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浮戶要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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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長公主派來的侍衛追上白家的人馬,馮梓和白素素已經出城十餘裏。

    聽說長公主要招他去,馮梓再托大也不敢直接拒絕。隻是他不願再插手福州的事。這種事情本就是官府去做的,如果私人去做了,有心人給他來一句圖謀不軌,他不知道該如何辯駁了。

    他猶豫片刻對那侍衛說:“請回稟長公主,馮某內人需趕回長壽縣家中,馮某路上有流民,需先護送內人回去。”

    馮梓雖然隻是個平頭百姓,但連聖上也有嘉獎。長公主也敬他三分。侍衛也不敢無禮。隻是長公主命他來招人,若是不將馮梓帶回來又無法交差。也幸好長公主也知道這路上可能有流民,得知馮梓離開後,便讓他帶著幾個人一起來的。

    如今聽馮梓說擔心白素素他們一行人。侍衛想了一下,說:“馮先生無需顧慮。”他開口就下令身後的幾個侍衛,讓他們護送白素素去長壽縣。

    馮梓看自己不去的理由一下就被破解,很是無奈。

    這次長公主相招,還不知道是什麽事。

    但他出城是就看到南門附近有軍隊包圍了一些穿著相當奇怪的人。長公主叫他回去,或許和這事有關。

    白素素也告訴他過他,那些人是浮戶。是賤民。

    馮梓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但也不是聖人。雖然覺得那些人可憐。但他可以來一個眼不見為淨。何況,那些人官府如果願意接納,早就接納了。他如何能強出這個頭?

    若是長公主真的是為了那些人的安置讓去他回去。那分明是那些當官的想不到什麽好辦法,或者矛盾很大。如此,他回去不管如何做,恐怕都是要得罪人。

    那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白素素看他猶豫,以為他是擔心馮家九姑娘的事:“郎君你且去。九姑之事,奴自會辦妥。”

    馮梓知道她誤會,卻也不想講那些事給她知道。他心想,若是太麻煩的事,他不開口便是。於是他便跟著那侍衛返回福州城,而白素素他們則由三個縣公府侍衛護著繼續上路。

    馮梓在馬上問那侍衛長公主讓他去是所為何事。那侍衛也沒瞞他。

    聽說果然是和那些浮戶有關,而且福州刺史李豐和柳恒意見相反。雖然侍衛沒說兩人各自持何種態度。但是馮梓不管提出什麽想法,恐怕都會得罪一方。如此便讓他一路上都有些煩惱。

    幸好他到了長公主府時,李豐和柳恒都不在。向來是去忙著救災了。

    長公主在偏廳見的他。長公主早便和他見過多次麵,這是也沒做那些虛禮,連屏風都沒設。

    見到馮梓後,長公主讓人奉茶之後便開門見山說:“馮郎君出城,想必也見到城外的浮戶。”

    馮梓點頭說:“是。”

    “浮戶乃是聖祖貶斥的賤民。然而無論如何也是人命關天。馮郎君認為福州該如何安置他們?”

    馮梓沒想到她根本不提李豐和劉恒的矛盾,而是直接問他怎麽安置,如此看來長公主是傾向要收容那些浮戶的。

    而他在路上也一直在想如何安置那些人。

    他本不想涉身其中。隻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能幫就幫一把。正如長公主剛才說的。那好歹也是一條條人命。若是他不參與其中,他可以視而不見。但是如果是從他口中說出不管不顧的話,那他良心一輩子都無法安寧。

    這個古代有良民、賤民之分。賤民有很多種,比如青樓女子、奴仆,又比如被流放的罪犯,或者說他本身嚴格來說也屬於賤民的一種——贅婿。

    良民不得與賤民通婚,妾倒是可以。由於良賤有別,且浮戶早年因為生活多有盜竊之行,陸上的百姓多不待見浮戶,甚至多有欺淩。所以浮戶除了換取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幾乎不上岸。

    如今浮戶卻不顧歧視趕到福州,那定然是活不下去了。

    想來也是,他們唯一的生產工具就是船。這次台風過後,他們的船肯定被吹毀了不少。說不定還死了不少人。若是福州城將他們驅逐,他們恐怕是再也活不下去了。若是連活的機會都沒了,這些人鋌而走險叛亂也是有可能的。而他們叛亂,唯一的結果就是死。

    所以,驅逐的話,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隻是如果要接納他們,又不是他一句話能說通的。

    他思量片刻,拱手說:“草民以為。浮戶雖然被貶斥為賤民。然而他們本是良民。他們之所以被貶斥,那是因為早年不服王化不肯入籍。如今他們上岸求助。當是有悔改之心。”

    長公主聽他說的,得知他也和自己一樣的想法,心裏對他又高看了一眼。不過她還是說:“如此說來,馮先生覺得應當接納他們?之事福州如今災民眾多。而浮戶總數又極多。此次前來的浮戶,都是婦孺病殘。更多人恐怕還在觀望。若是我們接納他們,福州便不堪重負。良賤之間本便有隔閡。若是接納他們,城中原有的災民民心恐會生變。”

    馮梓不以為然,說:“那便讓其回複良民身份便是。”

    “他們乃是聖祖親自貶斥。”長公主不覺這個有商量的餘地。

    馮梓卻說:“良賤本無絕對界限。浮戶之所以被聖祖皇帝陛下貶斥,乃是因為他們不承認大齊。而如今他們若非內心渴望被朝廷認可,又如何會來福州?他們來福州正說明我大齊蒸蒸日上,令浮戶心向往之。也說明當今聖上燭照萬裏,深得人心。所謂青出於藍勝於藍。聖祖皇帝陛下有靈,定會對聖上治下能政通人和而倍感欣慰。且聖祖皇帝陛下為天下百姓反隋,贏得太平人間,澤被萬民。聖祖皇帝陛下又豈會計較浮戶當初的不敬?”

    長公主之前隻是找不到理由接納那些浮戶,擔心接納了會讓朝廷因為這事吵鬧給李鈺帶來麻煩而已。如今聽得馮梓的理由給得高大上。又這個理由便是再固執的官員也不敢說不應該接納浮戶。

    她心裏一鬆,笑說:“馮郎君說的有理。聖祖陛下豈會與小小浮戶計較。”她話頭一轉。“隻是如今福州百姓卻是一時難以扭轉觀念。且福州城內的救災也是有心無力。這又當如何?”

    馮梓來之時就想過這個問題。浮戶沒有田地,沒有種子,也沒有工具。如果要安置他們需要投入很大。而且福州人口雖然不多,但能耕種的土地大部分都已經有主——不是說有了地主,而是很多土地都屬於各個村落。

    若是將這些浮戶分散到各個村莊,也許能讓浮戶更加容易融入陸上百姓的生活。但是也極有可能出現一些類似械鬥之類的事。因為這個時代宗族觀念非常強大。通常一個村子的人都是同宗或者隻有幾個宗族。

    如果突然來了外人。欺壓是肯定的。有了欺壓就有反抗。所以他不認為分散安置浮戶,未必是好事。而且他還想到了另外一個現在還不能說的主意。

    他想了一下,站起來作揖說:“草民確實有些一家之言。”

    “馮郎君請坐,有話請說便是。”長公主也見識到馮梓總是能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的習慣,心下也期待他能提出好的建議。

    馮梓重新跪坐,拱手說:“草民願在海邊買下大片土地。雇傭浮戶勞作。”

    長公主沒想到竟然聽到這樣的一句話。她心裏既是失望又是生氣:“馮郎君意欲何為?你可知,官府接納了浮戶,也定然是將他們納入良戶,豈能與人為奴?若不然,浮戶又如何肯上岸?”

    馮梓卻說:“海邊土地因為多風,多是無主之地。草民願買下那些濱海土地,連同對開海麵。且馮某並非要浮戶為奴,而是雇傭他們為草民種植海藻,采捕魚蝦。”他頓了一下說。“長公主定然也在煩惱若是接納了浮戶,又該如何安置。草民買下濱海土地,長公主可將部分的浮戶在沿海高出設立村莊,平時浮戶可以出海捕魚,又可以為草民工作。足以讓他們暫時有了安身之地。讓他們慢慢適應陸上生活,並慢慢教會他們耕作。”

    聽他這解釋,長公主才點頭說:“這辦法也算是好辦法。隻你一人,如何能安置那麽多的浮戶?且其他人未必願意那麽做。”

    “福州多颶風,濱海少有村莊。可劃定範圍供浮戶建村,先免其三五年稅收,令其開墾土地並派得力官員管理。如此可以安置不少浮戶。如此浮戶不用擔憂上岸後被其他百姓欺淩,定然安心上岸。日後與其他百姓交際,也能慢慢融入百姓之中。”

    “如此!讓本公主再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