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墨俁一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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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如豐臣秀吉所預計的那樣，蜂須賀正勝身為尾張野武士頭目，勢力甚至擴張到了美濃的境內，能量自然超出旁人想象的大。就在豐臣秀吉和他商定了墨俁築城之事後的幾天之內，從尾張到美濃，幾乎所有的野武士都動了起來，三五成群來到了豐臣秀吉所說的瑞龍寺山的密林之中，日夜不停地開始伐木。

    不僅僅是野武士，還有許多和他們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山賊、強盜、漁夫、農民，也悄然來到了瑞龍寺山。到了最後，那裏竟然聚集了大約六七千人，比豐臣秀吉預想的還要多很多，他向織田信長索要的五百枚小判和五百貫錢根本就不足以支付那些人的傭金。不過，這可難不倒豐臣秀吉，經過他的一副舌綻蓮花的鼓動，說了一番諸如“這是使我們野武士贏得尊重和信任的大好機會。諸位想要出人頭地，讓子孫後代都能夠過上好日子，就拜托大家和我一起努力吧！”之類的話，不隻是已經歸順他的蜂須賀正勝，還有秦川的日比野六大夫、筱木鄉的河口久助和稻田大炊助等地方豪族和野武士頭目也紛紛拿出自己的錢財來應急。正所謂人多力量大，短短幾天功夫，他們就把瑞龍寺山砍成了一座光禿禿的土山，得到了近五萬石的木材。

    一切都按照豐臣秀吉所計劃的那樣，豐臣秀吉手下那些野武士們在瑞龍寺山的密林之中砍下足夠的木材之後，就紮成木筏，順著長良川的激流直接漂到了墨俁。天公也做美，那天先是烏雲密布，繼而又下起了瓢潑大雨，雖然給搬運木材造成了一定的麻煩；但是，美濃方麵負責監視長良川動向的士兵都躲在了瞭望台裏避雨。等到次日雲散雨收，他們才驚詫地發現，一座雖然尚未完全竣工、卻已初具規模的城池已經聳立在了墨俁。

    駐守墨俁的美濃國守將是不破平四郎，聽完負責監視的兵士的報告，根本就不相信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已經接連吃了兩次敗仗的尾張織田氏竟然還會再派人來築城；更不相信尾張織田氏竟然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築起一座城，親自來到瞭望台來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破平四郎也嚇了一跳：隻見暴雨過後，在河對岸墨俁那片已被淹成一片澤國的稻田裏，果然聳立起了一座城堡，四周還有一大群人象螞蟻一般忙碌著！

    由於料定接連吃了兩次敗仗的尾張織田氏不會這麽快再來送死，美濃國把駐守在長良川的大部分兵力調了回去，不破平四郎的手下隻有幾百名兵士，無法進攻已經初具規模的一座城池。於是，他一邊派出使者奔赴稻葉山城，向國主齋藤義龍報告；一邊搜集船隻，準備趁夜偷襲正在築城的織田軍，以彌補自己疏忽大意的過錯，贏得主公齋藤義龍的原諒。

    可是，柴田勝家和佐久間信盛接連兩次的失敗，使豐臣秀吉對美濃國的謀略和戰法了然於心，不破平四郎的想法也完全不出他的預料之中，他一邊督促著手下的野武士和民夫拚命加固城堡、樹起圍柵，以增強這座尚未完工的城池的防禦能力，自己來到了城中唯一一座木頭搭起的房子裏。

    這座臨時搭建起的房子是那樣的簡陋，一切都保持著原木的狀態，屋頂還有一道道的縫隙，昨夜的狂風暴雨從縫隙中灌進來，整個屋子裏都是一片泥濘。屋裏隻有蜂須賀正勝一個人，正掀開畫著墨俁城的圖紙，在上麵寫著什麽。

    織田信長當初的擔憂沒有錯，出身農夫之家的豐臣秀吉自幼沒有受到正規的武士教育，的確不會築城。但是，他疏忽了一點，豐臣秀吉手下的蜂須賀正勝雖然是個野武士，卻是南朝官家子弟，精通築城之術——豐臣秀吉當日敢於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請纓代替柴田勝家和佐久間信盛在墨俁築城，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深知蜂須賀正勝有這樣的本事！

    見到豐臣秀吉進來，蜂須賀正勝抬起頭來，笑著說道：“果真在一夜之間就築起了一座城，真是令人不敢想象。雖說現在還不知道美濃方麵是否被你嚇到，但我想清州城的主公一定會睜圓了眼睛，對身旁的侍衛說‘猴子這家夥，真是做了一件令人吃驚的事情啊！’”

    豐臣秀吉嚴肅地說道：“小六啊，我告訴過你，做人一定不能驕傲自滿，否則就會像柴田勝家那個家夥一樣屢屢失敗。你想想看，我們隻是做了這麽一點事情，主公怎麽會滿意呢？主公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人物啊，當隴川一益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取了桑名城的時候，他連吭都沒有吭一聲，更不用說是賞個笑臉了！我們隻是剛剛築起了墨俁城而已，在主公看來，做的還很不夠啊……”

    蜂須賀正勝知道豐臣秀吉絕對不是一個謙虛的人，這麽說一定另有用意，便追問道：“你又有什麽鬼主意了？”

    豐臣秀吉皺著眉頭說道：“目前這座墨俁城隻是一個空殼子，連城門都隻是用木頭紮成的柵欄而已，要想真正完工，至少還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可是，美濃方麵是不會坐視我們安心築城的。他們一定會派人來進攻。當然了，我們這些野武士在陸地上作戰，也絕對不成問題，因為我們要守住我們的城池，否則我們大家就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了。但是，這樣會給我們築城造成一定的困難，也會影響築城的進度。所以，我就在想，既然我們之中有不少人是漁夫，是不是可以發揮他們的本事，偷偷摸過河去，把美濃國搜集來準備運兵過河偷襲我們的船隻都燒掉？”

    豐臣秀吉盡管不是野武士出身，卻一口一個“我們”，讓蜂須賀正勝聽得十分舒服，更情不自禁地被豐臣秀吉的話語所打動，點頭說道：“說的也是，我們確實應該主動出擊，好好地揍一揍他們。”

    “對啊！隻是築城怎能使主公滿意呢？可是，我們一邊築城，一邊還能打敗以逸待勞的美濃軍，主公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等一等——”蜂須賀正勝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要燒美濃的船，我們沒有準備油啊！”

    “怎麽沒有？不是從瑞龍寺山一並帶過來了嗎？”

    “那，那可是大家吃的豆油啊！”

    “小六啊，”豐臣秀吉嚴肅地說道：“為了保住我們的城池，還有我們即將到手的領地，大家吃幾頓沒有油的飯菜又什麽關係呢？再說了，主公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一定會賞賜我們，我也就可以要求主公給我們補足給養了嘛！”

    得知尾張方麵竟然一夜之間就在墨俁築起了一座城池的消息，美濃國主齋藤義龍暴跳如雷，當即就要調集全部兵力，把該死的尾張人趕回他們的老家去。可是，家中重臣們苦苦相勸，在墨俁這邊築城的並不是尾張織田氏的兵士；而且，織田氏已經和岡崎鬆平氏締結盟約，又在小牧山那邊築起了一座城，他們全麵謀取美濃國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以美濃國的兵力，不足以抗衡尾張織田氏，還是趕緊向盟友三好長慶求援，懇請他們在滅掉近江淺井氏之後，暫緩向越前朝倉氏進軍，轉而支援美濃。齋藤義龍考慮再三，覺得家臣們說的有道理，就派出使者趕赴正在圍攻小穀城的紀伊三好氏軍中，向三好長慶提出援助的請求。

    可是，令人吃驚的是，三好長慶竟然拒絕接見美濃齋藤氏的使者，隻是派了一位家老出麵，三言兩語就把使者打發了回去，對於齋藤氏出兵援助的請求也根本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

    盟友之間如此失禮的舉動，令齋藤義龍十分生氣，正要再次派出地位更高的家老做使者，去當麵責問三好長慶，這個時候，美濃國派往京都的密探送回來了一個更為驚人的消息：其實，三好長慶早已不在小穀城下的大軍之中，去年十二月初，他就已經離開軍隊，帶著原本用於攻打小穀城的大半兵力，匆匆趕回到了京都。他這麽做，是因為深居京都禁宮的天皇和被放逐在伏見山的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殿下幾乎同時失蹤了，據說是被興師遠征九州、討伐薩摩島津氏的明國人劫持到了九州；而且，傳聞明國方麵已經在九州集結了數萬大軍，並打出了天朝王師義助自己的藩屬之國日本戡平內亂的旗號，正在海運北上，直撲近畿而來。三好長慶為了避免人心惶惶，不得不嚴密封鎖消息，同時加緊備戰，根本無暇更無心顧及其他事情……

    齋藤義龍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以紀伊三好氏的強大兵力，圍攻近江淺井氏的小穀城竟然數月不克，原來他早就把兵調走了，又怎能有餘力來增援美濃！

    想起織田信長和明國方麵的關係，齋藤義龍的心中不禁一陣膽寒，立刻打消了出兵奪回墨俁的打算，轉而高築城池、廣蓄糧米，準備抵禦尾張織田氏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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