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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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離晴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浴池裏的水還是溫熱的, 而池子裏卻隻剩下她自個兒, 那冷淡的姑娘早就不見蹤影, 頗有幾分吃幹抹淨便翻臉不認賬的意味——驚訝於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用了這樣的比喻, 還把自己當成了被欺負的那一方, 鍾離晴皺起了眉頭, 動了動有些僵直的身子。

    也不知道她在這池中泡了多久,瞄了一眼掌心,完好如初, 傷口早已愈合得看不出半點痕跡了。

    剛想動彈, 卻明顯感覺到水中有什麽東西……鍾離晴僵硬地垂眸, 隻見不甚清澈的池中有一道赤色的影子一晃而過,她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地放下手, 裝作閉目養神的樣子放鬆下來。

    隨著波紋的頻率晃動著手臂, 感覺到一抹有別於水溫的冰涼忽然蹭過肌膚,鍾離晴猛地睜開眼, 眸光鋒利地盯著水下那道影子, 手一劃一抄,已經將那不停扭動的小東西抓在手裏。

    鱗片冷硬卻又滑不溜手, 被她拿捏在手中的時候, 還在不停地掙紮——那通體赤紅的小蛇,不是莫名其妙簽訂了契約的大妖九嬰又是誰?

    “咿呀,癢……好阿霽, 快放開緋兒,緋兒還沒玩夠呢!嘻嘻……”那小蛇兒口吐人言,清脆的童音帶著幾分撒嬌的笑意,絲毫未覺大難臨頭。

    鍾離晴很肯定不曾將她放出過禦獸袋,她自己也沒有那個能力逃出來,因而她能夠出現在這浴池中的緣故就尤為值得推敲了。

    不悅地眯起眼睛,彈開她不斷要往自己胸口蹭的小腦袋,一指點在她七寸處,陰沉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總算被七寸間的威脅驚醒了與主人親近的美夢,幻化成小蛇的九嬰吐了吐蛇信,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主人糟糕的心情,頓時收斂了歡脫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回道:“是妘堯姐姐讓緋兒待在池子裏給阿霽保溫的,她說池水涼了恐你難受,所以就把緋兒從禦獸袋裏放出來啦!阿霽你看,水溫是不是暖暖的很舒服!妘堯姐姐對你可好了……”

    雖然已經知曉這必然是妘堯擅作主張將這小家夥放進池子裏,然而這理由卻讓鍾離晴沒了怪罪的立場——人家也是好心好意,為了保持水溫,不讓她凍著,她又憑什麽反過來指責對方?連帶著對這小東西的惡劣態度也顯得她不近人情了。

    哪怕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赤著身子與一條蛇待在一個池子裏,對於任何一個姑娘來說,都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

    ……罷了,誰教她忍受不了那痛楚暈過去了呢?

    怪隻怪她意誌力不夠堅定吧。

    鍾離晴隨手放開了九嬰,順勢摸了一把那冰涼滑膩的蛇鱗,算是為方才自己的冷漠無聲地致歉,也不在乎被她看光了自己的身體——對方隻是個心智不夠成熟的妖獸,而且早就在池子裏待了不少時間,現在再遮掩,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她嚐試著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那血咒有沒有得到消解她不清楚,但是自己的修為的確有了提升,而且是能夠明確感覺到的變化——若是在崇華裏麵,即便是在靈氣最為充沛的地方修煉,就這麽短的時間,也不會有太過明顯的提升。

    可是解咒的運功之中,至多不超過十二個周天,卻讓她感覺不僅是筋脈更強韌,靈力的蓄勢也更順暢自如,按照這個進度,隻怕要不了三年,她便能從金丹初期修煉到金丹中期,甚至是後期也並非不可能——結嬰有望,而阿娘留給她的儲物戒指,也能夠解開第一重封印。

    沒有什麽比這個消息更能振奮她的心了。

    相比較起來,那些痛楚顯得多麽微不足道。

    鍾離晴覺得,若是那位妘堯姑娘此刻就在她麵前,恐怕她也不會再起念修理她一頓,而是反過來好好感激她吧。

    正想著,隻聽房門傳來一聲輕響,鍾離晴眸光一厲,抬眼看向門口,手中已經蓄起了幾道水箭,隻等著射穿那不速之客的腦袋,而在她身邊撒歡的九嬰也停止了嬉戲,抬起了小腦袋,吞吐著蛇信子,警惕地望向門口。

    房門開啟,顯然換過一身衣服的妘堯鎮定地看向如臨大敵似的一大一小,動作不停地返身闔上門,而後慢條斯理地坐到了相隔著一層薄紗帳幔的外間,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並不喝,隻是拿在手中把玩著,這才回視盯著她不放的鍾離晴,曼聲問道:“何事?”

    她不再是與鍾離晴相見時那一襲耀眼至極的紅衣,而是換上了素簡無華的白袍,隻在腰間束了同色的腰帶,披散的烏發用一根玉簪挽起,除此之外竟是再無墜飾,幹淨得好像隻剩下黑與白二色——是了,還有她的薄櫻色的唇。

    那一點淡粉卻已是她身上最鮮豔的色彩了。

    這一身裝扮分明是寡淡到了極點,然而因為她絕好的相貌,隻會讓人覺得清麗脫俗,傾國傾城。

    鍾離晴將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竟是不自覺回想起昏迷前見到的那個玉鑿冰雕的姑娘——沒了白袍的遮掩,完美的身姿近在眼前,雖然大半都藏在水波之中,然而露出來的風情便足夠惑人。

    她的神色是一貫的冷淡,眉眼卻氤氳著一層水汽,讓原本冷然的輪廓也變得溫柔了起來,纖長的脖頸,圓潤的肩頭,精致的鎖骨,以及秀麗而飽滿的豐盈,半隱半現地掩映在粼粼水光之中,看不真切,卻更教人浮想聯翩……

    使勁眨了眨眼,趕走那些不其然闖入腦海中的畫麵,鍾離晴看向如今衣衫整齊到一絲不苟的妘堯,微微一笑:“多謝姑娘,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無妨,幫你也是幫我自己。”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鍾離晴的道謝,指著一邊的衣櫥說道,“裏麵有幹淨的衣服,我已經連著這座樓盡數買下,你且挑一套換上吧。”

    鍾離晴笑了笑,轉念一想這凡俗界通用的金銀對於修士而言不過是累贅的廢銅爛鐵,便從感慨“這姑娘出手真闊綽”轉到了“這姑娘出門在外竟也知曉備著金銀”上了。

    “妘堯姑娘,我要穿衣服了,勞煩你先背過身,如何?”眼看著對方始終麵朝著自己這裏,鍾離晴臉上的笑不由一滯,終於耐著性子說道。

    “好。”這位妘堯姑娘倒也不是什麽無賴的人,平平淡淡地應了一聲,便依言背過身去,繼續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似乎對旁觀鍾離晴換衣的場景並不感興趣似的。

    從池子裏站起身,泰然自若地擦幹淨身體,實則眼角的餘光一直關注著透明紗帳外的妘堯,見她始終不曾轉身,也沒有半點偷看的跡象,鍾離晴才舒了口氣,迅速打開衣櫥,挑了一套衣服,麻利地換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些什麽,別說這位天一宗的妘堯姑娘頗具君子之風,與那妖女的性子天差地別,委實做不出偷窺占人便宜的事來,退一萬步講,兩人都是女子,又已經是一個池子裏泡過澡的交情,即便看上幾眼,也沒什麽妨礙。

    隻是鍾離晴自個兒感到別扭罷了。

    況且,她也能肯定,相同的場景,換作這位妘堯姑娘,也斷斷做不到當著自己的麵,坦然無遮掩地寬衣解帶……在這一點上,她們是半斤八連,誰都嘲笑不了誰。

    “好了,”換好了衣服,鍾離晴對著水麵照了照,滿意地抻了抻衣擺,而後招呼那等候的姑娘看過來,衝著她自得地一笑,甚至獻寶似得拿出一把從衣櫥裏找到的折扇,手腕一抖甩開了扇麵,故作風流地扇了扇,笑眯眯地說道,“在下秦衷,這廂有禮了。”

    原來,鍾離晴在那衣櫥中翻找了一會兒,摒棄了數套花團錦簇,鮮豔繁複的女裝,徑自換上了唯一的一套男裝——這館子裏準備得倒齊全,還為恩客也備了替換的衣服,這柄折扇更是教鍾離晴尤其滿意。

    手持折扇,腰墜美玉,這才符合一個玉樹臨風的俊美公子形象。

    她正為自己的扮相得意著,卻見轉過身來的妘堯正微微蹙了眉頭看向她,準確地說,是看向她手中的扇麵,神色竟是帶了幾分不讚同。

    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扇麵,鍾離晴的麵上極快地劃過一抹尷尬,很快卻又消弭無形,被她所掩飾——不過是一麵畫著春宮之圖的扇子罷了,有甚麽好大驚小怪的呢?

    就算堂而皇之地將這柄折扇帶在身上,也不過是更顯出幾分少年風流的恣意來……不打緊,不打緊的。

    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鍾離晴將扇子別在腰後,若無其事地朝對方笑道:“我已準備妥當,我們何時趕路?”

    見她不以為意,妘堯也不再多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捋了捋衣袖,淡聲說道:“這便走吧。”

    她們在進入這座小城以前便將兩頭驚雷獅鷲趕回了來時路,在通往群域北方達到太乙宗的途中,她們要先經過幾個不大不小的城池,這些城池隻有極少數聚集著些修士,更多的卻是凡俗界的普通之地。

    為了減少麻煩,妘堯帶著她走的都是少有修士踏足的地方。

    到了這些地方,妖獸太過顯眼,也有為禍凡人之虞,是以帶有稀薄妖獸血統的騎獸才是上選。

    至於兩人都有禦劍之能,為何不選擇禦劍趕路,還要快一些……若不是相隔不得超過十丈,而她們還沒有共享一把劍帶人一塊兒飛行的親密程度,想來鍾離晴也不會選擇又麻煩又拖速度的方式趕路。

    況且,想要保持十丈以內的距離並行禦劍,對於修為差距不小的她們而言,難度不低。

    在鍾離晴昏迷的這段時間,妘堯已經吩咐老鴇替兩人準備好了一輛東西齊備的車架和拉車的獨角雲馬,算上這匹有著稀薄妖獸血的騎獸,也不過花了一百塊下品靈石——這個價錢,已經足夠這偏遠小鎮中築基期的馬販子偷笑許久了。

    兩人一車,任由這獨角雲馬勻速前行,將九嬰趕去駕車——隻要與她描述一下大概方位,辨認方向還是不在話下的。

    對於能夠待在外麵而非被困在禦獸袋裏,九嬰還是很高興的,因而也就格外認真對待駕車的任務,普通人也隻是好奇一輛無人駕駛的馬車,感歎這獨角雲馬的靈性,卻猜不到也輕易發覺不了那盤踞在雲馬背上興致勃勃指揮的小赤蛇。

    馬車裏,相顧無言的兩人便各自盤膝修煉了起來。

    時日久了,鍾離晴又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思來想去,索性問了幾個修煉上的疑惑。

    這妘堯姑娘實在是個極好的性子,雖然不多話,卻耐心十足,有問必答,一來二去,兩人的相處也在無形中消弭了幾分尷尬,對方不厭其煩的指導,讓鍾離晴受益匪淺,孤女寡女共處一車的趕路時光,也不再覺得枯燥難捱了。

    這換血解咒的法子每隔一段時日便要進行一次,卻要按照鍾離晴身體的承受極限來,越到後麵,她的修為越高,身體素質足夠承受,那麽頻率也就能夠加快。

    ——從目前的三月一次,到一月一次,最後一日一次,持續三日,那麽血咒便可徹底解除了。

    而等到她們在三個月以後進行第二次換血的時候,馬車正好行到一處荒僻的野外。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尋了一圈便隻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兩人也就湊合著打算在河邊淺灣裏行功——這換血的法子需得在水裏進行,不得著衣負累,也不能被人打擾,以水潤徹穴鞘,疏導血脈順暢,否則便有經脈淤塞,倒行逆施之患。

    將九嬰趕去一邊自行玩耍,也權作警戒,兩人迅速褪去衣衫進了水裏,劃破掌心,雙掌相抵,隻比上次多支持了半柱香的時間,鍾離晴又再次暈了過去。

    ……還是好疼。

    等她再睜開眼,卻是趴靠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上,背上罩著一件薄衫,下半身仍是浸在水中,轉眸一看,那身穿白衣的姑娘正背對著自己,而她腳邊,則是兩個昏迷不醒的年輕女子。

    鍾離晴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反應過來,迅速穿著衣服。

    ——怎麽回事?難道是這兩個女子偷窺被發現了?

    總不會這麽巧,也是兩個需要換血解咒的姑娘吧?

    鍾離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卻有些笑不出來:希望那兩個姑娘沒有見過她的身子,不然,總覺得心裏膈應得慌。

    ——在未曾察覺的時候,鍾離晴已經不再將妘堯歸類到不能坦誠相對的人之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鍾離晴:論將旅伴變成床伴的可能性。

    妘堯:隻是床伴,嗯?

    鍾離晴:媳婦,是媳婦!

    妘堯:喊聲夫君來聽。

    鍾離晴:啊呸!拔指無情的負心人!

    妘堯:……

    緋兒:我聽不見我看不見我隻是條打醬油的背景蛇讓我遊泳不要攔我!

    到站了,下車了=w=

    難道你們以為我真的會開車嗎!天真,哈哈哈哈~

    好吧,悄悄通知一聲,419會額外附贈跟惜惜的福利番外,本來是送給基友的禮物,感興趣的可以到群裏私戳我,當天有效,過期不候~

    以及,下一章,應該會請你們喝一碗骨科高湯→_→

    最後還是答謝金主的時間~各位小天使們真是破費了,捂臉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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