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 陡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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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棲鳳宮,頤德太後還坐在原位,見到阮酥,她略一抬眸。

    “你覺得是澈兒做的?”

    阮酥沒有正麵回答。

    “不管是不是六殿下,不過若放任不管,七殿下難免被皇上不喜,最後影響的卻是整個局麵的平衡。”

    太後輔政,三王監國,說白了也是一個過度,若這個平衡再度被打破,外憂尚未得解又生內患,才是違背了嘉靖帝的初衷。祁宣雖然不成器,不過外祖父饒太傅門生滿天下,若是把他從三王中剔除,最得利的顯然便是祁澈,畢竟等印墨寒登基,顧念饒嬋君的母子情誼,饒氏一門還能有所發展,可是如果換成祁澈,就不一樣了。

    頤德太後微一思索,便把此事交給了阮酥。

    然而大理寺審理此案卻發現重重疑點,先是仵作在安陽的屍身上發現被人淋了火油,就在眾人重新去宣當日花舫中招待安陽之人時,那名叫麗奴的姑娘卻下落不明;阮酥不死心,聯合大理寺諸人把玉皇閣的人又挨個審了一遍,卻無意中發現已故的安溪早先還俗的弟子陳才卻已成一方地主,而其大肆采買田地、蓋房置業不過也就在最近,竟是一夜暴富。

    這其中的詭魅若是細查下去,定然會有收獲,可是奇異的是,阮酥卻在這個時候不動了。

    “女史這是要收手?”

    早朝後,祁宣在棲鳳宮等來了阮酥。當日阮酥讓他按兵不動,表示若想保住地位,最有效的辦法便是抓緊嘉靖帝。如此他便按照她的吩咐,不但日日到嘉靖帝麵前侍奉,親自熬藥試藥;並且也模仿祁澈,在其他地方開放善堂、粥廠、贍養孤老、安置流民、贈送寒衣;可是與祁澈不同的是,祁宣做這些,打的全部是嘉靖帝的名號。

    當病榻上的嘉靖帝偶然得知這些消息時,不禁感慨。祁宣資質平庸,文才武略皆不如幾個兄長,雖然東施效顰多少會引人爭議,但出發點畢竟是好的。

    “你五皇兄離京多日,如今有你為父皇分憂,朕十分欣慰。”

    祁宣跪地誠懇道。

    “兒臣身為臣子,為父皇排憂解難是應該的。”

    猶在思索,卻聽身邊的女人淡淡道,

    “殿下希望阮酥如何做?”

    “當然是繼續查下去。”祁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阮酥歎了一聲。“陳才這樣大的破障,你覺得對方會把他原封不動地留給我們?”

    祁宣一愣,對方不管是誰,能讓身經百戰的饒皇後死得無聲無息,他當然也不會傻乎乎地認為其會把一個不加遮掩的獵物拱手奉上。

    “……那現在怎麽辦?”

    祁宣問得異常小心。外祖父舅舅一家雖然有人力相助,然而在謀權各方麵卻都不如眼前的女子,否則當初饒嬪升為皇妃時也不會鄭重請阮酥相幫!眼下阮酥主動尋求合作,他當然不會愚蠢地認為自己有控製命令的權利。

    “現下皇上對你印象不錯,而饒皇後的七七之日也快到了,殿下不妨去他麵前提上一提。”

    無為寺,阮酥在寶弦、玄瀾的陪同下在廟中廂房靜坐。聽著外麵遙遠而空靈的鍾聲,玄瀾撇了撇嘴。

    “早知這樣姐姐應該讓萬小姐來,我去宮中換她,也好看看鯉兒。”

    不知是不是受文錦的熏陶,如今玄瀾臉上倒比從前少了幾分淡漠,和平常少女一般多了鮮活,到讓她平淡的眉眼霎時明媚不少。

    阮酥還未答話,寶弦已經嬉笑一聲。

    “你以為今日是來玩啊,若是尋常活計這裏有我和皓芳就成,讓你過來,自然便意味著有事要做!若你想見鯉兒,什麽時候把你易容成我的模樣進宮不就成了!”

    “真的?”

    玄瀾聞言也高興,探尋地看向阮酥。

    “隻要你有時間!”

    似乎聽出她話中的揶揄之意,玄瀾刷一下臉色通紅。因為玄洛曾鄭重告知文錦娶玄家女兒的條件,要求之高令人咂舌。就在玄瀾惱羞成怒以為這個便宜哥哥有心為難他們時,卻見文錦哈哈一笑。

    “雖然你哥哥很是苛刻,不過小姐已經全部應下了!所有東西由她準備,我們隻管成親就好!”

    玄瀾心下一鬆,可一見文錦得意飛揚的眉眼,又氣不打一出來!

    “這麽說,你便什麽都不做了!”

    “怎會,你哥哥說你是玄家之主,隻能入贅。我人都是你玄家的了,還請妻主過目!”

    玄瀾被他說得臉紅心跳,別過視線。

    “油嘴滑舌。”

    可是最後卻因阮酥被印墨寒帶走、玄洛離京等諸多事情耽誤,親事便一拖再拖……她看了看阮酥,又看了看一直捂嘴竊笑的寶弦。

    “再笑,等哥哥回來,我便讓他為你和皓芳做主成婚!”

    寶弦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難得地露出姑娘家的羞澀,倒和平常沒心沒肺的樂天模樣截然不同。

    “好呀,你敢笑我!”說完便要去追打玄瀾,兩人猶在鬧著,卻聽屋外簾後一聲碎玉般的聲音響起。

    “小姐,六王妃有請。”

    認出是皓芳,寶弦一下局促起來,見玄瀾曖@昧眨眼,於是也狠狠地回瞪過去。

    阮酥隻做未見,理了理素白的裙裳,披上大氅。

    “好了,咱們也出去吧。”

    外麵早已素白一片,除了漫天飄散的白紙,還有空中夾雜的飛雪,和著貫穿始末的誦經聲、偶爾響起的鍾鳴、低沉的木魚,讓整個空間透著一種肅穆的莊嚴。

    幾人才走到大雄寶殿殿外,便見幾個麗人站在偏門之處,似是等候許久。她們均是一身素白,發上的釵環首飾也很是精減,阮酥不急不緩上前拱手行禮。

    “見過六王妃、七王妃。”

    看她行的是官員之禮,祁清平微微一笑。

    “阮女史安好?”

    阮酥這才抬起眼來。自從在祁念牢獄中一別,她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過祁清平。如今眼前人,麵容一如既往嬌美,神色似也和往常一般無變,隻是那本該目下無塵的眸子此刻卻掩飾不住地寒涼猙獰,任憑佛音滌耳,也無法按捺下她嗜血的吃人目光。

    冤冤相報,又是一個因果輪回。

    阮酥也笑。

    “一切都好。對了,阮酥還沒有恭喜太子妃成為六王妃,等過些時日,定會命人補上賀禮。”

    祁清平臉上笑意更深,從齒縫中吐出一句。

    “那本宮便謝過女史了!”

    盡管兩人都帶著笑,可一旁的常行芝卻覺得背脊生寒,也不知是不是這天氣太冷了?她用帕子擦了擦額上本不存在的汗,勉強擠出一絲笑。

    “淮陽王妃還在殿中,六嫂、阮女史我們先進去吧。”

    阮酥點點頭,對幾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她們先行一步。祁清平也不含糊,扶著宮女的手先過其他人慢慢跨過門檻,見幾人走遠,阮酥臉上的笑意慢慢退散。

    祁宣向嘉靖帝請旨為饒皇後大肆操辦法事,不出所料得到了他的首肯。雖然饒嬋君做出巫蠱一事讓他生厭,不過為了印墨寒,這塊遮羞布他自然不會主動揭下!如今祁宣表現得也很是孝順,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那就給她留足顏麵。可是一想到祁宣性子軟弱,而王妃常行芝也不成器,嘉靖帝又猶豫了,皇室中的長輩頤德太後倒是能撐住一方局麵,可是太後年事已高,他也不好意思再勞煩她老人家。

    祁宣見狀,忙道。

    “母後七七,事關重大,兒臣也知道自己難堪大任,而五皇兄又不在京城,如此隻能厚顏請諸位長輩幫忙,還請父皇過目。”

    “哦,你已經有人選了?”

    嘉靖帝接過名單,果不其然便看到了頤德太後的名字,他微微皺眉,再往下看,上麵還寫著祁清平等皇子妃女眷的名字,甫一沉吟。

    “你祖母輔政已是無暇分@身,不如便讓你六嫂幫你操持吧,不過她一個女子到底有些勉強,那就請淮陽王妃和你的王妃在一旁幫襯,太後身邊的阮酥若是太後不反對,也可以讓她一同前往。”雖然討厭阮酥,不過不得不說在這些場麵上,她到是可圈可點。

    祁宣喜不自禁,果然被阮酥言中了,麵上卻還是有些猶豫。

    “不過六嫂和淮陽王妃……就不知道六皇兄那邊……”

    嘉靖帝又無奈又感歎,都是皇子,祁宣這般軟綿的性子將來……

    “傳朕口諭,他還敢不從?不過宣兒,你母後去了,你可要和你五皇兄一條心啊。”

    最後一句可謂發自肺腑,祁澈能不顧手足情意斬下祁念的首級,若是此人上位,其他的兒子隻怕不會善了,就不知道祁宣有沒有聽進去……

    大雄寶殿中,隨著一聲鍾響,一百零八個和尚輕敲木魚,齊齊為饒皇後念著往生咒,常行芝迎過眾人,便上前和祁宣一起跪在饒後的靈位之下。

    阮酥、祁清平、淮陽王妃也依次在各自的位置上跪好。因是皇後的七七,皇子、公主出席自不必說,而朝中的命婦、官員們也灰蒙蒙跪了一地,一個個都是神色肅穆。不過阮酥他們跪在裏間,這裏除了繞後之子七王祁宣外,其他男子便都在外麵的殿堂。

    她跪在蒲團上,想起重生伊始為了競選太子妃也隨著祖母梁太君一起到寺中祈福,隻是那時候的幾個人,隻剩下祁澈、祁清平和自己,其他的祁念、阮絮、白蕊等等卻如過眼雲煙,消失在了時間的縫隙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木魚齊響,阮酥用餘光看了下不遠處的祁清平,她緊閉雙眼,腰背挺直,倒是一絲不苟讓人挑不出錯;而周遭的命婦、女眷們早已受不了這般長跪,不時地挪動膝蓋,好讓自己跪得更舒服些。

    阮酥飛快抬眼,盡管旁邊香爐中的香已經燃了近五分之一,不過靈位前的長明燈燭還燒得正旺,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是盡頭。或許是為了打發時間,阮酥開始在心中默念:

    “一,二,三,四,五……”

    等念道“十五”,隻聽一聲巨響,眾人一驚,卻是放著牌位、供果、香燭的台桌出乎意料地轟塌了,而饒皇後的靈位也隨著這個變動,頃刻跌進焚燒銀錢的銅鼎,霎時便被火舌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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