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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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槐莊、榆樹灣、毛桃溝一帶是彈弓技術最厲害的,當年“小曲彈弓,例不虛發”,一般喜打麻雀,像黎雞、黃鸝、燕子之類的仙鳥不敢打,家裏養了頭狸貓,生貓崽的時候,常打鳥給它加餐。
早上晴好,穿好衣服,順抄起那把剛買的彈弓。
一開門,向窗戶那一望,果然一隻黑色的大鳥慵懶、蓬鬆地站著。
氣不打一處來,放好彈丸,緩緩拉滿弓,弓弦長約一米一。
那是一隻大渡鴉,它看見了我,衝我叫了一聲,它不認識彈弓這種武器,對我完全沒有防備。
我氣沉丹田,準備一擊爆頭,這麽大的一隻,打其他部位不會致命。
在這關鍵時刻,隔壁的鳳來突然冒了出來,那隻渡鴉好像見了老友一樣,開始嘰喳跳躍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一抬,蓬一聲,將樓道裏的燈泡打爆了。
鳳來嚇了一跳,扭頭瞅見我這彎弓射大雕的架勢,立馬臉色大變,“你神經病啊?”
我沒有理他,我不太喜歡招惹這種生病還不知吃藥的人,嘟囔一句,“你明早再來這試試,保準讓你血濺當場。”
昨天遇到一隻小烏鴉還那般倒黴,今天遇到一隻大個的,更得小心謹慎夾起尾巴了。
吃過早飯,迎著驕陽,走向工地。到了小光五金那裏,我下意識朝花池那一瞅,還好那訛人的孫老頭不在,我繼續向前。
一個冒充瞎子阿炳的人拉著二胡乞討。
《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場雪》,不知是技藝生澀還是曲子不熟,拉得有些不順暢。
大家好像都不支持藝,他麵前的缽裏隻有十幾塊錢。
我知道他的日收入是我的數倍之多,但是一開門便遇見了災厄之鳥,心想還是行行善事,化解化解危吧,我也是懂藝術之人,這個乞丐在這夏天穿著破爛的棉襖,也大概一個月不洗澡了,如此敬業,也理應照顧一下他的生意。
我記得吃飯時找的一塊零錢放在了右口袋,就掏出來直接扔進了他的錢缸裏。
盲乞丐說了一聲謝謝。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妥,回頭一看,原來把十元錢的票子扔給他了。
我的心肝瞬間掉入冰窖。
望了一眼四周,附近並沒有人注意到這裏,倒退兩步,又瞅了一眼那缸裏的十元錢——
根油條,一碗豆腐腦,兩顆茶葉蛋,一份豆漿……
於是躡躡腳走到盲乞丐麵前,又瞅了瞅四周,確定沒人注意我,俯下身子,把伸向了那十元錢……
“怎麽,你想偷我的錢啊?”盲乞丐突然發話了。
嚇得我一個趔趄。
“我……我、我隻想拿回我那十塊錢。”
“哪個十塊錢是你的?”
“我剛才給你捐了十塊。”說著,我把伸進了錢缸裏。
盲乞丐把我的抓住,“你不會沒錢吃飯了吧?”
“我剛吃過飯,牙上還沾著香菜呢。”
“你要不想捐了,拿回你那一塊錢吧。”
“我要拿回我的十塊錢,捐給你一塊錢。”
“你剛才就捐了一塊錢,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瞎啊?”
“我戴墨鏡是為了配合拉二胡。”
“你把鬆開。”
“你把錢放下。”
“我有捐與不捐的自由。”
“錢在我缸子裏就是我的。”
“我以前可是每次遇見你都給你捐五毛。”
“一碼算一碼。再說,別用那點芝麻小錢買有錢人的感覺。”
“今天這十塊錢我必須拿回。還有就是,以後要再給你捐一個鋼鏰,我就不姓曲。”我直視著他。
他笑著,“那是不可能的。”
“你耍無賴是吧?”
“笑死人了,誰無賴?你心裏明鏡兒一般。”
“你鬆!”我吼了一聲。
“你莫非還想打我?”
我真不敢打他,我要是動他一指頭,他會立刻在地上打好幾個滾兒,然後我得送他去縣醫院做個全身體檢,一個月的磚就白搬了。
“我不打你,我懶得和你爭辯,你放吧。”
盲丐鬆,笑出一口大黃牙。
我站起身,邁步欲走,突然飛起一腳,將那個錢缸子踢出八丈遠。
這腳法達到了貝克漢姆的水平。
天上下起了錢雨。
我正要逃跑,盲丐飛撲而出,拽住了我的袖子,我用力一甩,袖子斷了,緊接著他那把二胡便砸了下來,我胳膊一擋,喀嚓,琴杆斷了,這回別想二泉映月了。
我無意識一起腳。
腳風未至,他順勢一倒,然後殺豬般嚎叫起來,“搶錢啦!殺人啦!”
我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向前一看,靳臘梅正看著我,一臉的嫌棄。
我頭向後一扭,發現小芰也在笑盈盈地欣賞我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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