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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鍾瀾回頭, 頌曦與珠株的手中正端著火紅的嫁衣,那嫁衣是從她離開吳地趕往洛陽的那一刻, 祖母著六位繡娘細心繡製而成。
上麵的繡紋繁瑣精致, 繡在紅如霞,似如火的嫁衣上,陽光一閃,暗紋如欲騰空飛去展翅飛翔的鳳凰。
全福嬤嬤候在一旁,“女郎, 奴婢伺候您更衣。”
鍾瀾透過銅鏡看見自己張開雙臂,一件件火紅的衣裳套在她的身上, 映著自己臉色愈發紅潤。
頌曦與珠株捂著自己的胸口,視線不自覺便隨著最後的嫁衣外袍落在鍾瀾身上,從那楚腰纖細,劃到隨著呼吸不斷起伏似是呼之欲出挺拔俏麗的高聳上, 齊齊紅了臉。
鍾瀾沒能注意兩個婢女的眼神,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由少女髻, 變為婦人髻,全福嬤嬤為她在眉間畫上一朵盛開的牡丹,說道:“女郎當真花容月貌。”
鏡中之人眉目如畫, 肌膚勝雪,更襯得額間牡丹雍容華貴, 整張臉都鮮活起來, 鍾瀾接過口脂, 一點一點抹在唇上,似是要將過去種種全都拋棄。
鍾瀾凝視自己被丹蔻染的鮮紅的指甲,突然笑了起來,“若是到了謝家,我將臉上抹的東西全洗了去,你們說槿晏會不會嚇壞了,好端端就從一個豔麗女郎,變成滄桑婦人。”
“女郎,您又亂說,”頌曦拿出鍾老夫人為鍾瀾特意搜羅來的紅裴鑲金手鐲,為鍾瀾帶上,“您天生麗質。”
鍾瀾看著放在托盤中等待她戴上的鳳冠,抿唇一笑。
朝霞的映照下,謝家也是忙忙碌碌,謝寧插著腰,指揮著院裏的小廝團團轉,“今個可是郎君大喜的日子,你們可都注意點,莫要出了差錯。”
小廝們各個忙的腦門一層薄汗,聞之,道了聲諾,又歡天喜地忙乎去了。
這次的迎親隊伍,不止有與謝家親戚往來的各大世家,還有不少與謝珵私交頗好的公子官員。
賓客們早早就到了謝府,謝相大婚,他們自是想給謝相留下個好印象,不然萬一誤了時辰來晚了……心裏小算盤一打,細思極恐。
由小廝引領進去,看著滿院的喜慶,有賓客問道:“新郎官呢?這大喜的日子不見新郎官怎麽行。”
“已出去接新娘子了。”
謝珵披著火紅的狐狸皮製成的披風,騎在高頭大馬上,臉上是抑製不住的笑,隻覺圍著迎親隊伍亂跑的小孩是那麽可愛,今天的風是那麽溫暖。
洛陽人早就知曉今日是謝相娶妻之日,拉過自家亂跑的小孩,怕衝撞了貴人。
有土生土長的洛陽人,看著長長的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跟在新郎官身後。衣著華美,舉手投足間有著良好家教的公子們,心裏感歎,謝相可當真歡喜妻子。
瞧瞧,謝相坐騎,那威風凜凜的棗紅大馬,額頭上戴的是紅寶石吧……
到了鍾家,眾人輕輕鬆鬆進了大門,誰知差點折在二門這,清河郡主率著小姊妹戰鬥力實在彪悍,他們著實招架不住。
論打,他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雅士,打不過!論說,人家後麵的貴女不是吃素的,天文地理,人間風俗,說的你啞口無言。
最後,還是他們舍下臉皮,求饒一通,方放他們進去。
“清河郡主,簡直太厲害了,一個人能打翻我們全部人,什麽男子能招架的住。”一個被林婧琪一拳打在肚子上的貴公子,強忍著痛直起腰來說。
“這話可不能亂說,沒見王情之的下場嗎?”另一個貴公子打了個寒顫,“那個博學淵博的貴女也不容小覷,若不是我們求饒快,隻怕都不是她的對手。”
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絕望,日後娶妻之路艱難啊。
“女郎,新郎官已經到二門了。”一個婢女走了進來。
鍾瀾捂著嘴笑,“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白嫗出聲,“女郎,將鳳冠戴上,我們早做準備。”
鍾瀾怕將衣裳弄褶皺,老老實實坐在床榻上,“不急,他們且有一會才能過來。”
果真如鍾瀾所說,熱鬧聲傳進她的院子,可門卻遲遲沒能開開。
守在她房門口的是鍾清和鍾瑕,本以為鍾清是那個攔路虎,哪裏成想最後反倒是鍾瑕將謝珵攔的死死的。
鍾清站在一旁,滿臉喜氣,他本就欽佩謝珵,如今妹妹要嫁與謝珵,他心裏是一千個願意的,隻讓謝珵做了一首催妝詩便放過了。
謝珵如今孤立無援,他的迎親團送他到鍾瀾的院子,便隻能在門口探著頭,暗自替謝珵捏把汗。
“謝相,我可沒有長兄那麽好打發。”一身殷紅色雲紋團花直綴的鍾瑕,守在鍾瀾門前,雙手叉腰,神色睥睨,倒真有些風骨顯現出來。
自他受了驚嚇,課業不敢馬虎大意,直將夫子喜的誇他日後必成大器,原本肥肥胖胖的身材,也因每日按時習武,瘦了下去,雖還未瘦的徹底,臉上帶些軟肉,可那一張顯露麵部棱角的臉,到真是雌雄莫辯,比他阿姊還要美上幾分。
門口探頭的貴公子猛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將自己的視線艱難的從鍾瑕的臉上移到謝珵的身上。
“四郎喚我槿晏即可。”謝珵對著鍾瑕說道。
鍾瑕臉上沒有一分笑意,他隻要一想到他阿姊要嫁人,離開鍾家,他就笑不出來,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鍾瑕對謝珵說:“我對那勞什子催妝詩不感興趣,那都是沒有用的東西。”
“四郎欲如何,才讓我將你阿姊接走?”
鍾瑕牢牢盯住謝珵,鄭重的說:“我阿姊不嫁你,她就是我鍾家捧在手心裏的嬌女。嫁與你,每日要伺候公婆,再不能任意出府遊玩。”
門外貴公子:“……”
大喜的日子,你說你阿姊不嫁……他們好為謝相擔憂。
鍾瀾聽著門外傳來的動靜,示意全福嬤嬤將鳳冠給她戴上。
隻聽門外謝珵朗聲道:“今日謝某求娶鍾氏女,一諾此生不負,二諾視其如寶,三諾不讓其落淚。若有違背,讓某名譽掃地,身敗名裂。”
門外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謝相可當真是下了毒誓。
鍾瑕算是滿意,臉色漸緩,鍾清站在一旁,心裏既為鍾瀾欣喜,又有些不舍。
視線裏一片暗紅,鍾瀾被蓋上了蓋頭。
鍾瀾趴在鍾清背上,感受著長兄寬厚的後背,不自覺摟緊了些。
“阿姈。”鍾清步子越走越慢,欲言又止。
鍾瀾閉上眼睛,聽著小廝們歡快的唱報聲,突然,響聲震天,下意識拽緊鍾清衣裳,鍾清小聲道:“阿姈,莫怕。”
謝珵上前對鍾老夫人行了一個晚輩大禮,又對鍾平與鍾柳氏行了大禮,鍾老夫人拿手帕壓著眼角,“好孩子,願你們白頭到老,美滿和諧,去吧。”
“諾。”
鍾瀾坐在搖搖晃晃的花轎裏,不知此時繞著洛陽走到何處,心裏又緊張又甜蜜。
王情之一身青衫,站在路旁,看見謝珵一臉喜氣的從他麵前過去,看到紅通通的花橋在眼中漸行漸遠,搖晃兩下,差點站立不住。
身後小廝扶著他的手,“郎君,我們且回去吧,您的傷還未好呢。”
王情之擺手,他未將謝珵的婚事攪黃,反而丟了自己婚事,受了太子厭棄,聽著大家高聲談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猛的吐出一口血來,昏厥過去。
“夫妻對拜!”
鍾瀾轉身,她看不清前方,隻知她抓住的紅綢另一方是謝珵,緩緩彎下身子,周圍的喧囂均聽不見了,她隻能聽見自己胸中宛如擂鼓的怦怦聲。
“送入洞房!”
鍾瀾由全福嬤嬤領著,入了新房,全福嬤嬤得了謝相的令,將床榻上的花生桂圓撥弄到一旁,才讓鍾瀾坐下。
鍾瀾坐在床榻上,想著自己這鳳冠要戴到何時才能等到謝珵回來,又想起前段日子兩人耳鬢廝磨間,謝珵犯了病。
心裏擔憂謝珵身子吃不消,一會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一些?
東想西想,連房門打開的聲音都未聽見,直到自己的紅蓋頭被謝珵挑開,眼前一片光明,一身寬袖紅袍,麵色如玉的謝珵,正帶著一絲欣喜與驚愕的看著自己。
鍾瀾刷的臉紅了,自己剛剛都想了什麽……
謝珵整日隻見過不施脂粉的鍾瀾,此時見到豐姿冶麗的鍾瀾,神情恍惚了一下,被全福嬤嬤往手中塞了酒,全福嬤嬤的祝福詞他一個都沒聽見,隻是憑著直覺與鍾瀾手腕相交,喝下了這杯酒。
後麵的步驟他全然不記得,隻記得全福嬤嬤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待送走了全福嬤嬤,謝珵走到案幾旁,拿起茶杯一口喝掉,才覺得自己稍微喘息過來。
鍾瀾砸吧著嘴中的怪異的吃食味,覺得還是剛剛那杯酒好喝,坐到床榻上,起初見到謝珵這幅樣子不明所以,後來看出他這是緊張,心裏有一個小人叫囂,吃掉他,吃掉他!
目光開始肆無忌憚的在謝珵身上流連起來,從那因飲了酒而愈發紅潤的唇,到嚴嚴實實衣襟上露出的脖,那飲茶滑動的喉結讓她萌生了想舔一口的衝動。
這衣裳裹的太嚴實了些,鍾瀾不死心的往衣襟處探了探,謝珵放下茶杯,就對上了鍾瀾坦蕩蕩的,不加掩飾的想扒下他衣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