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看著嬌小的女孩，再看看對方柔和稚嫩的麵孔，傑克的腦洞一時之間不免有些跑偏，什麽樣的神鬼傳說都在眼前一一閃現而過，最終，他得出結論。

    ——東方，真是個超級神奇的國度。

    能開創造紙術、火藥術還有指南針，一定是因為東方人都能活很久，而且很小的時候就很聰明和成熟。甚至，在那裏，很可能到處都是像簡嶽這樣的東方人。

    謙和，溫潤，渾身像能發光。

    關於那裏，傑克眼前不由得出現了一大片的黃金鋪就鑄造的城池、房屋，以及擁擠的、熙熙攘攘的無數個‘簡嶽’優雅筆挺的來回走動……

    [小天使的眼睛布靈布靈的！]

    [好看是很好看，可是，為什麽我總感覺他腦子裏腦補了很可怕的畫麵呢。]

    [比起肉絲這種禦姐，傑克說不定更喜歡這種小蘿莉！]

    [樓上，該吃藥了！]

    簡嶽的背後有一小撮冷風刮過，他斜眼看了眼彈幕，再瞅了瞅傑克在他和李家小姑娘之間閃爍不已的神態，隨後他好似不經意的抬手，扶上傑克的肩膀，溫和笑言：“姑娘，可是香港人？別怕，我是聽你哥哥的口音，聽出來的。”

    李氏看女兒跟陌生人說笑太過，忍不住伸手拉著她往後退。

    簡嶽對她頷首微笑，表示友好。

    “我們確實是香港人呢，我叫李響兒，一家人在幾年前是出來逃難的。”雖然母親畏畏縮縮，怯懦不言，但這小姑娘許是在顛簸的人生經曆裏磨練了不少，膽子特別大，嘻嘻哈哈的，三言兩語就把自己一家人的來曆說得清清楚楚。

    原來，幾年前香港剛剛被被英國劃為租界，貿易經濟全被把持，李家人正是因為居住地段尷尬，算不得城內人，故而就連出港行船的權利也被剝奪了，迫於生計，家裏長輩跟租界裏的外國大佬起了利益衝突，在那些人找上門來之前，爺爺留下守著祖宅，其他人連帶奶奶一起都連夜逃命了出來。

    “我們一家人，都是走船的。”響兒小驕傲的說，又宣布：“而我媽媽，還有奶奶都是香港天酒樓的大廚，手藝可好著呢。”

    [好巧啊！up主說要找東方廚師，還真給他找著了！！還是粵菜大廚！好厲害！我想吃叉燒包、燒賣、菠蘿包、奶黃包！]

    [樓上深夜防毒，要求係統屏蔽。。。。]

    [可這概率也太小了？不會有內部操作吧？]

    [看破不說破，表示知道泰坦尼克號刪減版劇情的我，大概了解up主為什麽要找這家人了，有興趣的可以度娘了解一下，沒有興趣的，就別吭聲，看下去！]

    [恩，這裏也有一個知道情況的，看破不說破，響兒小丫頭挺可愛的，希望她有個好結局。]

    [說起來，我們直播間的主題不是拯救嗎？最早來的有沒有，誰知道up主做沒做什麽提前準備的措施啊之類的？]

    [不知道啊。]

    [好像沒有吧？]

    [……]

    在直播間抽絲剝繭般醞釀出#拯救#的氛圍時，簡嶽這邊又有了新的情況，本來李家兄弟兩正在眾人麵前唱戲，但因為李氏手裏的二胡頻頻停下，響兒的竹板也不敲了，隻有奶奶的琵琶一直在彈，但彈著彈著，調都跑到穆桂英掛帥上去了。

    李家兄弟終於察覺出不對勁，忙放下家夥，擠開人群，鑽了過來站到李家婦孺身邊，看著簡嶽和傑克，兩眼發直。

    這是，老鄉!

    李家兄弟真不知該用什麽態度跟簡嶽打招呼，不過，這種相似的民族痕跡還是能讓人感受到一絲絲親切的。

    “國內，還好吧？”

    兄弟兩抱著行頭，滿肚子的話沒說出口，最終隻是本能的問了這麽一句。

    簡嶽：“……”

    戰火紛爭，內憂外患，人民飽受壓迫？

    “恩，革命尚未成功。”

    圍觀的人有點多，簡嶽拉著傑克，示意李家人跟他一起，走出吵鬧的大廳，來到樓梯的拐角處，接完上麵的一句話，“所以，大家都需要努力，我叫簡嶽，是一名留學生。”

    “李強。”

    “我叫李虎，是老大。”

    他們這會說的都是中文，傑克聽不懂，隻能保持麵帶微笑，藍色的眼眸卻頻頻往簡嶽身上瞄，示意他解釋一下情況。

    “這位是傑克，我的朋友。”簡嶽解釋了，也換了語種，“我是聽白星公司的董事長伊世梅先生提起過泰坦尼克號有雇傭東方人，所以特地過來找找看，異鄉為異客，能在這裏見麵都是緣分。”

    白星公司董事長？

    李家兄弟麵麵相覷，“可，您親自來找我們，是有什麽事吧？”

    “是這樣的。”簡嶽說，“我來英國很久了，一直沒有找到唐人街，對於家鄉的味道很是懷念，而我的朋友，也對此很是向往，所以，我想聘請幾位，在海上這短短的幾天，能負責我們的飯菜。”

    來找廚子的？

    李家兄弟迷糊了，在三等艙所有人都包了兩頓飯，誰沒事，吃飽了撐的，還雇人做別的。

    響兒機靈，眨眨眼，一針見血的問:“你很有錢？你……應該不住在三等艙吧？”

    ……

    甲板上的風，冷呼呼的刮著，若站的離外麵近一點，隻覺得風利索的像把刀子。

    傑克從熱乎乎混雜了許多種氣味的大廳裏走出來，站在風裏，卻沒覺得神清氣爽，反倒覺得雖然味道一言難盡，但卻溫暖生活化的三等艙，更讓人親切懷念些。

    他縮了縮脖子，搓搓手，側頭去看他的小夥伴，“你冷不冷？”

    簡嶽身上的外套比傑克單薄很多，但眉眼疏朗的他，怎麽看也不為外寒所動，一派淡然，“如果你冷的話，去那邊長椅坐坐吧，能擋點風。”

    好吧，是他要出來看引擎和星星的。再冷也得忍著，傑克咬咬牙，雙手抱緊自己，跟著簡嶽坐到甲板的長椅上，然後裝作無知無覺的蹭到對方身邊。

    “你還沒跟我說說，你家鄉早餐喜歡吃什麽呢？”

    剛才，簡嶽用十分豐厚的酬勞，成功讓李家兄弟動了心，答應了簡嶽的短期聘用，而且明日，他們一家人就會按照一日三餐的時間，給他們送來餐點。

    至於在哪裏做，對於擁有貴族式豪華套間的簡嶽並不是問題。

    每一個貴族上船，都是帶著三五成群的仆從、廚娘的。

    等知會過李家當家，和一塊逃命出來的二叔，估計晚上，李家人就會過來了。

    這個共識達成的很愉快，隻是先前活潑愛說笑的響兒卻在得知簡嶽是住在頂層艙房後，一聲不吭了起來。

    就是傑克也看出她有點生悶氣。

    不過，這種小姑娘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就是傑克不懂中文，不熟悉亞洲人麵孔，也看得出對方失落的是和簡嶽差距過大的身份地位，女兒家的小心思，在這樣的巨大鴻溝下，就像是……不可能觸及的夢。

    傑克:……

    可他為什麽明明有點為她感傷卻，又有點莫名開心呢。

    “香港那邊，估計是腸粉，粥之類的，等明天你看見就知道了，雖然是一個國家，不過其實地域差距很大，我平日吃的早餐，跟他們不太一樣的。”簡嶽垂下眼，就看見傑克縮成一個半團，臉頰凍得剔透的發紅，他頓了頓，不由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那豈不是做了白用功？腸粉？腸……你的翻譯真的沒問題？”傑克詫異的睜大眼，讓凍得鼻子都紅了，呼吸也滿是哈氣，烤肉簡嶽神情依舊，連呼吸頻率都毫無變化。

    傑克實在忍不住胡思亂想。

    簡嶽的臉，是不是不會紅啊？

    “東方菜，無論原料是什麽，都很做出美味佳肴來，你不會失望的。”簡嶽聲音放緩，避而不談，“你的臉很涼，要是太冷的話，你先回去再添一件衣服吧？”

    傑克還以為他會說我們先回去休息。

    “呃……你好像挺喜歡在這裏待著的，如果你喜歡，我也沒關係，也沒有那麽冷，心理作用而已。”傑克聳聳肩，活躍氣氛說:“我以前就掉進過一個冰窟窿裏，所以現在還記憶猶新，這海水能有多冷，我恐怕是最清楚的。”

    簡嶽微微收斂了笑意，沒說什麽，隻是抬手轉而摸了摸他的發頂。

    溫熱的指尖觸碰柔軟的發絲。

    頓時，傑克覺得周圍暖和了許多。

    而且，天空中的星星也特別的亮。

    傑克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忽然，又直起身子，小聲的問:“對了，我真的很好奇，那個響兒小姐難道真的有十六歲了？”

    簡嶽點頭。

    傑克又問:“那你們東方，女孩十六歲，可以結婚了嗎？”他頓了頓，“我是說，她好像喜歡上你了。”

    簡嶽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金發男孩仰視他，藍色眸子透亮，目光撞在一起，也不偏不倚，依舊純淨的不可思議。

    “十六歲，是可以成婚了。”他不疾不徐的回答傑克，“而我今年已經二十七了，事業有成之前，並不打算結婚。”

    傑克皺起眉，“那你呢？你對她怎麽看？對於小姑娘的心意，你打算視而不見？”

    “還小，一時的情感波動而已，我和她不太合適。”簡嶽不打算多提，他轉移了話題，“你去美國，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

    他以為這樣能抑製住傑克的好奇心，結果。

    隻看見傑克那雙倒映了滿天星河的眼睛，一邊眨，一邊又問。

    “你不喜歡響兒這種？那你……是不是喜歡之前的，那個卡爾的未婚妻，那一種？”

    簡嶽:“……”

    這時，有人從他身旁快步的跑過，帶起的風驚得對麵的傑克一個瑟縮，眉上的發絲遮住眼睛，但也沒阻礙簡嶽看清那人是誰。

    “蘿絲·布克特？”

    是傑克下意識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再者，蘿絲一身黑紗裹住酒紅色的長裙，波浪卷發亂飛，神情雖然看不清楚，但這狼狽的奔跑姿勢，已讓人心中預警。

    簡嶽也愣了一下，畢竟剛才的話題，讓這樣明明是預測好的狀態，卻變得有點莫名奇妙。

    “怎麽是她。”傑克哎了一聲，連忙起身，拉緊衣服，打了個噴嚏，“你說她剛才聽見我說的沒有？這也太尷尬了。”

    “我覺得，現在去看看她怎麽會突然從舞會上跑到這裏，更重要些。”簡嶽畢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去晚了，主角都沒命了，直播間的#拯救#熱點不說，品行也不會讓他依舊淡然自如。

    “簡？”傑克揪著衣服，看了看小夥伴轉身便走的背影，愕然的瞪了瞪眼，忍不住心底的不爽。

    剛才還一副遲疑的樣子，現在倒是很爽快，明明就是對人家有好感了吧！

    先前還不確定，現在傑克認為，簡嶽肯定是喜歡蘿絲沒錯，不然之前的一些態度，能怎麽解釋？

    簡嶽一直對誰都雖然溫和有禮貌，卻從不參與外人的事情。

    現在，卻焦急成那樣……

    要幫朋友嗎？

    可是，蘿絲是有婚約的女人。

    再好看，也有未婚夫。

    雖然未婚夫看起來是個冷血的資本家，但她自己也就是上流社會的一員不是？

    甲板上，冷風中，金發男孩深吸了一口氣，暗暗下定決心，他要把簡嶽拉回來，一定要將朋友喜歡上有夫之婦這樣的悲劇扼殺在萌芽中。

    傑克沒有察覺。

    ——他這樣的推導公式，也完全可以解答出另外一種，會讓他更開心些的結論……雖然已經學會營造曖昧，但他還學不會真正的去撩男人，而被撩……

    也還傻傻的。

    純純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嗯，加更一律在周末

    我許諾，周五一萬字！

    周六一萬字！

    至於周天，看你們想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