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九死不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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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一片寂靜,微風輕輕拂動。

    “我……”徐南柯血液一下子湧上了頭頂, 沈寄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好像都在他眼前放大了一般, 失望、心灰意冷、希冀、急切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令徐南柯心裏揪緊, 又酸又漲、又憐又惜, 卻更加唇口難開。

    他一向對沈寄看得很重,想要給他最好的,但是此時他對沈寄的感情或許還不及沈寄對他的萬分之一, 這樣豈不是委屈了沈寄?他也並不是什麽猶豫退縮之人, 發現自己的感情後, 便會毫不猶豫地去麵對, 但是這領悟來得太過突然, 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猛地一揭開這層麵紗,讓徐南柯心慌意亂, 不知所措。他正是因為想要認真對待,所以才愈發難以隨便開口。此時他無法對沈寄做出什麽承諾, 因為前途未知, 他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回到自己身體。但是在這之前,他知道, 他必須化解這層誤會, 否則見沈寄傷心, 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血液衝上了頭頂,徐南柯渾身僵硬。

    兩個人對峙,甚至沒有注意到, 兩匹馬已經掙脫繩子跑掉了。

    沈寄一直固執地等待著,將徐南柯臉上的糾結懊惱盡收眼底——

    有猶豫,有糾結,就代表師兄此時舉棋不定。若不是心裏有自己,以師兄的性格,何至於搖擺不定。

    沈寄窺到了什麽,黑漆的眸子一點一點複燃,心中逐漸湧上狂喜。

    他喉嚨上下滾動一下,無比緊張,朝著徐南柯走近了一步,麵上卻依然一片慘白,甚至眼角升騰起一片蒼茫霧氣,仿佛萬分絕望地開口,道:“我知道了,師兄,那些話是我說錯了,我以後不會再提了……”

    他話還沒說完,徐南柯心頭一急,便道:“住嘴!”這小子怎麽回事,把他勾上了居然想甩手走人?是不是想同歸於盡!啊?!

    沈寄猛地抬起眼睫,委屈萬分地盯著他,眼眶還紅通通的。

    徐南柯仿佛被逼到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隻得開口,歎了口氣,咬了咬牙,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必模仿任何人,你做你自己便好,你……你已經很好了。”

    “師兄的意思是……”沈寄心髒乍然狂跳,又逼近了一步,上前來,一雙黑眸死死盯著徐南柯。

    萬籟俱寂,徐南柯隻聽得到自己暴動的心跳聲。

    他被沈寄炙熱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別過頭去,撓了半天頭,方才麵紅耳赤,小聲道:“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沈寄依然不滿意,眼睫毛上依然掛著淺淺霧氣,盯了徐南柯半晌,片刻後委屈地低下頭,用腳踢著地上的石子,說:“我不理解,師兄請明說。”

    徐南柯:“……”

    平時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就一直要他明說啊,到底為什麽啊,他根本說不出口啊!他萬分想搖著沈寄的肩膀怒吼,你平時那麽會腦補,為什麽現在就腦補不出來!

    沈寄垂著肩膀,又灰心喪氣地補了一刀:“我明白師兄的意思了,師兄覺得,我很好,但依然不喜歡我,對不對?”

    此時在徐南柯眼裏,他像隻被拋棄了的小奶狗一樣,渾身濕噠噠,有氣無力,明明眼眶通紅還要拚命掩飾——徐南柯隻想瞬間倒戈。

    他定了定神,理清楚自己淩亂的思緒,道:“不對,我……沈寄,你給我三天時間。”

    三日之後,他一定會給出一個答案,快刀斬不斷亂麻。

    沈寄悲戚地看他一眼,片刻後仿佛心灰意冷地點了點頭,小聲說:“好。”

    正當這時,山間猛然躁動起來,遠處山峰上飛過幾道白色的影子,靈氣從玄清大師兄的上劇烈波動過來,顯然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徐南柯下意識地道:“走!”

    猛一回過頭來,沈寄已經渾身濕漉漉地從溪水裏把他的劍給他撿起來了,遞到他手上。卻咬著唇別開頭,委屈巴拉,不願意看他。

    徐南柯:“……”

    玄清的山上有一處藥浴溫泉,是千百年來自然地勢形成,隻是過於珍貴,一直由玄清守著,清元派中也隻有少數親傳弟子和長老們可以進入,相當於半個禁地了。

    此時劇烈的靈氣波動便是從那裏傳來。

    徐南柯和沈寄兩個人飛至玄清山上。隻見鋪天蓋地的樹木應聲而倒,迎麵砸來,樹上鳥雀齊齊飛起,樹木下方花草仿佛遇見了什麽毒蛇猛獸一般,瞬間枯萎。整座山上幾乎是雞犬不寧,粗壯的樹木和藤蔓傷了好些弟子。

    此時玄清正立於雲巔,渾身真氣迸發,拚命將這些暴動的樹木鎮壓下來。

    徐南柯跳上去,問:“師父和幾位長老呢?”

    玄清分心看了他一眼,下唇緊繃,道:“我一人能夠解決,不必驚動師父和掌門。”但話音剛落,他唇角就溢出幾絲血來。

    徐南柯了然地看他一眼,知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原劇情裏有個支線情節,清元派上有個十分神秘的人物,名叫周丹青,是執法長老的故人之子,又是木係天靈根,因此上山後一直得到玄清的諸多照拂。因為他體質孱弱,沒有參加門派大比,也沒有正式修煉,隻是在這山上養病而已。

    但他今日身上的病發作,無法抑製體內的靈根,於是這整座山上的樹木都暴動起來了。

    玄清與周丹青也相處了幾年,應該是有些情誼的,本來周丹青就寄人籬下,弄出了這麽些亂子,肯定是要被長老們責罵的。

    玄清不願意他被責罵,因此竭力用自己真氣壓製。隻是他年紀太輕,資質又不過中上,自然無法以一人之力解決這個難題。

    徐南柯抽出手中的劍,剛要助他一臂之力,就見整座山上暴動的花草樹木突然戛然而止,像是遇到什麽威力巨大的震懾一般,甚至後退三尺。

    徐南柯向上望去,就見沈寄一人立於雲頭,長發翻飛,手中絳雲插向地麵,靈力威逼之下,竟然瞬間將原先的劇烈靈氣給彈回去了。

    他衣袖不亂,臉色未變,簡簡單單地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整座山倏然之間就靜了下來,幾個倒黴的被砸傷的弟子匆匆互相攙扶著去療傷。

    沈寄收了劍,站到徐南柯身後。

    玄清吐了一口血,才看了一眼沈寄,誠摯道:“沈師弟修為竟然增長得如此之快,實在是佩服,看來你們從賭城離開後,又有奇遇?”

    他這是大實話,沈寄現在年紀輕輕,就已經元嬰前期,隻怕傳出去,整個修-真界都要沸騰了,隻是徐南柯經過短短幾日的心路曆程,此時有種把他當作珍寶藏起來的微妙心思,所以倒是不太願意讓他的名聲傳出去。

    “倒沒有什麽奇遇,就是一大攤子破事。”徐南柯笑了笑。

    玄清道:“若有時間,倒是想聽你仔細講一講,隻是我此時還有事情。”

    “上次你與玄六匆匆離開賭城,也是為了這事?”徐南柯問道。

    玄清頗有幾分不好意思,道:“正是,臨時丟下師弟二人,我心中有愧。徐師弟,請容我暫時離開。”他臉色略微焦急地往屋中看了一眼,顯然是周丹青此時正處於危急關頭。

    “我不急,日後再說。”徐南柯心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去吧。”

    再度回到這清元派中來,仿佛過了很長時間,徐南柯幾乎有些認不得自己的屋子了。沈寄不在,整間屋子積滿灰塵,沒人收拾。

    明忍明礬還在院子裏嗑瓜子教訓小弟,乍一見他回來,慌得不得了,恨不得用迎接皇帝皇後的架勢迎接他和沈寄。徐南柯無心和他們廢話,一路上奔波勞累,再加上心情一直處於焦慮複雜當中,於是回到自己房中,閉門倒頭就睡。

    渾身疲憊,卻毫無睡意。

    月色從門框剪紙中透進來,徐南柯用手背遮住眼睛,心情尚且還在混亂中上下浮沉。

    從小到大,師父告誡他和三師兄二人,情動最是要不得,一旦有了多餘的牽掛,便不會再自由,走到哪裏,都會多一個包袱。若有一日陷於絕境中,被那人背叛,會生不如死,失去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所以真水道長說,凡事保留三分,可以讓別人為你出生入死,你卻不能為別人消磨時日。

    可如今。徐南柯全把師父的話當耳邊風了,怕是會被真水道長揪著耳朵教訓。

    而外麵的月色好像也襯著他的心情似的,浮動不停——

    徐南柯發現門框上多了一道影子,竟然是有一人在自己門前席地而坐,月光將他的身影照在薄薄門紙上,輪廓分明。

    徐南柯不動聲色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邊站著,靜靜地看著沈寄的背影。

    片刻後,沈寄低聲道:“師兄,我已經將白衣服換下來了,你既然不喜歡,我便不穿。”

    徐南柯沒有做聲。

    沈寄又道:“明日不知道師兄想吃什麽,我可以提前做好。”

    徐南柯心想,現在還是剛剛天黑,怎麽就已經想著明日的事情了,難不成還能把以後的一生都想好不成。

    沈寄又沉沉道:“我給師兄三天時間,師兄一定要想好。”

    他的聲音有幾分低沉,又有幾分清如許,少了平時故意撒嬌的黏膩,有的全是成熟與鄭重。竟然還隱隱有幾分震懾,像是在下通牒一樣。

    徐南柯挑眉,有點想笑,不由得問:“如果答案你不滿意,你要怎樣?”

    片刻後,沈寄的聲音從外麵低低地傳過來:“我不知道,師兄大可以一試。”

    徐南柯:“……”

    沈寄又平靜道:“不管怎樣,我就是不能沒有你。”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寄:我就是不能沒有你。

    徐南柯:你這磨人的小妖精:)

    ————

    頂鍋蓋遁走,兩章之內一定會讓師兄主動表白,還是那種全世界為你亮燈的大表白!

    沈寄會幸福得暈過去的。現在情緒還沒積攢到那個時候。

    今天木有雙更,因為星期一實在是太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