珩手一抖,緊握著的墨條倏忽掉在桌上,白淨的紙張上染了些許飛濺的墨點。
季夫子垂眸掃了她一眼,才回頭看向站在門口的少年。
秦珩不顧桌上的狼藉,也站起身,隨著季夫子的視線看去。
夏日天亮的早,此刻朝陽初上,上書房的門口籠罩在一片陽光中。三皇子秦珣仿似站在光源處,周身都是隱約的光暈。
平心而論,這一幕與秦珩那個夢境並不相似,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秦珣單薄瘦削的身形卻與她夢中年輕帝王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那瀕臨死亡的恐懼在一瞬間湧上她的心頭。她身體微微晃動,腿碰在書桌的桌腿上,痛感襲來,她猛地清醒,呐呐:“三皇兄。”
秦珣緩緩走進,衝季夫子施了一禮:“夫子。”複又轉向秦珩,微微一笑:“四皇弟,好久不見。”
他今年十二歲,已然比秦珩高出了大半頭,眉如利劍,目若寒星。他明明臉上帶著笑,可秦珩卻感到陣陣寒意。她回了一個略顯呆滯的笑容:“皇兄,好久不見。”
她對自己說,不要擔心,那隻是一個夢。父皇春秋鼎盛,身體康健,太子二哥寬厚仁善,三皇兄不會當皇帝,那個夢不會應驗的。
季夫子咳了一聲,秦珣挑眉,轉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慢悠悠地翻開了書。
秦珩也跟著坐下,默默收拾自己桌上的那片狼藉,努力讓自己跳得過快的心平靜下來。
“三殿下昨日的功課呢?”季夫子的聲音四平八穩,聽不出喜怒。
“請夫子過目。”
秦珩眼角的餘光看見秦珣站起身,將薄薄一遝紙張呈給季夫子。不過,她很快低了頭,重新鋪紙磨墨,認真寫自己的字。
上書房裏安安靜靜,秦珩隻聽見自己寫字聲和季夫子翻動紙張的聲音。
“三殿下這篇《田賦篇》勉強算是規矩工整,或許是用了幾分心的……”季夫子撚須說道,然而他忽的話鋒一轉,聲音也染上了厲色,“但用心程度,遠不及三殿下前兩日所做的《庖丁芻議》!”
在秦珩的印象中,季夫子說話一向斯文,這般疾言厲色,確實少見。她抬頭看一眼季夫子,見他胸膛劇烈起伏,捏著紙張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她回想著夫子說的話,《庖丁芻議》?那是什麽?總不會是夫子前幾日留的功課吧?
她半年不來上書房,夫子留的功課變化好大啊。
“三殿下是皇子,將來要做賢王輔佐明君,自然該在聖賢典籍、家國大事上費心思,怎麽能把心神都花費在這些歪……這些末道上?還特地寫了文章來評論宮中禦廚的廚藝好壞?”季夫子雙目圓睜,頜下胡須顫抖,“一篇《庖丁芻議》洋洋灑灑,辭藻華麗。這《田賦篇》卻東拚西湊,拾人牙慧,真是……”
秦珩這下聽明白了,她悄悄看向三皇兄。
“夫子息怒……”秦珣站著,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季夫子將紙張丟到秦珣桌上:“三殿下好自為之。”
秦珩聽出了他的失望,在她看來,季夫子的心理不難理解,眼睜睜看著一個聰明學子不求上進,作為夫子,肯定生氣。
然而秦珣麵上毫無羞慚之色,他隻應道:“謹尊夫子教誨。”便重新坐下。
季夫子咳嗽一聲,踱至秦珩身邊,看了其新寫的字,半晌方嗯了一聲:“還好,退步得不算太明顯。”
秦珩勉強一笑,權作回答。
季夫子今日似是心情欠佳,幹脆講起了本朝太.祖皇帝如何在貧苦的環境下一心向學,通曉大事,後在天下大亂之際,拔劍而起,建立大周。
他博覽群書,聲情並茂,講到動人處,更是聲音哽咽,幾欲落淚。
秦珩最喜歡聽人東拉西扯講故事,這比聖人的話有意思多了。她認真聽著,不經意間一轉頭,看見三皇兄秦珣俯首看書,竟是比她還認真的模樣。她心下好奇,不覺多看了兩眼。
而就在這時,秦珣忽然抬頭,直直看向她。
不不不,還不是同樣,皇叔的觀音祝壽圖可是素有“聖手丹青”之稱的吳大家所畫。
畫麵向寇太後展開,秦珩看不清畫的如何,可她很清楚,她與吳大家做對比,已經不僅僅是高下立現這麽簡單了,這分明是公開處刑。她木著臉,一聲不吭,臉龐的溫度一點點升高,恨不能鑽到地洞裏去。
秦珣黑眸沉了沉,有些想笑,又有些憐惜,他低聲道:“別慌。”
秦珩勉強一笑,心說,我不慌,我是覺得丟人啊。長這麽大,還沒這般丟人過。想到自己還動了小心思,拿太後入畫,她更覺難堪。
她聽到有人小聲問:“吳大家?聖手丹青?他不是很多年前就聲稱不再作畫了嗎?”是啊,所以更顯得皇叔的壽禮難得啊。
睿王麵上幾分驕矜,幾分自得:“吳大家十年前就封筆不再作畫了,兒臣求了他好久,還答應了他的條件,他才……”
他像是一個渴求讚揚的孩子,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若能換母後一句稱讚,也不枉他一番辛苦。
然而寇太後根本不看那畫,她神色淡淡,有些不耐:“你有心了,可惜哀家也評不出好壞。比起什麽‘五大家’、‘六大家’,哀家更喜歡珩兒畫的。”
寇太後此言一出,席上一片安靜。秦珩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皇祖母。她心內著實驚訝,還夾雜著淡淡的愧疚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