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作陪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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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府門前裝點一新,整一個燈籠高懸、披紅掛彩。阮酥的馬車方駛入街口,在府邸門外張望的小廝已經飛快跑進府中報信。

    “老爺,大小姐回來了!”

    梁太君母子掩不住的喜色,立時從座上起身便出門迎接,見萬氏還呆著不動,阮風亭便有些不高興。

    “女兒回來了,你還磨蹭些什麽?”

    “呃,這不是來了嗎?妾身也是因為太歡喜了。”她擠出一張笑臉,卻在阮風亭轉身後憤憤對阮琦道。

    “有什麽好得意的,再如何風光總歸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此一時彼一時,以後還不是要倚靠兄長過活。”

    阮酥出發至寶城郡後,阮家便聽到一個風聲,阮酥竟和嘉靖帝達成協議,若是此行順利便收回與承恩王府的賜婚,被萬氏一挑撥,阮風亭不由大怒,在家裏把阮酥罵得體無完膚還不解恨;梁太君也憂心忡忡,此番無論結果,卻預示了阮酥已然脫離家族掌控的事實,這個結果並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阮酥雖然榮歸,不過有了傳得滿城風雨的拒婚抗旨,在賑災中又拋頭露麵與男子混跡一堂,再加上那頭刺眼的短發,萬氏斷言阮酥的婚姻不會順利,總算才找回些許平衡感。

    然而無論如何,阮酥到底不辱聖命。車至門前,她才扶著知秋的手下了馬車,梁太君、阮風亭已是快步迎上來,萬氏與阮琦就算妒忌不甘,也不得不做足了表麵功夫,笑著道喜。

    一陣噓寒問暖過後,阮風亭的目光不由落在隨她一塊到府的宮中賞賜上。

    “這些都是皇上賞的?”

    阮酥點頭,“白銀千兩,明珠一斛。”

    等了半天,再無其他,阮風亭有些失望,按照往常慣例,賑災有功的臣子均會加官進爵,阮酥身為女子,阮風亭心知其升官無望,便揣測嘉靖帝便會以其他方式彌補一二,比如犒賞家族,升遷父兄什麽的,沒想到竟一無所得,簡直白費了他的萬石米糧。

    梁太君也覺得阮酥此行雖然大出風頭,然而一來丟了此生姻緣;二來未讓阮氏一門得到實際好處,如此一來,便顯得不太劃算了。

    於是梁太君岔開話題。

    “你既已回來了,便幫著你母親多做點事情吧。前段日子家裏已與萬家交換庚帖,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初九,你大哥身為男子到底不便,這段時間你多幫襯些。”

    萬家?

    阮酥美目一轉,故作驚詫。

    “不知是哪位表姐妹有這樣的福氣,能成為阮家的長媳?”

    聞言,阮琦臉色便有些難看,然而敵不過萬氏的洋洋得意。

    “便是你大舅舅家的靈素表姐,據算命的說,她命裏是旺夫的,性子又及和善,與你大哥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否天造地設不知道,不過與萬氏卻是勢同水火一雙人。

    前世阮琦仕途不暢,最終也是無奈娶了萬靈素,隻可惜萬靈素相貌實在平常,縱對阮琦萬般示好,都不能討得他歡心。偏生萬氏又是個護短了,短短一年便以無所出為名,順水推舟為阮琦納了兩個美妾,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先前一聲不吭百般忍耐的綿軟少夫人,居然在一夕之間變成了狠角色,而且深得萬家真傳,鬥公婆、懲美妾、治下仆;奪了中饋的權後,生活上更是鋪張浪費驕奢至極,處處與自己的姑姑也就是婆婆萬氏作對,把萬氏氣得不行。偏生那時候阮府已走了下坡路,不得不依仗虎賁將軍府,眾人敢怒不敢言,最後阮氏一門的沒落,萬靈素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那真是太好了,靈素表姐向來能幹,以後母親便可以少操勞些。”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萬氏當下就不樂意了,這個侄女雖然姿色一般,然而卻被兄嫂培養得極有主意,據說萬府長房的賬目都由她打理。想到她進門後便會分走自己手中的權利,萬氏簡直肉疼,她好不容易重新掌家,豈能再重蹈覆轍?

    她皮笑肉不笑道。

    “新媳婦進門,做婆婆的怎麽舍得讓她受累,這幾年先讓她好生休息,等誕下子嗣再考慮別的不遲。”

    阮酥笑得分外甜美。

    “當然,一切都由母親安排,大哥一家和和美美的,也是阮府的幸事。”

    府中一切如舊,阮府才回到小院,那京巴狗阿樂便搖著尾巴撲到她懷裏。以前看這條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因玄洛關係,阮酥竟突然覺得有些想它。彎下身子,伸手便把狗兒撈入懷裏,逗弄了一番,阿樂也樂得賣萌討好,一時間一人一狗玩作一團。

    知秋抬著托盤進來,放下一碗清粥。

    “小姐,寶笙大早入京便沒了蹤跡。”

    阮酥不以為意,玄洛與他們離開寶城郡之後隻同行了一日便分道揚鑣,寶笙不見隻怕還是和她那位舊主有關。

    知秋伸手把狗抱下,有些欲言又止。“還有冬桃……”

    “怎麽?”

    阮酥抬起頭,治蝗之行,阮酥便隱約發現知秋與冬桃之間關係有些微妙,冬桃性格直接,沒什麽心眼,阮酥還真不明白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知秋猶豫了一下,終是咬牙道。

    “小姐入宮我們便先行回府了,然而才到半道,冬桃卻突然說自己有事要離開,奴婢瞅見她打馬追上了一個瞎眼算命老頭,那人實在有些古怪。”

    “古怪?仔細說來聽聽。”

    知秋便繪聲繪色把前後描繪了一遍,雖然事情沒有頭尾,很多都是她個人的揣測,然而阮酥眉頭卻越來越皺。混跡市井三教五流中,消息最靈通的莫屬走街串巷挑貨郎、沿街行乞的叫花,還有一種便是這裝神弄鬼來去無蹤的算命先生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冬桃的**她自然尊重,然而經曆過去種種,阮酥卻不希望她陷於危險。

    “好了,我知道了。”阮酥從賞銀中各自取出三份五十兩的。

    “這是你的,你們跟了我這麽久,也沒有什麽好東西。”

    京郊上好的水田不過十兩一畝,普通的旱田山地便是每畝二至三兩銀子,采買一個年輕的奴婢也就三至五兩銀子。阮酥這出手可算闊綽,要知道當初阮酥送給印墨寒的宅子也就花費了一百二十兩,五十兩若是好好記量一番也能購置一處小院。

    知秋喜不自禁,當下跪地又是一番表忠發誓自是不提。

    當天夜裏,阮酥正待躺下,忽然宮中的傳旨太監到,隻說阮酥接旨。原來承恩王妃已在京城呆得太久,現下重得嘉靖帝的賜婚,便擇了個最近的吉日啟程。而她的條件,竟是要讓阮酥作陪送嫁,嘉靖帝也慷慨答應,臨時封阮酥為送婚使。

    到底是在京中久侯許久,現在又挨了如此結果,始終意難平,承恩王妃這個要求說來也不算過分。隻是向來送嫁的都由禮部官員作陪,自己去送嫁,多少有些突兀,不過既然君命難為,阮酥也隻得接下。

    白蕊出閣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後,因新郎遠在西北,成禮隻得到了封地才能完成。白相一家把女兒親自送到城門口,直到看不到馬車,這才揮淚告退。

    承恩王妃的車架在前方,出了城門,似乎也懶得關照這位小小側妃,途中無論驛站留宿還是中途吃飯都不露麵;而白蕊也不知是不是因被這突如的際遇弄得奔潰,離京當日阮酥隻聽她在馬車中一路哭泣,直哭到聲音嘶啞也不停歇,人也堅持呆在車中,倒也與承恩王妃步調一致。

    兩位正主都躲著,阮酥自然樂得清閑,此行她隻要了知秋與冬桃作陪。不似上次的賑災治蝗一路狂奔,這次有承恩王妃等女眷,行程十分悠緩,倒也愜意。

    直到第三天傍晚,車隊在官驛上停歇,阮酥如往常一樣在自己房中看書休息,忽聽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沒規矩!”

    寶笙寒著臉一把扯開門,一下灌進來兩個丫鬟,似是猝不及防,險些被門絆倒。

    阮酥認出她們正是白蕊的陪嫁丫鬟,不由問道。

    “你們不在側妃麵前侍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兩個丫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均是一臉淚痕。

    “求求女史,救救我家小姐吧。”

    “她怎麽了?”

    阮酥也不慌,白蕊哭了兩日,誰都勸不住,侍女們束手無策,而承恩王妃與自己都懶得搭理,顯是存了讓其自生自滅的姿態,現下要麽便是坐不住,要麽怕真……哭出什麽毛病了?

    聞言,兩個丫鬟俱是麵色大變,其中一個抖如篩糠。

    “我……我家小姐想不開……方,方才她……”

    阮酥一愣,另一個連忙接口。

    “小姐現在身死不明,我們去尋王妃,沒想到她卻說,就算死了也會讓屍體和王爺成親!”

    阮酥心中一寒,這承恩王妃倒真像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不過白蕊又是怎麽回事?不會也是為了抗婚尋死覓活吧。

    “速速帶我去見你家小姐。”

    白蕊客房,地上橫著一條三尺白綾,她慘白著一張臉,病怏怏地倒在床上,其他丫鬟鞍前馬後一陣伺候,卻都被她有氣無力地拒絕打斷。

    不知怎的,阮酥此刻便浮現出阮絮那張臉。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兩人曾經交好,也不是沒有道理。

    聽到動靜,白蕊費力地抬起眼皮,目中恨意滔天。

    “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麽會……怎麽會……這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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