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功夫，昱靈豢養小白虎做寵獸的事就傳遍了整座玉溪山，各路大小精怪都忍不住跑來瞧了瞧，瞧的昱靈很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異常舒坦。老虎這樣的猛獸，可不是誰都敢豢養的！

    不過離榮對來客並不大關心，一直懶懶的隻想睡覺，偶爾被鬧騰的狠了，便勉強睜開眼，站起身，抖抖皮毛，換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趴下睡覺。

    山貓精洛悅伸出手指戳戳離榮腦袋，見它沒什麽反應，再扯扯它耳朵，還是沒什麽反應。她抱起雙手揣測道，“這小崽子看著呆呆笨笨的，怎麽隻曉得睡覺，不會是有什麽毛病吧？”

    “不會吧！”昱靈摸摸離榮後頸毛，它微微動一動，舒服地在昱靈手心蹭蹭，“可能是它太小，前爪又受傷的緣故，等它長大些，爪上傷好痊了，定然會活潑些。”

    “話雖這樣說，”洛悅抱著手踱了兩步，“不過，我聽我娘說，白虎一族乃異種，因其是變異而來，所以自小體格嬌貴，極難養活。直到玉帝座前白虎監兵神君被封為四方神之後，白虎一族才日漸壯大起來，不過凡間的白虎還是較一般的老虎難養活些。我看你這老虎整日裏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模樣，我估計，定是活不長的。”

    洛悅這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瞬間將昱靈澆個透徹，這兩日的慰足歡欣猶如冬日裏的暖陽，悠忽一下便飄走了。

    昱靈滿麵愁容地抱著離榮，想著自己這三千年來獨自一人孤苦無依，連個說話談心的人都沒有，好容易撿個幼虎為伴，還生死未卜前途未知，這樣一想，又有些酸澀，忍不住一聲接一聲的歎息起來。

    離榮被他的歎息聲所擾，睜著圓潤的眼濕漉漉地將他望著，見它那無知可愛的樣子，摸著它腦袋，昱靈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堅定來，“離榮，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你養大。”

    離榮顫顫耳朵站起身，伸個懶腰，“嗷嗚”地低低叫了一聲。

    洛悅托腮思忖了一會，忽然一拍額道，“啊，說不定它是因為沒有玩伴，寂寞了。我小時候便是這樣，因自己是母的，個頭又小，幾個兄弟都不愛同我玩，每次去偷鳥蛋都不願帶我，我小時就很寂寞，很頹廢，整日鬱鬱寡歡，懨懨的沒有精神，離榮這形容與我當年一模一樣。嗯，按這樣說，我和離榮到有些同病相憐，不如這樣吧，你把離榮交給我，保管幾日後，我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小老虎，怎樣？”

    佛祖爺爺，天地良心，洛悅若如同她自己說的那樣，他昱靈寧願折損一百年修為！

    洛悅尚未變成人形時長的雖小，但十分潑辣難纏，她幾個兄弟都被她纏的無法，卻又因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娃，父母愛護的緊，被折騰的惱了，也隻能自己憋屈著跳腳，平時都不大敢惹她，也不敢隨意帶她出去玩。

    她在家裏沒有玩伴，就去找別的小妖精玩。一兩次之後，大家都知道她的厲害，見到她就立刻跑的遠遠的。那時候昱靈也尚不能化成人形，每次都跑在最後麵，他將自己盤成小小的一團，埋頭隱匿在草叢裏，盡量不被洛悅發現。但洛悅眼神似乎特別好，一眼就看到他，伸出小爪子，將他當成小石子撥來撥去的玩，或者將他纏成一團，掛在樹梢，更甚者，拎著他的尾巴去嚇唬別的尚未成精的小獸。

    這一幕幕血淚史，昱靈很大度地當作口水咽了，不同她計較，她這樣扭曲事實，昱靈也很寬厚地沒有點破。

    隻是當她說要養離榮的時候，昱靈不自覺地將懷裏的小白虎摟緊些。洛悅這些年雖長大些，卻依舊頑劣的緊，離榮若到她手裏，估計要被作弄死，於是，他立刻接道，“這倒不用麻煩你，我再想想旁的辦法！”

    洛悅道，“不麻煩，你同我計較什麽！”

    再彎腰仔細瞧了瞧離榮，嚴肅點頭道，“嗯嗯，確實同我當年一模一樣，你就放心將它交給我吧，我對這樣的比較有經驗，能對症下藥，你沒這樣的經曆，也不懂。”

    昱靈緊緊將離榮抱在懷中，“真不麻煩你了，別看它現在很乖，其實難養的很，再耽誤了你修道，就不好了。”

    洛悅看了看昱靈，有些不悅地立了眉毛，“你不是怕我會將它養死了吧，昱靈，我們從小玩到大，你便這樣瞧不起我？”

    昱靈趕緊一笑，語氣十分誠懇，“哪裏，哪裏，我怎會這樣想，隻是，離榮現在爪上有傷，要時常換藥，而且又不能進食，每天都要給它熬新鮮的湯喂養，十分麻煩，我不是怕給你添麻煩麽，等它健壯些再說吧！”

    洛悅撅了嘴，十分不高興地重重一哼，再瞪一眼昱靈，站起來往洞外走，一路不小心地踢倒一把椅子，無意打翻桌上的一隻杯子。

    昱靈無語地抱著離榮，看她一路踢踢絆絆出了洞門。

    再低頭看離榮，它無精打采地窩在自己腿上睡覺，一點起來玩耍的意思也沒有。莫不是真如洛悅說的，它因為沒有玩伴，寂寞了！

    不過這倒不難，滿山的小獸，要想給它找到玩伴，十分簡單！

    他先找到一處虎穴，同母虎將原委說了，母虎將離榮叼小虎窩裏。

    那幾隻都是尋常的黃毛黑斑幼虎，看樣子也都跟離榮差不多大小。小虎們猛然見到一隻跟自己皮色不一樣的白虎，都有些怔愣。過了好一會，其中一隻小虎試探地靠近離榮，遠遠地伸出小爪撥了撥離榮尾巴，見它沒什麽反應，便放心地走上前，按著離榮的肚子踩了兩踩。

    另外兩隻小虎見離榮傻呆呆的隻知道趴在那裏，便也都走上前，撥了撥他爪子，又撓撓他肚皮。有隻小虎慢慢退後幾步，壓下身子，撅起後臀，夾了尾巴，猛然跳到離榮身上，壓住離榮腦袋，“啊嗚”一口，將離榮耳朵含在了嘴裏。

    離榮忽然站起來，將身上的小虎抖下來，蓬鬆了絨毛，齜了齜尚無犬齒的牙幫。

    幾隻小虎似乎沒料到離榮突然站起來，嚇了一跳，又見它齜牙示威，趕緊跳到一邊，有些莫名又有些委屈地“嗚嗚”叫著。

    昱靈趕緊上前，將離榮從小虎窩裏抱出來，再跟母虎道了不是，抱著它從虎穴裏退了出來。

    出了虎穴，再往別處走走，路上見到一窩兔子正在地上吃草曬太陽，幾隻白毛小兔肥肥胖胖的十分可愛，昱靈正要抱著離榮上前，母兔見到他懷裏的離榮，嚇得趕緊領著小兔一溜煙的消失在草叢裏。

    昱靈默一默，看來，還得找個不怕老虎的。

    想了想，再抱著離榮來到雪狼窩裏。

    小狼崽見到離榮十分興奮，蹲著將它夾在身下，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將它舔了個遍，舔得它渾身濕漉漉的，絨毛一綹一綹的服帖在身上。眼看著離榮抖了抖耳朵，昱靈也跟著寒了寒。將離榮從幼狼身下掏出來，對母狼訕訕一笑，“哈哈，離榮可能快餓了，我抱它去吃些東西。”順手拍拍幼狼腦袋，“好乖~好乖~”

    幼狼見昱靈抱著離榮離開，眼巴巴的一直將他們送到洞口，才依依不舍地搖搖尾巴跟著母狼回窩。

    摸一摸離榮，它濕濕的一身的口水。昱靈無奈地笑了笑，見陽光正好，溫度也很適宜，決定帶它去洗個澡。

    來到他時常洗澡的一處水潭，這裏四麵無山，連大樹也沒幾棵，隻有幾塊大石橫臥在水潭邊。此刻潭水經太陽曬了大半日，也不冷。

    他將離榮放在一塊大石頭上，自己走到一邊去寬衣。

    因他靈力尚淺，變不來衣衫穿，自己這身淺碧的袍子也是自己的外皮所變，一年之中也隻能等到褪皮的時候才能換件新衣裳，所以他一向十分珍惜自己這身衣服。

    將衣服脫了，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邊，一抬眼，見到離榮蹲在他麵前，十分精神地看著他。

    昱靈伸手將它抱在懷裏，慢慢滑到水潭裏。它可能有些畏水，緊緊貼在昱靈胸口，握了握爪子。

    昱靈拍著它脊背安慰它，“莫怕，我抱著你。”離榮果然放鬆了些，討好地舔了舔他的肩。

    下了水，離榮更濕了，絨毛全粘縮在一塊，粑在身上。其實跟拔光毛差不多，腦袋大大的，身體小小的，肚皮鼓鼓的。說實話，有些醜。

    離榮自己似乎也有所覺，隻管低著頭，不看昱靈。昱靈嘿嘿一笑，摸著它的腦袋道，“你便再難看，我也不嫌棄你。”

    離榮從嗓子裏“咕嚕”一聲，又緊緊貼在他身上。

    洗過澡，昱靈將離榮放在大石頭上曬太陽。

    邊曬太陽，邊給它翻著絨毛撓癢癢，它在昱靈手中舒適地眯了眼，哼了兩哼。

    直到它身上絨毛幹透，昱靈才抱著它回到洞裏。

    晚上吃過飯，昱靈坐在床上參習道法，離榮在一旁打瞌睡，忽然穿來一陣過堂風，又悶悶打了個響雷，估計是要下雨。

    將離榮塞進被子裏，昱靈站起身去關洞門。忽然，一陣細細的哼唧嗚咽之聲傳來，側耳聽了聽，好像是幼豹的聲音。

    走出去尋了尋，果然在洞前不遠的草叢裏看到一隻黃毛黑斑的幼豹，它小小的身子抖抖蔌蔌蜷成一團，勉力將腦袋縮在前爪中。聽到昱靈走近的聲音，小小的身子又是一抖。

    這副小小的可憐模樣，與當時發現離榮的情景很是相同，昱靈的心軟了又軟，十分憐愛地伸出手想要將它抱起來。

    小豹見昱靈靠近自己，警覺地豎起耳朵，圓圓的小眼戒備地瞪著他，脊背上的絨毛炸起，十分有氣勢地向他眥了眥牙，嘴裏發出威脅地低吼。

    昱靈摸摸它腦袋，它反應出乎意料的迅速，一爪子撓上他手背，抓出幾道血痕。昱靈抓住它後頸毛將它拎起來，它在昱靈手裏扭了扭，沒掙開。

    他抱著幼豹回到洞中，離榮從被子裏探出腦袋，見到他懷裏的幼豹，低低嗚了幾聲。

    昱靈將幼豹放在桌上，又端來離榮喝剩的湯喂它。小豹子一開始還畏畏縮縮地蜷成一團，很有氣節地看也不看湯碗一眼。後來，估計肚子太餓，它慢慢移到碗邊，緩緩伸出小舌舔了一下，然後，吧嗒吧嗒，一碗湯被它喝下了肚。

    填飽了肚子，小豹舔舔爪子，然後走過來，蹭蹭昱靈的手，昱靈歡喜地將它抱在懷裏，走到床邊躺下。

    小豹有些怕離榮，看到離榮在床上，顫巍巍地將身體盡量縮成一團，眼睛睜的溜圓，戒備地盯著離榮看。離榮到無所謂，見昱靈上床，走到他身邊來，枕著他的胳膊，懶懶地看了小豹一眼。

    小豹“嗚”的一聲，呼啦一下竄到地上，準備逃出去。昱靈將它抓起來，它卻掙紮著，死活不願跟離榮呆在一塊。無法，隻有將它放在上次給離榮做的窩裏。小豹蜷縮在獸皮上，一直抖啊抖的盯著離榮瞧，直到離榮窩在昱靈懷裏呼呼的睡著，才安心地埋起腦袋，一邊睡去了。

    這天晚上昱靈又做了個夢。

    夢裏他來到一個高簷飛垣的庭院，庭院裏栽滿各式果樹，棵棵果實累累，看著煞是誘人。他走到一處葡萄架下，架上的葡萄紫溜圓潤，一串串滿滿墜實，架下一方圓形石桌並幾個石凳，上麵放著一副未下完的棋麵。

    拿起一顆棋子看了看，竟十分剔透瑩潤，應該是玉石所製。捏了一會，一股溫潤之氣從棋子中蘊透出來，摸著很是舒服。

    “玉景…”

    昱靈聞聲回過頭去，雖然心裏想著自己並不是玉景，但是，在這夢裏，卻又把自己當成了玉景。聽到這聲叫喚，昱靈看向那人。剛進庭院的時候他便被院裏的果實吸引，沒注意到，門邊還有棵桃樹，不過這桃樹實在瘦幹的很，枝上幾朵桃花顫微微不合時宜地開著。那人站在桃樹邊，靜靜將他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