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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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桃聞言一時吃驚,卻也沒有說什麽。阮酥撥了撥茶碗中的浮茶,突然道。
“對了,文錦是否還在玲瓏閣?”
“我去叫他。”
不多一會,文錦便和冬桃一前一後出現在雅間中,他朝阮酥微微一拜。
“小姐找我有事?”
阮酥點頭,幾人也算患難之交,她於是直言道。
“師兄領命去安順府辦事,幾個時辰之前才走;然而剛剛我在太子府中遇到王瓊琚,她當即決定要去安順府與師兄匯合。”
盡管語氣平緩,然而冬桃和文錦還是聽出了話中的酸澀與氣悶,兩人對視一眼,文錦笑道。
“小姐喚文錦前來,是讓我前去攪局?”
阮酥抬起目光,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小家子氣,有些不自然地道。
“我現在不便離京,可是那邊又實在……”
文錦笑開。
“情到深處,怎一個是非曲直?”
他話音剛落,便遭到冬桃一個暴栗,文錦委屈地看向她,冬桃已經大聲道。
“你既然懂得這麽多,便出出主意啊,哪裏那麽多廢話!”
“我雖然有很多主意,可是王瓊琚始終是女子,很多事情不便直接參合。”見冬桃又瞪圓了雙眼,文錦忙道。
“方才我看寶弦鬼鬼祟祟的,說不準她已經暗中做了什麽。”
雖然貼身照料阮酥,然而阮酥一旦到玲瓏閣中與冬桃等相商事務,寶弦都會主動回避,聽文錦這樣一說,她才想起王瓊琚直言打算與玄洛同行時,寶弦便一臉古怪,兩人從太子府出來時,她還安慰自己不要擔心,隻是那時候阮酥內心煩躁,也就聽之而過,難道……
隻片刻,寶弦便被文錦叫到屋中,聽阮酥詢問,當即笑盈盈道。
“誠如太子所言,此行定然辛苦,王鄉主畢竟女兒之軀,萬一途中有個病痛,到底不便。知道小姐為難,於是方才奴婢就借著大人的名義,讓寶笙給他送點東西,順便與王瓊琚一起同行,若王鄉主計劃不變,隻怕現在她們已然出京了吧。”
阮酥內心讚歎,寶弦不愧是玄洛身邊的第一人,考慮得穩妥細致,派個自己人在身邊就近監視倒也事半功倍,免得真如寶弦所言,一路上來個病病痛痛又纏上玄洛,惹出什麽不必要的後續和麻煩。不過這個寶笙……
阮酥內心複雜,之前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她,之所以舍近求遠讓文錦出馬,終也是忌憚她對玄洛的淡淡情愫,一個知秋為了印墨寒和她主仆生變,寶笙在那時候也主動請辭,現在……不過寶弦到底不知情,她也不好明說。
“如此也好……”
阮酥歎了一口氣,見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開懷,寶弦眨了眨眼。
“小姐是擔心她也會對大人有非分之想?”
寶弦果真太古靈精怪,什麽都瞞不過她的眼睛,阮酥一時微窘,卻聽冬桃道。
“寶笙和知秋不同,小姐盡管放心。”
三人還在阮酥身邊時,冬桃和寶笙便頗為交好,如今寶笙不在阮酥身邊做事,不過和冬桃還偶有走動,加之冬桃平素最喜打抱不平,是以她會主動幫寶笙說話,阮酥一點也不奇怪。
阮酥正不知如何接話,寶弦已經搶先一步,半是回答半是解釋道。
“冬桃說得對,寶笙機敏,況且又發生了這麽多事,很多事情想必她會明白。”
“但願如此吧。”
接下來的幾天,阮酥便在玄府呆著,做些嬰兒繡品打發時間。這幾日陳家上下都很平靜,宮中的陳妃也沒有什麽動靜,不過表麵上越是風平浪靜,隱藏在背後的暴風雨來得越凶猛,阮酥已經迫不及待一決勝負的最終時刻。
她手中的嬰兒肚兜上繡的是一朵芙蓉的繡樣,阮酥正拿金線慢慢收邊,突聽外麵一陣喧嘩,阮酥心中一沉,把手中的活放在旁邊的繡籃中,起身道。
“發生了什麽事?”
寶弦從前廳折返,速速來回稟,一向言笑晏晏的臉上寫滿了肅然。
“大理寺的人來了,隻說要捉拿小姐!”
捉拿?
阮酥目光一閃,一下子聯係到當日冬桃所言之事。
“可說是因為什麽?”
寶弦搖搖頭。
“來不及了,小姐,我們趕緊換裝,我易容成你的樣子,等先蒙混過去再想辦法。”
她話音剛落,卻聽外麵一聲朗笑。
“原來如此。”
寶弦一驚,條件反射擋在前麵,有些不可置信,然而當看清了印墨寒手中的禦賜金牌,目中的光亮也在一瞬間黯了下去。蟠龍金牌,見牌如見真龍,違令便是抗旨,難怪……
阮酥頭皮一麻,橫目看向從白雪紅花之後踱步出現的天青色衣擺,冷笑道。
“印大人乃吏部尚書,什麽時候大理寺的事情也歸你管了?”
隔著一地的如火如荼的血色山茶,印墨寒止步。
“聽聞未婚妻竟是通敵叛國的謀逆,印某便去聖上跟前懇請讓我監審此案,聖上仁慈,當場便答應了。酥兒,你千不該萬不該做出這等事,你若有什麽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麽辦?”
一時間阮酥猛然回味,看著印墨寒癡情一片的臉,表情竟帶上了一分鬆弛。
“通敵叛國?這個帽子實在太大,阮酥一介女流,我竟不知道自己何時竟有如此的本事?印尚書既對小女這般上心,就不打算替我洗涮冤屈?”
她目光純淨,談笑間聲音輕快,完全沒有半分害怕。
這等榮辱不驚的氣度,普天之下的隻怕也沒有幾個人能有。印墨寒眸光幽沉,唇邊無意識間已流露出一絲笑。
“有人向皇上上奏你在首飾中夾藏消息傳送他國,不過玲瓏閣中西涼、北魏匠人諸多,而文錦還是東籬人,難保你也是冤枉的。酥兒放心,我既已向聖上求得監審此案,自然會為你做主。隻是如今你樓中的趙冬桃、文錦等幾個從犯已逃得無影無蹤,如此,隻能請酥兒去大理寺的牢中呆……”
他話未說話,突然頓住,直直盯著阮酥身後一點,阮酥奇怪,這才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去,竟是方才她所做嬰兒肚兜。許是沒有放好,不知何時順著籃邊滑下,落在了她的腳後。
阮酥也不在意,彎身把東西撿好,小心地折疊起來重新放到籃中。
印墨寒的目光如刃,聲音中已有一絲不可察覺的顫。
“酥兒好興致,這是為你那未謀麵的侄兒所製?”
侄兒?阮酥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阮琦的遺腹子,算起來,還有三四個月的光景,萬靈素便要生了吧?隻是她要不要備一份禮呢?
阮酥的沉默讓印墨寒眸中的疑色更濃。
“酥兒,這裏畢竟是九卿大人的府邸,你若不配合,那我也隻能強請了。”
見寶弦一瞬氣息冷凝,阮酥擺擺手。
“既然印尚書都這麽說,那阮酥自然不會敬酒不吃吃罰酒。”她吩咐寶弦給自己取了幾件厚衣,便和印墨寒一直走到門外,雖是捉拿要犯,然而等待她的卻是一輛普通的馬車。
“小姐……奴婢和你一起去。”
寶弦奔到馬車前麵,阮酥搖搖頭。
“當務之急便是去找師兄,我不會有事。”
見她目光酌定,寶弦麵露遲疑。阮酥說得沒錯,不過玄洛交代自己不要離她左右,但是玲瓏閣中匠人許多都是玄洛找尋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此番對方要對付的明顯不隻是阮酥一人!
想到這裏,寶弦不再猶豫,她朝阮酥深深一拜。
“小姐,請多保重!”
馬車駛動,印墨寒也爬了上來,阮酥隻當做沒有看見,哪知他竟然朝她逼近,在阮酥不耐側身時,出手如電迅速擒住了她的手腕。
“你這段時日都是和他在一起?”
聲音中的憤怒和切齒,說出來連印墨寒都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生氣,是在玲瓏閣中沒有看到阮酥,還是因為玄府中那件嬰兒的肚兜……具體是什麽,他也說不清,不過一切的一切都讓他隱隱不安,一個不確定的念頭浮上腦海,雖覺得荒誕,卻更激得他怒海翻波,無意識間越發握緊了阮酥的手。
“你瘋了,印墨寒!”
阮酥被他愛恨夾雜的表情嚇了一大跳,想掙脫他的鉗製,偏生印墨寒力氣實在太大,阮酥隻消稍稍一動,立馬換來他更大的力道。
“我和誰在一起,我想和誰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無關!”
幾乎是嘶吼著叫喊出這句話,許是聲音太大,驚動了外麵趕車的馬仆,馬車頓了一下,停了下來。
“大人。”
“走——”
印墨寒稍稍找回了點理智,卻沒有放鬆對阮酥的鉗製。是啊,她和誰在一起,想和誰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事,自己如何能左右?可是,自從在扶風郡看到了阮酥與玄洛的喜堂,印墨寒便控製不住內心心潮翻湧……
最開始夢中時不時會夢到阮酥端坐喜床,揭開紅囍蓋頭露出她忐忑不安又滿含期待的臉,然而——後麵的夢中,竟是越來越多他們在一起的生活瑣事,有幾次他還夢到與阮酥在牙床、長榻上溫存,共赴魚水之歡。他至今都記得她壓抑嬌@喘的聲息,以及盈白肌膚的細膩觸感……
都說日有所思則夜有所夢,若非沒有羈絆,他怎會一次又一次地深陷其中徘徊不出?
所以,他已經越來越無法忍受阮酥會選擇別人,畢竟,夢中她乖巧地屬於自己,現實中,怎會南轅北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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