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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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聽完妙玉的話,心中的第一個想法是果真如自己所言,寒香是自作主張,幸而她亦非多事之人,若非寒香苦苦相求,她也不會使人去打聽妙玉家事,得知這樣一個消息,今得妙玉此語,遂笑道:“既然你這麽說了,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妙玉神情一寬,冷冷的語調不免放緩了些,道:“我也沒想到出家修行數年後,寒香仍惦記著紅塵中事,以後我會約束她,也請你別放在心上。”

    她今年十九歲,出家時寒香是小丫頭,其實現在也有二十歲了,比自己還大一歲,曾是兄長江舟之婢,後跟了自己。在寒香這個年紀,本該懂得一些避諱才是,可是她們兩個一直住在清淨之地,經曆甚少,難免養成了寒香天真爛漫心無城府的性子,總念著紅塵中事。

    黛玉答應了妙玉,道:“你放心,我亦會管著身邊的人,不叫她們多嘴。”說完想了想,叫紫鵑把江正沉贈自己父親的那幅字畫找出來,轉贈妙玉。

    見到卷軸的那一刻,妙玉略有不解,待得展開後看清手筆,瞬間淚珠瑩然。昔年被父母匆匆送回家鄉之後當即遁入空門,住進了蟠香寺,明麵是因病出家,實際上是出家避禍,並得父母叮囑,無論如何不得打聽家人消息,也不準泄露身份,以免殃及自身。

    屈指一算,已經八年了,她時時刻刻遵守著父母之命,倒也博得一個平安無事,誰知因黛玉的下人施展妙手給寒香治病,寒香倒生出向黛玉打聽消息的心思。

    寒香回去後露出痕跡,妙玉慌忙來找黛玉,便是怕事端再起。

    妙玉終究是妙玉,察覺到自己失態後,立刻側過身子,伸袖擦掉眼淚,然後才轉過來麵對黛玉,一手緊緊抓著卷軸,一手行佛門之禮,道:“阿彌陀佛!多謝你慷慨相贈。日後如有所需,盡管遣人來找我,凡我力所能及之事,必不會推辭。”

    一聽此語,黛玉便知與自己父親交好的那位江正沉果然是妙玉之父。

    因兩家父親有這樣的交情,算是世交,又因黛玉幼時也有和尚道士勸自己父母讓自己出家方能病愈等語,故有心親近妙玉,笑道:“府裏熱鬧得不堪,很不符我守孝的心思,我也想清淨清淨,改日等我歇過神來,必去櫳翠庵叨擾你。”

    妙玉點點頭,攜著畫軸,飄然離去。

    黛玉當即命身邊諸婢封口,以後不許再提妙玉父母兄長家世等事。又命美景跑一趟,找她父親,就說悄悄地打聽江家境況,不許張揚,也不準在旁人跟前提起。若有人問,就說黛玉想起林如海生前有這麽一個朋友,故打聽一番,絕對不能說是因妙玉之故。

    葉青等人深知其中利害,無不遵命。

    卻說妙玉走後,黛玉歇午,寶玉來探,被紫鵑等人打發回去了,自然沒有了香芋故事。

    寶玉不來,也不見寶釵蹤影,黛玉一覺醒來,渾身懶懶的,又酸疼,依舊躺在床上不起,忽然聽到寶玉房中一陣吵嚷,便知是糖蒸酥酪的事發生了。側耳細聽,果然是李嬤嬤痛罵襲人之音,緊接著則是襲人分辨之聲,寶玉辯解之聲,寶釵勸解之聲等等。

    黛玉感慨道:“原來沒來我這裏,是去了寶玉房中。”

    她說的自然是寶釵,細想寶釵經常出現在寶玉房中、或是跟隨寶玉身後出現的情景,黛玉不禁失笑,她今兒才發現寶釵對寶玉的心思,果然是如影隨形。

    那廂鬧了半日,直到鳳姐出現方才結束,滿院都清淨了。

    不想,過了沒多大會子,寶釵和寶玉往自己房中來,黛玉無法將之拒之門外,隻得讓他們在外間稍待,自己收拾了才出去會客。

    寶玉畏懼虎皮之威,遠遠坐著,喝了一口茶,拋開之前的氣悶,笑道:“聽說今兒一早櫳翠庵的妙玉師父來了,怎麽不找別人,單找妹妹?其中有什麽故事沒有?昨兒她身邊的小丫頭子也來找妹妹。原來妹妹竟是個香餑餑,你也找,他也找,都來找妹妹。”

    黛玉道:“二哥哥難道不知她和我是在牟尼院結識的舊相識?雲丫頭又不是沒說過。同為姑蘇人氏,難免走得近些,時常互借書畫,略解閨閣之悶。”

    寶釵笑道:“那個妙玉,我瞧著很不大像樣,別走得太近才好。”

    黛玉反唇相譏道:“姐姐隻管自己行事即可,千萬別對我說出姐姐的那套理論。我自小也有父母教養,深知禮儀,亦懂進退。妙玉師父好不好,不是別人說出來的。依我說,覺得她好就是好,覺得她不好便是不好,誰也別強求誰改變自己的心意。”

    寶玉讚同道:“妹妹所言極是,我也覺得妙玉甚好,與咱們家的姊妹無甚差別。她才來時,我就去櫳翠庵拜訪過幾次,倒是個超凡脫俗的人物。”

    黛玉問道:“二哥哥什麽時候去的?我們都不知道。”

    怪道前世劉姥姥來時,大家去櫳翠庵品茶,妙玉叫了自己和寶釵去吃梯己茶,寶玉過去了,妙玉沒趕他出去,頗有些另眼相待,原來在那之前就有交情了。

    寶玉嘻嘻一笑,道:“妹妹和妙玉來往,我也不知道呢。”

    大家說笑了一番,因記掛著襲人之病,寶玉沒有久留,寶釵亦隨之告辭。

    次日清晨,黛玉起來,給賈母請過安,用過早飯後,閑來無事,袖著一卷棋譜去櫳翠庵裏找妙玉,對了兩局棋,吃了一盞茶。瞧著妙玉用的綠玉鬥,想起寶玉亦曾用過此鬥,黛玉不禁開口道:“依我說,吃茶就用茶器,不拘陶瓷紫砂玻璃,都比玉器強。”

    妙玉不以為意,道:“我常用此鬥,已是習慣了。”

    麵對妙玉,黛玉不怕得罪她,直言不諱地道:“若無好處,改了便是。我以往也有許多不好的習慣,但為了養生,如今都改了。我常聽人說,吃茶用具最好的是紫砂,瓷器次之,玻璃再次,玉器卻是末流,不過彰顯豪富罷了。你這麽個人,冰清玉潔,超凡脫俗,還需要用一隻茶杯來昭示身份不成?沒的惹出不好的事情來。”

    前世不知妙玉是出家避禍,如今知道了,自然良言相勸,若有人認出江家所用之物,恐怕會生不軌之心,枉費了江正沉夫婦的一番心思。

    妙玉上一世的結局如何,黛玉不知,自己死時,妙玉猶在櫳翠庵中。但想到寶玉說的劉姥姥用過的一個成窯盅子因妙玉嫌髒,故他拿給了劉姥姥,黛玉心生不祥,隻怕在前世,那隻茶盅當真惹出一番事情,可惜自己一概不知。

    黛玉的話直接點醒了妙玉,仔細考慮片刻,點頭道:“既然你這麽說,明兒我換個杯子使便是,這些東西都叫人收起來。”

    黛玉笑道:“阿彌陀佛!大善!”

    發生這麽一件事,妙玉和黛玉漸漸走得近了,兩人年紀雖然差了六七歲,但是平常談詩論詞、對弈品茗,竟是說不出的誌同道合,越發投契了。此係後話,暫且不提。

    黛玉在櫳翠庵裏用了一頓齋飯回房,剛聽說史湘雲上午來了,現在賈母房中說話,正欲過去相見,忽有甄娘子攜英蓮前來辭別,原來甄娘子之疾已愈,意欲攜女回鄉,懇請黛玉打發人跟鋪子裏南下進貨的船隻說上一聲,她們娘兒兩個多付些錢好上船,隨之一同南下。

    英蓮今年十五歲,生得標致美貌,甄娘子不敢帶她上路,唯恐遭遇不測,京中又無自己認得的人,唯有來求黛玉開恩。

    黛玉一口答應,又命良辰備了程儀相贈。

    英蓮又去辭別薛姨媽和寶釵,她們娘兒兩個離開後沒兩日,便到了寶釵的生日,賈母拿出二十兩銀子來給她過生日。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的基調是雞毛蒜皮。

    我經曆了無數隻西瓜君的誕生,我們所在的那口井老是半夜放水,又是兩點才睡,六點多起來做飯,困死了,我去睡一會,十二點起來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