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川上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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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明軍橫掃薩摩、攻克九州大名島津氏的老巢鹿兒島城的同一時間,被譽為“東海道第一神箭手”的駿河今川氏當代家主,正二品右大臣,亦是如今的“天下人”今川義元率領三萬大軍從駿府出發,再度踏上了上洛的道途。
早在今年年初,當今川義元得知已經在上一次上洛途中被他滅國的尾張織田氏死灰複燃,他就按耐不住內心的憤怒,要馬上出兵討伐尾張——當年那個被人們稱為“尾張的大傻瓜”、被廢黜了家督繼承人的織田信長回到了尾張,不但重新奪回了那古野城;而且將歸順了今川氏的族叔織田信友殘殺,奪去了原本屬於織田信友的清州城,基本控製了尾張全境,勢力範圍甚至大大超過了自己的父親、當年風雲一時的“尾張之虎”織田信秀。此外,織田信長還娶了人稱“蝮之道三”的美濃國主齋藤道三的女兒,兩家締結了盟約。這不但是對今川義元“天下人”權威的挑戰;更在駿河通往京都的路上硬生生地釘上了一個楔子,使今川軍曆經苦戰才打開的上洛通道再次被阻斷,今川義元對天下大勢和各戰國大名的影響力一定會受到嚴重的削弱!
今川義元立即出兵討伐尾張的想法被今川氏的軍師雪齋禪師勸阻了,理由是連年用兵、家中武士和領民生活困頓;加之春耕在即,征召領民出陣會荒廢農時,造成領內饑荒。其實,雪齋禪師還擔心,被廢黜了家督繼承人之位、好幾年不知所終的織田信長突然橫空出世,在尾張搞出了那麽大的名堂,背後似乎有明國人的影子在作祟。為了穩妥起見,他主動提出自己上洛,一則請求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殿下宣布織田信長為“逆賊”,動員近畿諸國大名和今川氏共同出兵討伐尾張織田氏;二則找到那個既是幕府將軍的禦家人、細川管領的家臣,日本名字叫做“鬆川秀直”;又有明國官職,中國名字叫做“汪直”的神秘的明國海商五峰船主,查探明國人的虛實。
根據雪齋禪師派人從京都送回來的消息,情勢對今川氏不是很有利,甚至可以說是很糟糕——幕府將軍足利義輝似乎突然對今川義元這個“天下人”失去了應有的尊重,雖說最終還是礙於情麵,答應了今川氏的要求,卻拒絕以幕府的名義給近畿諸國下令共同出兵。甚至,雪齋禪師退而求其次,請求足利義輝以私人的名義,寫一紙書函給近江的淺井氏、越前的朝倉氏和飛彈的姊小路氏等近畿諸國的大名,讓他們加強戒備,防範織田信長逃脫,也被足利義輝拒絕。
幕府如今雖說日漸式微,幕府將軍時常淪為成功率軍上洛的“天下人”或近畿強勢大名手中的傀儡;但畢竟還是武家政權的最高統治者,足利義輝拒絕今川氏的請求,並不需要給出理由。雪齋禪師在信中分析,他之所以這麽做,不外乎三個原因:
其一,尾張織田氏前任家主織田信秀曾多次通過昔日家主斯波義統供奉朝廷和幕府,天皇和幕府將軍得了人家大量錢財,卻坐視尾張織田氏被今川氏亡國滅族,義輝殿下不免心中有愧,這一次想給織田信長留下一條生路,替織田氏存續一點血脈;
其二,今川義元曾脅迫朝廷拒絕授予紀伊三好氏當代家主三好長慶三品官職,三好長慶懷恨在心,便夥同昔日家主、幕府管領細川信元鼓動義輝殿下拒絕今川氏的請求,以此羞辱今川義元,並為日後和今川義元爭奪“天下人”的寶座留下尾張織田氏這個強援;
其三,那位神秘的明國海商五峰船主奉了明國皇帝之命,暗中幫助尾張織田氏——他是義輝殿下的禦家人,又是細川信元的家臣,還有難以計數的龐大資財做後盾,說服或者買通義輝殿下並非難事。
在信中,雪齋禪師還進一步分析道,明國人暗中支持尾張織田氏對抗今川氏、甚至插手各戰國之間內鬥的行跡已經昭然若揭,一個很明顯的證據是那位神秘的明國海商五峰船主賣給了三好長慶兩百支火*,還把府邸從京都搬到了三好長慶控製下的堺港,得到了三好長慶的庇護。而且,三好長慶與今川氏爭奪天下的野心也昭然若揭,兩家必有一戰。為此,他將在近畿諸國活動,私下裏遊說諸國大名站在今川氏這一邊。此外,他將尋找機會進入堺港,當麵與那位神秘的明國海商五峰船主交涉,摸清明國人到底意欲何為……
對於既是自己的叔父,又是自己的師傅,還是今川氏軍師的雪齋禪師的分析判斷,今川義元並無異議,隻是為他要暗中潛入仇敵三好長慶控製下的堺港而感到擔憂。不過,今川義元深知自己的這位師傅生性敦厚守禮,不願多說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的壞話——其實,要說足利義輝對尾張織田氏懷有抱愧之心,今川義元根本就不相信。在他看來,足利義輝之所以不肯毫無保留地站在自己這一邊,支持今川氏出兵討伐尾張織田氏,究其根源,不外乎是對自己這個“天下人”掌控權柄、號令天下不滿,想讓自己和其他戰國大名鬥個兩敗俱傷,以此保住幕府那原本就已經少得可憐的威權。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今川義元更加堅定了再次率軍上洛的念頭——這一次,不但要狠狠地教訓那些膽敢挑戰自己“天下人”權威的家夥,如尾張的織田信長、美濃的齋藤道三和紀伊的三好長慶;而且,對於那位和自己同屬平氏一脈,卻暗中支持外人的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注:今川氏與足利氏同為一族,若足利氏無人繼承幕府將軍之位,就由今川氏繼嗣),也不用再象以前那樣客氣了,幹脆將他廢黜,要麽放逐到偏遠外島,要麽勒令他削發為僧,另立一位聽話的人做幕府將軍;甚至,如果其他戰國大名懾服於今川氏的軍威,不敢公開反對的話,自己取代足利義輝,親自做幕府將軍也不是不可以——應仁之亂時,祖父就有望取代足利義政成為幕府將軍,迄今已經過去了上百年,今川氏等待這個機會也等待了上百年更/新/最/快。如今,時機終於到來了……
眼下的時機不可謂不好——戰國大名傾舉國之力糾結大軍上洛,最大的擔心是鄰國趁自己將領地內的兵力抽調一空之際,從背後偷襲自己。而今川氏的身旁就睡著兩隻猛虎:甲斐的武田氏和小田原的北條氏,個個實力強大,且兩家當代家主武田信玄和北條時政都有率軍上洛、問鼎天下的大誌。今川義元的正室夫人是武田信玄的姐姐,他還將嶽父武田信虎囚禁在駿府,幫助武田信玄奪取了家主之位,兩家由此結成了同盟。上一次上洛,他為了穩定後方,又讓自己的兒子今川氏真娶了北條時政的女兒為正室,通過聯姻,與小田原的北條氏締結了盟約。即便如此,這些有親戚關係的盟友依然不能讓他放心。不過,去年冬天,小田原北條氏的領地爆發了“一向一揆”(注:一向指一向宗,日本佛教的一大宗派“淨土真宗”;一揆指起義**;一向一揆即一向宗信徒發起的**。),至今尚未平息,北條時政被攪得焦頭爛額;今年春季,越後上杉氏家主、人稱“越後神龍”的上杉謙信又發兵信濃,攻打甲斐武田氏的領地,武田信玄憤然率軍迎戰,兩家兵馬在川中島對陣,至今仍僵持不下。今川氏可以說是再無後顧之憂。
懷著這樣的想法,今川義元再度發出了征召令,讓家臣、武士和領民們都武裝起來,隨同自己再度上洛。和上一次一樣,他動員起了三萬大軍。全軍的先鋒仍是三河岡崎城鬆平黨,約有兩千五百人——今川義元讓驍勇善戰的鬆平黨打頭陣,不言而喻是要繼續消耗他們和尾張織田氏的實力,為日後完全占據三河預做準備;第二隊是當年奉命接管岡崎城,之後一直以城代的身份駐守在那裏的朝比奈備中守泰能,亦為兩千五百人,緊隨鬆平黨之後,既是協助攻打尾張之責,又有督戰和監視鬆平黨的重任。第三隊是家臣鵜殿長照,兩千人;第四隊是葛山信貞,三千人;第五隊是三浦備後守昌能,五千人;第六隊是今川義元的主力,一萬人;糧秣部隊約五千人。另外,他還預備了一些兵力防守從今川氏的根據地駿河到尾張前線各處軍事要地,如駿河首府、亦是他的主城的駿府,遠江的大城濱鬆,三河的大城吉田和岡崎等地,總兵力超過了四萬五千人。
今川義元認為,而今天下,或許隻有今川氏才能集結這麽龐大的軍隊,據探子報告,尾張織田信長手下至多隻有五千人;美濃齋藤道三手下約一萬兩千人;即便是領有近畿五國、還得到幕府第一權臣、管領細川信元支持的紀伊三好長慶,手下也不過才兩萬人。以如此龐大的兵力對付那些膽敢挑戰自己的“逆賊”應該綽綽有餘,甚至,他們聽到自己帶著這麽龐大一支軍隊上洛,一定會嚇得魂不附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