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皇上很雞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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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六章皇上很雞賊

    晚間皇上把正殿的折子處理了,便到陳文心的院子裏歇息。

    “無關緊要的折子都在京中,有明珠和佟國維他們處理,朕也能鬆一口氣。”

    皇上說著,陳文心走上來給他解下外衣,“皇上為了這些地方官員也算花了大心思了,這新製的緞繡五彩雲蝠金龍十二章袍倒罷了。隻是挨了一晚的熱,還比這袍子更難得。”

    這話是打趣皇上了,白露在一旁伺候著麵上都露出了笑意。

    皇上也反唇相譏,“那你這又是盛妝又是華服的,怎麽說?”

    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皇上更了衣,這才盤腿坐到榻上喝茶。

    “這會子沒人了,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露等人給皇上更衣完畢就退出去了,現在室中就他們兩人。

    陳文心才不會相信,皇上隻是單純想拉攏這些地方官員,才這樣熱情地對待他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一點,陳文心深信不疑。

    “朕就不能是因為心情好嗎?”

    皇上笑著點點她的額心,“偏你機靈,什麽都知道。”

    “念念是不是覺得,眼下戰事正到緊要關頭。朕應該繼續保持勤儉的表象才對,怎麽會允許這些金陵的地方官這樣大肆設宴?”

    “是啊。把這些設宴的錢要是用在軍費上多好。像定常在那樣一筷子都不動的,這些山珍海味豈不都浪費了?”

    皇上笑道:“難為你方才在宴上,還能替她周全,倒真有主母的派頭了。”

    “別扯開話題,玄燁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

    皇上見關子也賣得差不多了,便道:“朕知道他們設一場大宴,要浪費多少銀子。其實還不止我們看到的這些。”

    “膳食是他們備的,監察的人都是宮裏的侍膳太監。他們要給這些侍膳太監的好處,倒比做這些菜還貴。”

    “你想想,挑選菜單的、驗毒的、監看的,這一層層下來,要剝掉他們多少銀子。”

    皇上這樣一說,陳文心更急了,“哎呀,這樣費銀子,可怎麽好?”

    他見陳文心著急的模樣,不禁好笑,“朕都不急,瞧把你急的這樣。”

    “不僅是今夜的宴席,你想想,還有這行宮的布置。何嚐不是每一步都有人在中間經手著?譬如說這個細頸花瓶,宮外是難得的。”

    “他們在布置的時候就要往京裏采買去,製造的成本不過四五兩的禦用花瓶,他們買來就得四五十兩。像這樣的東西,在行宮裏還有很多。”

    那麽就有許多的銀子,被這中間監管、轉賣的人給掙了。

    可是皇上說起來不僅不生氣,還一副有些得意的模樣。

    難道這些錢,最後還是皇上收走了嗎?

    “那些中間轉手的人,都是皇上的人?”

    陳文心一點就透,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皇上諱莫如深地一笑,算是確認了她的猜想。

    天呐,這一招也太厲害了!

    皇上竟然不動聲色地,就這麽吃吃飯就能從這些富庶的地方官員手中,盤剝下許多銀錢。

    又不至於落人話柄,畢竟一層層拿了那些好處的,都是宮人們罷了。

    “當然了,那些奴才裏頭,肯定也有為自己收些好處的。隻要不過分,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大頭還是朕的,隻是見不得光罷了。”

    “那這些見不得光的銀子,玄燁打算如何投入到國庫中去?”

    “現在忙什麽?如今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福建那邊的軍餉是夠了,隻是國庫不夠充盈,朕擔心著北邊的事兒。”

    陳文心知道皇上說的北邊是什麽事兒,一個沙俄和一個準格爾,都難對付得很。

    隻是畢竟還沒有擺到明麵上來起衝突,以防萬一罷了。

    皇上道:“這種銀子,朕就收到私庫裏去了。倘若一朝事發,再捐獻到國庫中去,也落個好名聲。”

    “玄燁”

    陳文心看著他,表情十分複雜。

    “怎麽了?”

    “你好雞賊啊。”

    皇上自小在宮裏長大,不代表他連百姓的口頭語都聽不懂。

    “好啊你,越來越沒規矩,敢這樣說朕?不叫你嚐嚐厲害,你都不知道怕。”

    他雙手放在嘴邊嗬了一口氣,在她兩腋咯吱起來。

    “看你還敢不敢!”

    “哎呦,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別撓了!”

    一夜無話,次日兩人都起得晚了些。

    皇上是因為政務清減,大部分奏折都送往京中由大臣們處理,隻有小部分緊要的才送到金陵來。

    陳文心是因為舟車勞頓累著了,她本性懶散,自然要睡遲些。

    不過皇上的起晚,也就是到六點多才起床,陳文心則活活拖到**點才不情不願地起來了。

    白露上前掀開帳子伺候她更衣,“主子若是再不醒來,奴婢可要對外宣稱主子身子不適了。”

    定常在那邊派人來問,說是定常在家中的父母想進行宮來見她,請陳文心的示下。

    “定常在派來的小宮女在外頭呢,奴婢正不知怎麽打發她。主子要如何示下?”

    陳文心剛睡醒就聽到這話,迷迷糊糊道:“昨兒不是告訴你了?定常在若要見家人,就寬鬆些。”

    “雖如此說,奴婢麵兒上怎麽能不進來通報呢?我擅自做主讓她見了,叫人瞧著也不像主子的旨意。”

    這話說得也是。

    陳文心點點頭,“就告訴她,這事我允了。也不必像宮裏似的拘著時辰,他們骨肉分離多年,讓她們盡情說話兒吧。”

    “是。”

    白露把白霜叫來伺候著,自己到外頭去通傳陳文心的意思。

    這一日,福建那邊也沒有音信傳來,這裏金陵地方官員接駕的熱情還未退去。

    皇上和眾臣到秦淮河上乘畫舫,因是白日去的,又為了聖駕而戒嚴,所以河上倒沒有什麽鶯聲燕語的閑雜畫舫。

    一路遊賞秦淮河風光,又去夫子廟觀看古人留下的遺跡,還去了雞鳴寺參拜。

    陳文心沒有跟去,在那些大臣們麵前還要裝模作樣地一副假麵孔,她覺著不舒服。

    像昨夜的宴席那樣倒罷了,至多一個時辰就結束了。

    這要是一天下來,她的笑臉非得垮了不成。

    而且有她在皇上身邊杵著,那些地方官員也不好親近皇上,十分不便。

    畢竟這回跟的人多,哪像上回南巡那樣,不過就是王熙幾個,屈指可數。

    到了晚間皇上回來,她命白露端上了滾燙的熱湯,裏頭加上那些宮裏帶出來的名貴草藥,給皇上燙腳。

    “今兒定是走累了吧?都去了些什麽地方?”

    皇上躺在貴妃榻上,隻把腳踩在杌子上的木盆裏。

    陳文心躺在他邊上,身子往下挪了挪,把腳也伸到皇上的腳盆裏去。

    皇上警覺道:“做什麽?”

    “給你按摩按摩腳。”

    她把自己的腳丫子在皇上的腳丫子上踩來踩去的,這就叫按摩了?

    難道不是應該蹲在木盆旁邊,用手來給他捏腳嗎?

    皇上想了想,這好像不太可能。

    算了,腳踩的按摩也勉強接受吧,她總有許多歪道理。

    他給陳文心說起白日去遊覽的見聞,又道:“先時在宮裏,你不是說喜歡金陵嗎?怎麽今兒要去遊覽,又不肯去了?”

    “人多,鬧得慌。”

    她不喜歡那種人山人海,被人簇擁著寸步難行的感覺。

    何況還不能在這些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真實的想法,要偽裝成一個假人,她可不願意。

    就像她一開始在宮中的時候,最討厭那些嬪妃們大大小小的聚會了。

    她不想偽裝成什麽模樣,隻好麵無表情,看起來就有些清冷。

    後來她在宮中久了習慣了,身份也從小小的參與者,變成了主導者。

    可是在金陵麵對這麽多的臣子,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況且玄燁要和這些大人們親近,多我一個深宮婦人到底不便。”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笑道:“我從前常聽一首詩,叫做烏衣巷的,倒是很有感觸。”

    她笑著念起了詩,“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若是哪日裏能少帶些人,隻咱們幾個親近人等去瞧瞧就好了。”

    她口中說的親近人等,自然就是陳希亥父子、王熙和黃機這些。

    這些人都熟悉、親近得很,大家出遊就像是尋常百姓踏青一樣,當然自在許多。

    皇上道:“好,過幾日咱們就去。到時候放那些地方官員一個假,咱們隻帶著侍衛們出去,讓他們在後頭跟著就是。”

    “就是這樣。”

    她笑著,在皇上的腳上用力踩了好幾下。

    “舒服嗎?”

    皇上很想告訴她,腳上的穴位都在足底,踩腳背是沒有用的。

    看陳文心一副歡喜的笑模樣,他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