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喜歡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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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好給徐南柯三天時間思考,沈寄便真的說到做到, 這日清晨開始, 就仿佛徹底消失, 不再出現在徐南柯的眼前了。

    徐南柯早上醒來, 不見他推門進來端盆送水。

    徐南柯推門出去, 不見他在院子裏修行練劍。

    徐南柯有意無意地在落日峰上轉了一圈,也不見他哪怕一片衣袂。

    到了中午和晚上,他讓明忍明礬將飯菜送過來, 也不出現。

    這些年徐南柯的胃口被他養叼了, 最喜歡他做的東西, 但是此時倒茶, 茶無味;夾菜, 菜太淡;吃飯,如同嚼蠟。

    看山山沒色, 看水水不清,做什麽都全無心思。

    徐南柯簡直懷疑沈寄是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學會了傳說中的欲擒故縱。

    隻是這日他有事情, 被上虛真人叫到跟前,在丹-藥房裏煉製一些丹-藥, 有了事情做, 這才不至於心亂如麻。等應付完上虛真人後, 又去清元派掌門徐長風那裏走了一遭,被詢問了一些此次下山的情況。

    徐南柯擔心在徐真親爹麵前走露馬腳,因此不敢久待, 簡要回答幾句後,便下了清虛山。

    等他走到落日峰山腳下,被一人叫住,玄清負劍走過來,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徐師弟,不知你此時有沒有空,可否幫我一個忙。”

    徐南柯此時正需要事情來分自己的心,便想也沒想道:“何事?”不過看了玄清一眼,見他有幾分躊躇,徐南柯頓時也知道玄清請求的事情是什麽了。

    此時周丹青應當是體內靈根無法壓製,就算他是執法長老的故人之子,執法長老也不可能消耗大量修為,為他壓製體內靈根,所以方才玄清找了上虛真人,知道若想暫時壓住周丹青體內的木係天靈根的暴動,需要幾味藥。

    果然,玄清極為羞愧道:“我記得你四年前在試煉地中尋到了一株斷玉鉤,不知還在不在?向師弟索要東西並非我的本意,日後一定償還。”

    那斷玉鉤自然還在,當時徐南柯不過後背中了一箭,覺得忍忍就過去了,自己命賤,不至於用到這麽稀罕的東西,便一直收在乾坤囊中。

    徐南柯道:“這麽客氣做什麽,你想要的話,你就拿去,不過若是給周丹青用,我就覺得不值得了。”

    聽他這麽一說,玄清立刻正色道:“師弟,你沒有見過丹青,不可妄自評斷,他非常純潔、天真,雖然從小惡疾纏身,但一向活潑開朗,從不會被打倒……”

    “好了,大師兄,給你便是。”徐南柯眉梢跳了跳,簡直不忍卒聽。

    玄清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微微臉紅,道:“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事實如此。”

    徐南柯有點無奈地從乾坤囊中拿出斷玉鉤,還和四年前一樣保存得非常完好,又問:“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去極寒地找另外兩樣東西?”

    玄清奇怪道:“你怎麽知道?”

    “我……”徐南柯還沒說半個字,係統馬上在他耳邊距離提示有徹底ooc的危險,一旦泄露半點劇情,便會立刻魂飛魄散,這是一開始就與係統約定好的。

    徐南柯閉上了嘴巴,神情微微複雜地看著玄清,隻見大師兄滿臉誠摯,若說別人純潔天真、品性高潔,都是分不清真假的,他卻是真正能夠配得上這幾個字的人了。

    他和玄清相處日數並不多,也並非有極深厚的師兄弟情誼,隻是此時有種無法改變劇情的無力感,由此聯想到沈寄——不禁片刻失神,心中總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玄清關切地問道:“為何歎氣,是否和沈師弟發生什麽矛盾啦,我見你們前兩日回來時眼神全無交流,彼此都不說話。”

    “……”徐南柯眉頭一跳,心中一咯噔,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摸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道:“我和他不理對方,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難不成我們非要黏黏膩膩地拉著袖子手牽手走回來,你們才覺得正常?”

    玄清訝異道:“這有什麽不正常的,修道中人兩個男人結為道侶也並非什麽大事,你們的事情整個清元派都早就知曉了,即便你想光明正大與他親熱,大家也不會說些什麽。”

    頓了下,他咳了咳,了然道:“師弟若想遮掩,倒也是一種情趣。”

    徐南柯:“…………”

    徐南柯:“???!!!”

    玄清說的每個字他都能聽得見,都能聽得懂,怎麽拚到一起完全匪夷所思,完全無法理解?

    山巔一排烏鴉飛過。

    他仿佛被雷劈中,臉色一下子白了。他現在知道為什麽在試煉地中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偷看自己了,何止如此,這幾年來,在清元派上,所有人見了他和沈寄,臉上都是一副了然與八卦。還有玄六,時常調侃他和沈寄,當時沒有細想,現在簡直細思恐極!

    玄清瞧他這副模樣,還正色勸道:“徐師弟,花開堪折直須折,勸你憐惜眼前人。”

    徐南柯眉頭跳了跳,道:“別說了,你閉嘴!”

    玄清:“……”

    徐南柯自己閉上了嘴巴,兩人尷尬沉默片刻,他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道:“大師兄,極寒地很危險,我與你同去。”

    隻是他話音剛落,身後草木就微微發出響聲,玄清愣了愣,朝他背後看過去——徐南柯也轉過頭,隻見山腳下茫茫一片草木中,突然升騰起數不清的小蝴蝶,顏色灰白,撲騰起白色蒲公英漫天,騰空飄蕩,細細碎碎,宛如夕陽下的銀河。

    這銀河擋住了他的去路,以極其強硬的手段,不準他離開清元派半步。

    徐南柯與玄清二人都怔了怔。

    片刻後徐南柯歎了口氣,道:“罷了,大師兄,有人不讓我和你去。”

    玄清一頭霧水,莫名奇妙,問道:“誰?”卻隻見徐南柯已經拋下他,往落日峰上走去了。一躍三丈遠,似乎有幾分迫不及待。

    徐南柯嘴角勾了勾,有幾分無奈:“一個黏人的小東西。”

    留下玄清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徐南柯回到落日峰上,此時不過才過了一日半,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沈寄,於是在自己院中等了片刻,天色逐漸昏暗,沈寄卻仍舊沒有來。徐南柯忍不住氣笑了,覺得沈寄欲擒故縱這一招未免太過有用,竟然將自己心尖都勾了去。

    他躊躇了一兩個時辰,終於忍不住,朝著後院沈寄的房間走了過去。沈寄卻不在房中,不知道去哪裏了。他在沈寄房中發現了許多與自己有關的東西——一包多年前揭開他們交匯線的糕點,竟然還沒有腐爛,怕是用什麽特殊方法保存起來了,放在櫥櫃當中。

    徐南柯走到窗邊,發現沈寄的筆墨紙硯下壓著一幅畫像,展開來看,卻隻畫了一雙眼睛,頗得他幾分神-韻,或許是還沒有畫完。偌大的白紙,隻有一雙眼睛,未免太過可怖。

    徐南柯心神晃了晃,忍不住提起筆,想要將畫上的人補完,補上他原先的樣子。可他不擅長畫像,無論怎麽落筆,都隻能畫下一道歪歪斜斜的線條,最後還是放棄了,把自己畫醜了可不好。再加上,如果沈寄看見了,恐怕還要吃醋,質問自己這畫上人究竟是誰。

    想到這裏,徐南柯忍不住笑了笑,轉身尋沈寄去了。

    還沒等他走出幾步,玄六山上的人便過來請他:“六師兄說,沈師弟喝醉了耍酒瘋,將他山上的名貴花草全都毀掉了,請徐師兄快點去把你家的小畜生帶走。”

    徐南柯:“……”

    沈寄多年以來從不沾酒,就算玄六和徐南柯怎麽誘惑他,他都不為所動。因此,徐南柯自然不知道他的酒量深淺,更不知道,他居然一杯倒。

    隻是他們修道中人,若是不想喝醉,隻需要用真氣將酒逼出來即可。

    沈寄若是醉了,隻能說明他想醉。

    徐南柯飛至玄六山頭,隻見沈寄趴在院中石桌上,俊臉上染上了三分朦朧之意,徐南柯一走進院子,他的視線便準確無誤地穿過層層臘梅,落在了徐南柯臉上。一見到他,沈寄眸子就露出幾分開心之色,片刻後,扭過頭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玄六和他身邊放了十幾隻大酒缸子,全都空空如也。

    玄六正在發脾氣,跳上樹彈琴,周圍蛙蟲鳥獸全都被嚇跑,徐南柯不忍卒聽,趕緊上前拽起沈寄,將他帶回去。

    沈寄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眼眸裏罩著一層淺淺的霧氣,好似醉了,又好似沒醉,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徐南柯,微微笑道:“師兄,你來了,這次你可不要失約了。”

    徐南柯心尖抖了抖,心髒仿佛被誰狠狠揉了一把,低聲道:“好。”

    沈寄笑著在他麵前蹲下來,踉蹌一下,差點摔倒,被徐南柯一把拉住,他回頭道:“上來,我現在背師兄回家。”

    徐南柯失笑道:“你連站都站不穩,怎麽背我?”

    沈寄抬起眼眸,眼裏有幾分失落,迷糊地瞪著他,片刻後,不開心地道:“要背。”

    “好了。”徐南柯抓住他腿彎,一下子將他打橫抱起,攬入懷中,收緊了雙手了,道:“現在讓你背著我了,我們回去罷。”

    沈寄開心了,將頭埋入徐南柯懷中,蹭了蹭,道:“好,師兄抓穩,我要走了。”

    徐南柯忍俊不禁道:“好,你走慢一點,別摔到我了。”

    他陪著沈寄含糊不清地一問一答,回山的這速度竟然越來越慢,禦劍飛行在山間,朦朧月色,有幾分以後都將如此細水流長的錯覺。此時四月芳菲,夜色深沉,沈寄臉上映著月光,涼如許,徐南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隻覺得越看越好看。

    此時的感覺又和幾年前的那種感覺不一樣了,摻雜了莫名奇妙的心慌意亂,相逢之日,也未曾想過居然會有這麽一天。

    回到了落日峰上,徐南柯正要將沈寄放回他房中,誰料沈寄突然從他懷裏跳下來,跑回自己房裏持了絳雲劍,跳到屋頂上,渾身真氣激蕩,長發月色下翻飛,大吼道:“姓謝的滾出來!”

    徐南柯:“……”

    整座落日峰被他渾厚真氣一激蕩,抖了三抖。明忍明礬等不怕死的弟子們都紛紛出來,看徐南柯和沈寄這對活在緋聞裏的道侶,又要上演霸道師兄愛上我的戲碼了。眾人都津津有味地從窗戶裏探出頭來,明忍明礬發現此商機,恨不得前排兜售瓜子。

    徐南柯好說歹說連哄帶抱,把他弄了下來,他又晃晃悠悠地將自己房中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搬到徐南柯房中,布巾鞋子筆墨紙硯什麽的全都擺到一起,枕頭放在一起,被子也疊在一起,然後坐在床上盯著徐南柯,眼眸不甚清醒,蒙著一層水氣,臉上卻帶著笑容,一聲一聲喚道:“師兄,師兄。”

    他每叫一聲,徐南柯就溫聲應一聲,全無半分不耐煩。

    折騰了好久還沒安寧下來,徐南柯實在哭笑不得,走上前去將他壓在床上,給他脫衣服,道:“你今晚要在這裏睡?”

    沈寄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將臉埋進枕頭裏,含糊道:“不止今晚。”

    徐南柯挑了挑眉,看來沈寄狼子野心還不小,他嘴邊帶著笑意,伸手去替沈寄將身上衣袍扯下來,沈寄一沾上床,便昏昏沉沉了,也沒動彈,任憑他弄。

    徐南柯將他外袍褪去,丟在一邊,正要脫去中衣,手指卻猛然一頓。嘴邊笑意也驟然凝固。

    沈寄脊背上,一條猙獰的傷口,從第三截脊柱一直延伸下去。徐南柯心頭一跳,血液朝頭頂上湧,猛然將他中衣給撕了,隻見他後背上傷口遍布,似乎已經結了痂,再往右臂看去,哪裏是被毒蠍蟄了,哪裏是被酒缸給磕了——分明是被什麽妖獸給咬的,半截手都有脫骨重新接骨的痕跡!

    徐南柯心中猛跳,頓時麵上青了又白,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氣的,心髒被死死攥緊,他抬起眼皮朝沈寄看去,沈寄此時還睡得安穩,眼睫上沾著些許霧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表白。(明天準時五點,看能不能雙更)

    師兄遭受三連擊:沈寄的日記、沈寄裝三師兄、沈寄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