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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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青便在絲竹喧囂中過去了,此時的謝珵正在書房與母親說話,得了十三郎給他的安眠香,他夜裏睡的安穩多了,眼底青色漸漸淡去,就連毫無血色的臉上,都有了絲絲紅暈。

    謝夫人看著自家氣色漸好的兒子,心裏也不住期盼兒子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兒啊!母親知曉你不想連累鍾家女郎,可人家女郎愛慕你啊,說是不想退婚呢!”

    謝珵抬眼看向笑眯眯的母親,說道:“母親怎知道人家不願退婚?”她應是很願意才對。

    “琳琅不是請阿姈來踏青?就你和太子在別院撞上的那次,你四姊囑咐琳琅試探阿姈,琳琅告訴我說,阿姈真心愛慕於你,人家性子也好,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還送了她一幅畫,小丫頭整日抱著畫傻樂。”

    謝夫人一邊說,一邊笑,塗滿鮮紅丹蔻的手指,敲著桌麵,試探的說道:“人家阿姈長那麽好看,你要是真不要,可就要被別人搶去了!哦,母親忘了,你還不知道人家女郎小字阿姈吧,瞧我說了半天。”

    謝珵眉毛一跳,向來平靜沒有波瀾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不悅道:“母親莫要亂言!”

    謝夫人一改剛才的嬉笑臉,坐直身子,凝重道:“你以為我在說笑嗎?今日入宮,陛下特意跟我說,我有了個好兒媳,太子已經在他麵前誇讚阿姈多次了!”

    謝珵想起那日他和太子在小道處聽見阿姈和裴瑜兒的談話,阿姈離去時,太子意味深長的一句話,“槿晏,好福氣!”心裏隻覺不安,槿晏是他的字,他命裏缺木缺陽,父親一來是為了他的身子,二來槿晏如同謹言。太子往日隻稱呼他為謝相……

    “你說,太子是不是想將阿姈弄進他的太子宮裏去?”謝夫人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板著一張臉,怒道:“他還真敢想,你的未婚妻竟敢染指?那件事你打算什麽時候曝出來,我到想看看將他左膀右臂砍掉,他還能這麽盛氣淩人嗎?”

    謝珵修長的手指擺弄著腰間的荷包,眼底溫柔的說道:“不急,就這幾日的功夫了。踏青那日,太子還打算以神醫的消息來交換這件事,不過被我拒絕了。”

    “什麽?可是那姚神醫?兒啊!若真是神醫的消息,這次的事……”謝夫人焦急的說,話裏的意思,太子哪有神醫重要。

    謝珵握住謝夫人的手,眸若星辰,安慰道:“母親,太子怎會給我真的消息?錯過這次機會,再想讓他大傷元氣就不知是何時了?陛下的身子愈發不好了,不能再看他壯大了!何況,兒子已經找到姚神醫了,正安排他進洛陽呢!”

    謝夫人感受著謝珵瘦弱冰涼手裏的力量,不禁落下淚來,想著兒子的病有救了,又笑出聲來:“能找到神醫,這可,可,真是太好了!”

    神醫將至,兒子的病便有了希望,謝夫人又開始遊說謝珵娶了鍾瀾,哪知他們談論的鍾瀾正在飽受前世惡夢之苦。

    痛……

    渾身都在痛,骨頭像是被割裂了一般……

    濃厚的檀香混合著鮮血的血腥味,味道令人作嘔,地上躺著兩個被開膛破肚的侍女,血液正緩緩從身上流出,瞪著死不瞑目的眼睛,表情痛苦又驚恐。

    “吱呀……”屋內的腥氣被衝破開口,爭先恐後的朝外麵湧去,鍾瀾睜開雙眼,麵無表情的看著地上死去的侍女,那是一直侍候她的,對她忠心耿耿的珠株和頌曦。

    可是,她現在沒有眼淚了,哭不出來了,她的眼淚從夫主將她送給恒雙帝,受盡□□的時候,就已經哭幹了。

    門外進來的恒雙帝將頭抵在鍾瀾的額頭上,似是在問,又似在自言自語:“阿姈,你總想逃跑,我將你四肢折斷,痛嗎?你的夫主不要你了,外麵都說你已經死了,你心心念念的人要娶續弦了,那個續弦還是你的好友裴瑜兒,痛嗎?”

    鍾瀾緩緩動了一下眼珠,沒有言語。

    恒雙帝也不在意,放開鍾瀾,撫上她的臉頰,突然笑了,“阿姈還是這麽美,也不枉孤費勁心機將你弄來,嗬嗬,阿姈,你可知你父親,母親還有兄長弟弟是怎麽死的?”

    鍾瀾突然睜大雙眼,定定的看著恒雙帝,說道:“難道不是你嗎?”

    “怎麽會是孤,大司農掌管銀錢,孤拉攏還來不及,阿姈,你猜到是誰做的手腳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的阿姈是最聰明的。”

    鍾瀾的胸膛劇烈起伏,渾身都在顫抖,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別說了別說了!”

    “不說,孤就沒機會說了,就是你那位好夫主幹的!為了得到你父親的支持,他也是煞費苦心的讓你和謝五郎退婚,嫁給他。可惜,你父親寧死也不支持他,他這才設計陷害了你們一家。你知道最讓孤感到可笑的是什麽嗎?”

    “我求你,不要再說了……”

    “睜開眼睛看著孤!最可笑的就是你那早死的未婚夫謝珵!孤都在你和他退婚之後,都把他弄死了!可是他怎麽能還遺留了一部分勢力護著你!你都不要他了……”恒雙帝眼底陰霾。

    繼續呢喃道:“若非他的那部分勢力從中作梗,阿姈你怎麽會這麽晚才到孤的懷中。”

    “五郎……不會的。”鍾瀾搖頭,不敢置信,她退婚之後不久他就身亡了,怎會,怎會,那些幫她的人,竟全是他生前安排的?

    恒雙帝站起身,抽出腰間佩劍,說道:“無妨,孤的好弟弟要造反了,你的夫主逃不掉,孤也逃不掉,阿姈,陪孤一起走這最後一程吧!”

    恒雙帝在位六年,多行苛政,剝削世家貧民,搭建宮殿,民不聊生,早有起義造反之人,卻被恒雙帝酷刑鎮壓。其弟岐陽郡王,不忍民眾疾苦,聯合世家大族,於兩月前造反。

    卻沒有想到一路勢如破竹,攻打至洛陽,正在逼宮。

    “哈哈,好,真好,你們一起下地獄去吧!哈哈……”

    冰冷無情的利刃,穿過了鍾瀾早已絕望的心。

    “啊!”

    鍾瀾徒然睜眼,雙手緊緊抓住身下床單,渾身香汗淋漓如同被浸在水中,雙眼通紅一片,蒼白的臉色襯的眼底青黑愈發明顯。

    自踏青時在謝家別院見到那抹身影,她便夜夜噩夢不止,每每都要夢見前世自己死前的場景。

    那身影就是化成灰,她也識得!就是當今的太子,前世的恒雙帝!

    “女郎?”白嫗推門而入,看見鍾瀾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趕忙讓頌曦吩咐小婢女打水來,心疼地為鍾瀾清洗了身子,換了床褥。

    “女郎可是又夢魘了?這都半個月了,奴去給女郎尋個大夫吧?”頌曦蹲在地上,焦急的問道。

    打從女郎踏青歸來,便日日夢魘,夜晚總是驚醒,之前在吳地,夢魘之症,也從不像現在如此頻繁。

    鍾瀾疲憊的靠在榻上說:“不必,治不好的。”

    那是她前世的心魔,藥石無用。

    白嫗端了杯蜜水,眼含憂慮道:“可女郎夜夜都睡不安穩,莫不是踏青時衝撞了什麽?不如去趟道館,讓大師給看看。”

    見鍾瀾還是搖頭,白嫗打定主意明早去和夫人說。

    “對了,我讓珠株查的事情怎麽樣了?倒是對不住她了,身子還未好利索,就被我派了差事。”

    鍾瀾突然想起,踏青之日回來時,被千鳥閣的念玉攔下,送了一方手帕之事,想必她的女兒身早被念玉發現了,念玉為報那一腳之恩,才將消息送出。

    那手帕上刺的細小的字,直令她心驚肉跳,回來便讓珠株領了錢,去打聽是否屬實。

    頌曦道:“不過是婢子,哪那麽身嬌肉貴,傷早好的差不多了,女郎要將珠株叫過來問問嗎?”

    鍾瀾點頭,反正她也睡不著了,索性先將此事料理了。

    珠株過來時,明顯還未睡,跪在地上期期艾艾的,鍾瀾對頌曦和白嫗說:“你們先下去,不用管我,還有珠株在。”

    鍾瀾靠在榻上,見珠株神情,心裏一驚,隻怕此事為真:“你先起來,查出什麽了?如實與我言,我長兄他當真?”

    珠株磕了個頭,查出郎君醜事,她也慌張了一陣,不敢欺瞞鍾瀾,倒豆子一般說道:“奴托了幾個乞丐跟蹤郎君,那些乞丐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郎君確實在外麵還有一所房子。”

    鍾瀾深吸一口氣,見珠株猶豫,歎道:“全都說出來!”

    “奴婢怕被人發現,自己偷偷的在那房子處守著,果真見過了一個少婦,與郎君……舉止很親密。”

    鍾瀾氣道:“他瘋了不是,竟養外室!喜歡那女子抬進家就是,怎的如此糊塗!還打聽出什麽了?”

    “那女子名叫範妙菡,曾是郎君的未婚妻,家中長輩犯事,與郎君退了婚,然後便落入了,入了千鳥閣,被郎君找到,一直養在那,有一年多了。”

    鍾瀾想起前世他長兄就是為一女子,傷心欲絕,丟了差事,潦倒之下還被撞斷了腿,想必那女子就是這位和他曾有過婚約的範妙菡了!

    “他倒是個癡情種子!你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女郎不是前幾日做了安眠香,要不要奴婢找出來給您用上?”珠株出去前,看著鍾瀾慘白的麵色,擔憂道。

    “不必麻煩,那香我用不得。”

    那安眠香,是她為五郎特意調的,放了大量的藥材,隻有五郎能用,一般人還真聞不得。不過兄長的事,到真是惹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