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回蒼瀾（13）

    晨光，如期而至。

    蒼瀾是被鼻尖前一陣一陣的癢意撓醒的, 他眉頭微皺, 掙紮了良久才睜開眼, 當看見夢回拿著一根潔白的羽毛一臉笑意的看著他時, 說實話, 他有些愣。

    “你有起床氣啊。”夢回沒有忽略他醒來時的皺眉和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漂亮的瞳孔裏劃過的惱怒，這是很微小的細節, 同樣被蒼瀾掩飾的很好。

    “有點。”蒼瀾笑笑, 他其實有很嚴重的起床氣, 但他的生長環境不允許他有這樣的貴公子似的矯情病症, 所以他都漸漸忍了下來, 可能因為他太擅長掩飾，夢回是第一個發現他有這種小毛病的人。

    “可是以後每天, 你都需要這個點醒來。”夢回沒有錯過蒼瀾眼底的青影，“你的作息太不規律了, 忍一忍, 午休可以緩解困倦。”

    “好。”夢回的聲音裏的溫柔，總是能讓蒼瀾忘記這隻是為了取走那滴眼淚的事實。

    “嗯, 現在去洗漱, 然後和我去□□吃早餐。”夢回伸手將蒼瀾拉起來, 後者牽著前者的手懶懶的走在後麵，嘴角掛著饜足的笑容。

    夢回等待著蒼瀾洗漱，這次蒼瀾的動作很快, 畢竟讓女士等待是很不紳士的行為，雖然他不是紳士，但好歹他是個男人。等他幹淨利索的出來後，兩人一起去了□□。

    不得不說，在□□這樣的地方用餐，的確很下飯，尤其是不止有美景，還有美人相伴，所以當蒼瀾看見桌子上的煎蛋後，猶豫了一分鍾，他還是選擇吃了進去並成功的沒有吐了出來。

    “雞蛋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你應該多試試的。”夢回滿意的看著蒼瀾吃下雞蛋，“你真是太挑食了，本來我是想弄一些你愛吃的東西，可是找來找去發現你隻要能吃進去的東西不挑味道，但你能吃進去的東西太少了，所以，我覺得，你可能需要換換口味。”

    蒼瀾的忍耐力可比常人高多了，隻不過他看見樹枝纏繞的餐架上那杯綠色的液體，還是沒忍住問，“這個和我之前喝的聞起來有些不同。”

    “鮮榨菠菜汁，放心，很新鮮。”夢回眸子裏閃過一絲狡黠。

    “菠菜汁？”

    “嗯，原汁原味的植物纖維，綠色蔬菜的葉綠素不管是炒炸還是煮都容易被破壞，這樣可以讓它的營養最大化。”夢回撐著下巴眉眼彎彎。

    “你在笑什麽？”蒼瀾看著夢回這個樣子，覺得她很開心。

    “大力水手都吃菠菜啊！”夢回眨眨眼，黑亮亮的眸子裏都是揶揄：誰叫你一副瘦瘦弱弱力氣小的樣子？

    蒼瀾放下手中的杯子，手支著桌子，身體前傾，仗著自己脖子長，輕而易舉的將自己的臉放在了離夢回近在咫尺的距離，他亦眨眨眼，“你這是在挑釁我~”呼吸糾纏著呼氣，溫度漸漸變得火熱。

    夢回揚眉，她看了看蒼瀾豔麗的唇，直接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唇角，然後咂咂嘴，煞有其事的說，“今天早餐味道不錯。”

    蒼瀾看著夢回大早晨起來就作妖的樣子眸色暗了暗，修長的指直接扼住這膽大包天的女人的下巴，就將自己兩片冰冷的薄唇貼了上去，另一隻手直接攏起了夢回的脖子，一副控製全局的樣子。

    一分鍾後，蒼瀾做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氣呼呼的看著對麵臉色紅潤且還在挑釁他的女人。這絕對不是他的錯，他的吻技毋庸置疑，可是動作難度就太大，中間隔了一個說長不長說但不斷的桌子實在考驗腰力，他做不能哭訴自己腰酸吧？這也太傷自尊了。

    “不要灰心，多鍛煉鍛煉就好了。”夢回的鼓勵很誠懇，聽得蒼瀾隻想翻白眼。

    “還好我早晨榨汁沒有選擇韭菜。”

    這慶幸的口氣說出來這樣的句子所以，女人，你是鬧哪樣啊？

    “因為韭菜汁養胃啊，你的胃哪樣差。”

    蒼瀾一口幹了自己杯子裏的菠菜汁，嗯，味道還不錯。

    夢回笑嘻嘻的看著蒼瀾幼稚卻異常好看的小動作，真可愛，還挺傲嬌的，害羞就害羞了唄，你以為你喝了綠色的液體就能淡化你臉上的分紅了麽？

    嗯，經過了一場相當曖昧的早餐事件後，夢回拉著蒼瀾去晨練。晨練很簡單，就是跑步，可是蒼瀾的身體素質真的很差，沒多久就臉色漲紅，喘著粗氣，但是想起來剛剛那極其傷自尊的接吻事件，他不得不憋著一口氣跟上夢回的腳步，而夢回亦是察覺到了，漸漸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已保蒼瀾能跟得上，漸緩的速度蒼瀾適應起來也正好。

    大概慢跑了半小時，夢回拉住了蒼瀾，“走走吧，你剛開始，循序漸進的來，你的身體也不能支撐你一蹴而就。”

    蒼瀾看著她，沉默的走著，久久沒有說話。

    夢回用指劃了劃他的掌心，她側過頭看著他，“你看起來不開心，我太自作主張了麽？你可以告訴我，不要悶在心裏。

    一股若有似無的癢意從掌心竄到心裏，有什麽東西要從那刻跳動的異常活躍的心髒裏爆發出來了。

    “你就那麽想讓我的身體快點好來拿走那滴眼淚麽？”蒼瀾低著頭，漆黑的眸子裏翻湧著雷動和風暴，“若隻為這個，你不必對我這麽好，也不要來招惹我，你想要，我就給，因為我喜歡你。”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更何況是我喜歡的人。”

    夢回從蒼瀾陰沉的眸子裏看到了一隻發狂的巨獸，它揮舞著鋒利的爪子，它長大了血腥的大口展示著它銳利的長牙，它在嘶吼，它在咆哮，他終於——將他靈魂深處的那隻野獸，放出來了！

    “我是喜歡你，我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我在努力壓製，我在拚命理智，我不想把你和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放在一起比較，可是，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現在為你發瘋為你癡狂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在對我一麵溫柔的時候其實心底在笑哈看吧，這就是你們捧的男人麽？比那些討厭的追求者還下賤，裝什麽清高，還不是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

    諷刺，涼薄，惡意，陰暗，這才是撕碎無數麵具後蒼瀾真正的樣子，自卑，暴怒，靈魂都是醜陋的，像臭水溝裏逃竄上來的人人喊打的臭老鼠，上躥下跳，跳梁小醜。

    “我是下賤，我是肮髒，我是從出生開始就齷齪的活著，你可能覺得自尊對我這種人來說就是笑話，但我就是想在你麵前體麵一點！”

    “我就是下賤！我就是惡心！我就是很□□的輾轉於萬千女人之前！可不管你是要玩弄我還是怎麽，我那麽拚命的偽裝粉飾出一個看起來還驕傲還幹淨的樣子隻為在你麵前還留存在於一絲尊嚴！”

    他大聲吼，他額角的青筋暴起，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眼淚終於淹沒了視線，這種卑微的液體，終於衝走了他在他喜歡的人麵前，最後一絲體麵。

    “我喜歡你喜歡的發瘋你滿意了吧你不用試探了你還要怎樣的虛榮我都在你腳下搖尾乞憐就好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你......求你.......求你不要對我太好......不要對我太好我真的要瘋了！”

    他把自己放在最低下的地位來乞求一絲憐憫，他那可笑的尊嚴，他自己來踐踏吧，髒到慘不忍睹，踩得粉身碎骨，都沒有從在意的人眼裏看到一份無動於衷來的強！

    夢回怔怔的看著淚崩而肆虐的蒼瀾，隻覺得茫然，心口的抽痛一遍一遍的刺激著她的感官，可是她還是茫然。

    她的情感流淌在別人身體裏，夢回的驅殼中連感性都稀缺的可憐。

    她假裝自己有各種各樣的情緒，可事實上她就是沒有。

    “取回那滴眼淚，跟你的身體好不好沒有任何關係。”

    蒼瀾僵硬的看著夢回，滿眼是不可置信。

    夢回忽然笑了，“我想喜歡是假裝不出來的。”

    這句話裏帶有明顯的潛台詞，可夢回覺得以蒼瀾現在智商不說出來他絕對靠自己想不出來。

    “那滴眼淚，是我的情感，所以，我失去我該有的情緒，但現在，我所有的情感都在你的身體裏。”

    蒼瀾愣愣的聽著，這種難懂的句子他真沒聽懂是什麽意思，但這不妨礙他聽得懂下麵那句話：

    “你是我情感寄托，我怎麽能不喜歡你。”

    暖陽裏，夢回逆著光，站在繁花裏，笑得溫柔。

    “我本來是沒有喜歡的能力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我的情感在你身體裏躁動吧，所以，我不能否認你對我的吸引力——無與倫比。”

    “你是天道量身定做給我的禮物，像是眾神送給埃庇米修斯的潘多拉。”夢回走進蒼瀾，輕輕的擦掉他的眼淚，再撫摸著他的臉，“明明知道你會是我今後最大的麻煩，可我還是忍不住你帶給我的誘惑。”

    她定住蒼瀾的下顎，環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仰起頭，吻得熾熱，吻得忘情，這是被迷惑了心智的那種沉淪。

    可，沒有回應。

    她放開了他。

    “你想讓我不對你好，抱歉，對自己喜歡的人，這種事，我想我還做不到。”

    漆黑的瞳對著漆黑的瞳，瞳裏映著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人。

    “你碰到的其他女人是什麽心思我不知道，但我沒有你說的那些想法，我當然也可以像她們那樣直接賜予你榮耀，我比她們強大太多我能給你的也更多，可我想尊重你，所以把你想要的體麵、你想的尊嚴都放在你手中，這些東西你自己重新找回來你才能在人格上與我對等。”

    夢回緩緩的解釋著。

    “以前，我一直把很多東西當成一種默契和共識，所以理所當然的大部分保持沉默，可意識與意識之間的差別太大了，不解釋，真的會被曲解，可是那些無關的人曲解就曲解了，可我希望你懂，而且懂也要說出來，說出來才能得到肯定。”

    夢回莞爾，“我想我有點理解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的意思了，因為這是對彼此的肯定，所以。”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淹沒在更狂熱的回應了，呼吸的互相吞吐間，焦灼了更多心知肚明的穀欠念……

    一夕間的明了，像是昨夜風流的延長，都蓄積在今日的狂亂裏，這裏……

    契合的人和契合的人做最契合的事。

    那些不可言說的喘息，都散在晨光裏……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好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