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長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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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天,白雪紅又給我打了電話,邀請我吃飯,仍舊是海鮮小館。
女生都是已發現的美和待發掘的美的合集。白雪紅的容顏雖算不上美,但是人比較隨和,我稱之為白雪公主,膚白水嫩,衣著搭配考究,身材肥而不膩,最重的是她是學油畫的,在我眼算是藝術家,家裏又很有錢,所以也很有誘惑力。
等我到達指定位置,她與潘彪已在等候。我有分魁梧,一分帥氣,一分勇敢,但唯一拿得出的還是可愛,而吸引白雪公主的也不是我的可愛。自從周日那天講過鬼故事之後,公主殿下突發靈感,打算寫一本鄉村鬼故事集,名字暫時定為《聊齋誌怪》,她覺得我就是個寶藏,要用鏟子、鐵鍬、勾將我肚子裏的妖魔鬼怪掘空。潘彪明顯是被脅迫而來的,本來是膽小如鼠,卻又偽裝成熊心豹膽。在女人麵前,男人必須是勇敢與力量的代名詞。
“星哥,鬼都是怎麽分類的?”白雪紅問。
“男鬼與女鬼。”我嘻嘻笑道。
“有沒有其他分法?”邊問邊記錄。
“按食物分為食氣鬼、吸血鬼、吃糞鬼、食發鬼、食唾鬼、欲色鬼、殺身餓鬼等。按村裏的分法有餓死鬼、淹死鬼、冤死鬼、無頭鬼、吊死鬼、老屍等等。”
“星哥,老師也是一種鬼?”
我一愣,然後笑笑,“我沒說‘老師’是鬼,我說的是‘老屍’,屍體的‘屍’——就是那種放了一千年,也不黴爛生蟲的屍體。”
“原來如此,嚇我一跳。”白雪紅又問,“你都見過什麽鬼?”
“世界上並不存在鬼,鬼都是嚇唬小盆友的土把戲。”
“你就講個唄,你以為請你吃螃蟹是因為你長得帥嗎?我要寫書了,你得提供素材。”
“我莫非不帥?”
“帥,帥,帥!帥哥,講個唄。”
我講的是一個真實的親身的故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四年前的夏天,石猴鄉的槐莊村,我從縣裏打工處回來避暑。
那天,酷熱難當,我到村頭的石橋納涼——這裏有南北縱向河穀的清風,還有高山流水的清涼,所以平日到這裏都要占座。
今天這裏卻沒有一個人毛。
因為這兩天晚上村裏老是出現一個紅衣女子,血紅血紅的。見過這個女子的,據說都昏迷不醒了,赤腳醫生看不出什麽病來,我們那有個神漢,跟恒山老姆混的,名叫曲二黑,他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實病,而是虛病,所謂的虛病就是沾染了不潔之物或是丟了魂魄,用平常的藥是治不好的。
曲二黑說這個紅衣女子是虎盤坨下一條修煉五百年的赤練蛇,雷劫之後,修煉成人,此時需要攝取陽精,以鞏固人形。
這曲二黑要不是我長輩,我會半夜用麻袋套住他胖揍,現在一入黑,村裏就沒人了,好幾天都沒見著我心愛的臘梅了。
我其實倒是想邂逅那名紅衣女子,雖不是許仙,但還是希望能見到白素貞。
今天也不是運氣好,因為那紅衣女子每晚都出來遊獵,我突然發現河畔的青草霧氣裏有一團鮮豔的紅影。
我的心猛地一哆嗦。
對於異類我都是又愛又怕的,有時假裝勇敢到愚蠢,其實怕得要死要死的!我準備臨陣脫逃。
“曲星!”
誰在叫我?!
我四下一望,不見一人,正是那紅衣在叫我。
我距離她其實並不算遠,但我看不清她的美醜,不過姿勢比較優美還很撩人。
我與石猴鄉那個見過的鬼比我見過的人都多的老壽星、天南海北流浪的光棍叔、老姆的嫡係大弟子曲二黑這人關係要好,有的告訴我鬼怪怕朱砂,有的說怕黑狗血,有的說怕核桃。
其實,鬼怪最怕的是陽氣旺盛的童男子。
那年,現在,我就是童男,而且沒做過虧心事,內心正直,身體康健,所以一般鬼怪是不敢接近我、朝我下的。
那我主動招惹她的目的與意義何在?
我不是科學家也不是茅山道士,連法力無邊的曲二黑不等月亮上來就鑽入媳婦兒的被窩蒙住頭了,為何我要逞能當英雄呢?這不是尋刺激而是活膩歪了?
我沒有桃木劍與玳瑁,也沒有吃大蒜,也沒有法海師父送我的符咒,隻是憋了一泡童子尿,有的是唾液。
我還是逃跑為妙。
“曲星,別走啊!”紅衣女子喊道。
我是不是一答應就會被她攝走魂魄,我還是閉嘴低頭疾走為好。
“曲星,你站住!”紅衣女子發飆了。
我停下。
“我是榆灣村的紀小寒!”
我愣了一下,頭腦裏迅速勾勒出一副絕世美女的模樣。
紀小寒比我大一屆,曾是石猴學的一代校花。
不曾記得與她有過什麽緣分。她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莫非對我仰慕已久?
我站在橋頭呼喊,“你怎麽了?”
“在河邊散步崴腳了,不知道為什麽今晚一個人也看不到。”
我一聽趕緊從橋上下去,抵近一看,果真是紀小寒,是蛇精化成了紀小寒的模樣,還是恰巧今晚紀小寒穿了紅色裙子?
“怎麽了,曲星,見了我就跑?”
“半夜更,以為見妖怪了。”
“你見過我這麽好看的妖怪嗎?”
話說,最厲害的妖怪最好看。
我笑笑,“你在這等我,我回去騎摩托車載你回家……”
“我一個人在這兒害怕,你先把我從這背出去……”
“背?”
“怎麽,背不動?”
(初那年靳臘梅視我如同嫦娥眼的豬八戒,我偷瞄她一眼被發現,她的眼睛能從我胸膛上穿出兩個通明的窟窿來,於是我一賭氣,就不再看她,還移情別戀,與好哥們田見龍去跟蹤那個高年級的長發女魔鬼——紀小寒。她發現了我們,隻是勾魂一笑,殺我倆於十丈開外。)
我立馬說道,“背得動!”
她現在依然美得如同妖魅,長發已經遮臀。
我連正眼看她一眼都不敢。我是傻,還是癡?居然相信她的話,這與客觀道理和一般常理相悖,她本身就是一副**藥,而我**熏心,失去智力了。
我背起了她——
據說鬼輕得如同紙糊的,而妖與“原形”重量相等,而我背上的紀小寒有一百二十斤重,不是幾兩重的野鬼也不是上千斤重的蛇精了。
月亮依然很大,但是月光卻不像剛才那麽瑩澈了,好像是溶進了淡淡的血漿。
我的眼前有點模糊,腳下的路也變得縱橫交錯。
“星星哥,你喜歡我嗎?”紀小寒剛才還很野蠻,突然變得嬌媚了。
我緊緊扣著她結實的長腿,她緊緊伏在我的背上。在我與她之間隔著一對瓷實堅挺的大饅頭。
我有點情不自禁,“喜歡……”
從她身上散發著類似於月季的香氣,但是比月季還要濃重,我稍微用力聞了聞,就感覺有點目眩神迷,而且我的鳥槍似乎突然到了戰鬥狀態。
我走了約十分鍾,卻發現仍在原地。
這時我的背上好像已經不是嫦娥了,而是一座大山,比五指山還重的大山,我有點喘不上氣來。
月季的香氣逐漸消失了,繼而是一種劇烈的無法形容的黴味。
我這時才感覺到,我的雙有點冷,渾身的熱量正通過指尖一絲絲散去。
“大姐,我想歇歇……”我懇求道。
“星星,你既然說了喜歡我,那我就得殺了你……”聲音也不那麽嬌柔了,而像是李逵、張飛那樣的大漢發出的。
我扭頭看了一下她。
她便問:“我美嗎?”
我牙齒打戰,“美……”
她剛才瀑布般的黑發,已經脫落了一大半,馬上就要成禿瓢了,剩下的稀疏黃毛裏爬著一些不知名的蟑螂一類的蟲子,她的一邊臉已經不存在了,露出森森的白骨,另一邊臉還附著著肉,眼眶裏一層白色的蛆蟲正在鑽進鑽出,一堆青蠅圍著我嗡嗡亂響。
突然,一條醬紫色的長舌頭從她嘴裏滑了出來,攤到我的脖子上,然後就像蛇一樣,把我的咽喉纏住了,而且開始勒緊,我想喊救命已經來不及了。一隻白骨爪子順著我的臉上去,按在我的顱頂上,另一隻長綠毛的摳住我的顴骨,然後開始拉扯,想要直接揭走天靈蓋。
“哼哼,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是一個熱心幫助美女的好人,想不到竟如此喪命,錯隻在我的屬性,而不是我的品性。
“汪汪汪……”一陣犬吠。
我突然一醒,發現自己站在橋邊,還活得生龍活虎。
紀小寒不在,阿黃卻在。
我滿是疑惑地回家去,脫下衣服睡覺,在脖子上發現了一根長發,足有一米四長。
原來威力最大的不是黑狗,而是那種屎黃屎黃的土狗。
多謝靳臘梅,多謝阿黃,多謝老天爺!
後來,人們又多次看見一個紅衣女子在附近溜達,據說裏拿著一條麻繩,麻繩上還滴著血。
第二天,我娘告訴我,紀小寒已經死了兩個月了。她跟一個人私奔了半年,後來獨自一個人回來,有些魔怔,不久,便在榆灣村河邊的一棵大柳樹上上吊自盡了。
據說舌頭流出來二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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