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以卵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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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大明兵士相互調侃、相互打氣的時候,赤備軍已經在陣前整隊完畢。飯富兵部策馬跑到陣前,揮舞著大刀,大聲喊道:“各位注意!”

    赤備軍中的兵士除了大刀和長槍之外,都備有一支海螺或牛角所製成的號角,就吊在脖頸之處,聽到飯富兵部的命令,一起舉起號角,用力吹動起來。

    三好長慶和上杉謙信兩家的兵馬也已經陸續開出大營,在赤備軍的後麵列隊,準備等到赤備軍衝破中朝聯軍的營寨之後,就迅疾殺入。此刻也跟著一起擂響了戰鼓,吹響了號角。一時之間,戰鼓震天、號角高亢,這是日本武士的慣常戰法,每逢戰鬥打響之前,總會一起擂響戰鼓、吹動號角,一是激勵本軍兵士的士氣,二是使敵人心驚膽戰,喪失鬥誌。當年倭寇肆虐大明東南海疆,這一招就時常奏效。

    可是,當年倭寇所麵對的,不過是那些訓練不足、兵員嚴重缺額的各省沿海備倭衛所軍;而今赤備軍麵對的,卻是大明王朝欽命組建、訓練多年的禁軍精銳之師,又經過了京城保衛戰、江南平叛之役等多次大戰的洗禮,早已百煉成鋼,哪裏會懼怕他們這樣的小伎倆,反倒是他們那陣陣的戰鼓聲、號角聲使所有的將士們都提高了警惕,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從柵欄的縫隙之處伸了出去,對準了赤備軍即將殺來的方向。而統率赤備軍的飯富兵部,就因為他的頭盔太過顯眼,少說有一個排的兵士把他套進了自己步槍的瞄準鏡裏!

    飯富兵部卻不知道有數十支槍口已經對準了自己,突然一躍跳到了馬鞍上,長刀向中朝聯軍營寨方向一揮,大喝一聲:“殺!”

    兩千名赤備軍武士齊聲發出一聲呐喊,高舉著武刀或長槍,狂風一般向中朝聯軍大營衝去。三好長慶和上杉謙信兩家兵士依然不停地擂響戰鼓、吹動號角,為他們助威。

    就在他們即將要接近中朝聯軍大營的時候,明軍兵士一起開火了,槍聲響徹雲天、震耳欲聾,完全壓倒了戰鼓聲和號角聲,無數顆子彈帶著尖厲的嘯聲從柵欄縫隙處飛出,向著他們直撲過來。衝在最前麵的那一排赤備軍武士們都被不止一位明軍兵士瞄準,也就自然被不止一顆的子彈擊中,巨大的衝擊力使他們就像是重重挨了一拳一樣,原本前傾坐在馬背上的身子猛地一停頓,重重地栽下馬來。其中,衝在最前麵的飯富兵部更是身中數十彈,被打得馬蜂窩一樣,鮮血如箭一般從身體各處噴湧而出。

    衝鋒隊形在一瞬間就被削薄了一層,主將也被打死,給赤備軍幸存的兵士的心理帶來了極大的衝擊和震撼。可是,訓練有素的戰馬卻根本容不得他們有絲毫的猶豫,仍馱著他們朝著中朝聯軍大營疾馳而去,將他們帶入那道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密集火網之中。

    勝負是毫無懸念的——無論是赤備軍的武士,還是他們的統領、已經葬身在明軍彈雨之下的飯富兵部;抑或是他們的主公、倭奴聯軍總大將武田信玄;或者是獻策以甲斐鐵騎作先鋒、以期衝破中朝聯軍營寨的上杉謙信,都不知道,就在八年之前的嘉靖二十三年,在京師城下,還裝備著前裝填式火槍的營團軍以線性隊列抵擋住了韃靼數萬大軍的進攻;如今的明軍還是采用線性隊列,卻早已換裝成後裝填的半自動步槍,裝填速度大大提高,射速也隨之大大提高,別說是區區兩千人的赤備軍,就算是再遇到十幾萬、幾十萬的韃靼鐵騎,也未必能被敵人衝破自己的營寨!

    此刻,訓練有素的明軍兵士憑借著對騎兵有天然阻擋作用的柵欄,鎮靜而又冷酷地不停裝填、射擊,將彈雨向著赤備軍傾瀉而去,無情的收割著生命。幾乎隻是一瞬間的功夫,明軍每一位兵士都射出了至少三發子彈,在營寨前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堵血淋淋的人牆。三排槍過後,幾乎已經沒有仍然向這邊衝鋒而來的倭奴武士,剛才狂飆一般衝向中朝聯軍大營的赤備軍武士,不是已經喪生於槍林彈雨之中;就是朝著營寨兩側敗退下去,兩軍陣前偌大的空地上,隻剩下那些失去了騎士的戰馬中彈倒臥在地上,發出陣陣噅噅的哀鳴之聲。

    或許是原本對甲斐武田氏稱霸海道、名震天下的赤備軍寄予了太大的希望,卻發現他們在對麵那些“明國鬼畜”麵前不堪一擊,列隊於赤備軍之後的三好長慶和上杉謙信兩家的兵馬都被這異乎尋常的慘敗所震驚,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擂鼓和吹號,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剛才震天的戰鼓聲和高亢的號角聲也戛然而止,戰場之上突然變得異常寂靜,使那些戰馬瀕死的哀鳴之聲越發顯得是那樣的淒厲……

    列隊於中朝聯軍營寨左翼的三好長慶的陣營之中,三好氏的家臣鬆永長秀急切地對坐在坐床上的三好長慶說道:“主公,甲斐武田氏的赤備軍也無法衝破明國鬼畜的營寨,此戰已經失敗,我們撤吧!”

    三好長慶慨歎一聲:“撤?我們已經放棄了三好氏的根基紀伊,若是再丟了伊賀,又能往哪裏撤?”

    鬆永長秀說道:“丟了紀伊、伊賀,我們還有阿波、和泉、淡路三國,以及新得到的山城、攝津、河內、大和四國,隻要主公安然脫離戰場,我們三好氏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

    三好長慶越發悲哀地歎道:“且不說山城、攝津、河內、大和四國原屬細川信元管領大人所有,就是原屬我們三好氏所有的阿波、和泉、淡路三國,不知道有多少領主、豪族早就對我們三好氏心懷不軌,蠢蠢欲動。一旦我們再次戰敗,他們一定會趁機起兵討伐我,好拿著我的首級向足利義輝那個傀儡將軍邀功請賞。我們名義上還擁有七國,可是,欲求一塊立錐之地隻怕也很難啊……”

    就在這個時候,列隊於中朝聯軍大營右翼的上杉謙信麾下越軍的陣營之中,突然又響起了震天的戰鼓之聲。接著,就有幾百名騎兵從陣中衝了出來,朝著中朝聯軍的大營衝去。

    三好長慶猛地一擊掌,從坐床上站了起來,說道:“謙信公不愧是謙信公,他既然有勇氣再度發起衝鋒,我們也不能就此絕望!傳我的命令,所有騎兵一起向明國鬼畜發起攻擊!所有攻入明國鬼畜大營的人,一律賞五百石領地!第一個攻進去的,加賞五千石!”

    原來,上杉謙信早已斷定,今日決戰的關鍵所在,是騎兵能否衝破中朝聯軍的營寨,看到甲斐武田氏的赤備軍很快就敗下陣來,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麾下那幾百名騎兵投入了戰鬥。而三好長慶也很清楚這一點,立刻將自己麾下的騎兵也投入了進去,希望能夠和越軍的騎兵左右夾擊,分散對麵“明國鬼畜”的火力,為步兵打開突破口。

    騎兵領命衝殺出去之後,三好長慶又對鬆永長秀說道:“命令弓箭手向明國鬼畜大營之中放箭!每人射出三支箭之後,迅速向兩邊退開,然後全軍各隊一起發起衝鋒!”

    在剛才的排兵布陣之時,三好長慶的紀軍和上杉謙信的越軍的弓箭手被部署在兩軍陣型的最前列,準備向明國鬼畜放箭。可是,按照原定的作戰計劃,是要等到騎兵衝破明國鬼畜的營寨之後,以密集的箭雨殺傷明國鬼畜,替後續跟進的步兵打開通道。而此刻自己的騎兵即將向明國鬼畜發起第二波的衝鋒,弓箭手放箭的話,難免會誤傷到自家的騎兵。因此,鬆永長秀聞言不禁一怔,趕緊說道:“主公,我們的陣營距離明國鬼畜還很遠,弓箭手放箭,隻怕會傷到我們的騎兵……”

    三好長慶怒道:“混蛋!這場大戰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哪裏還顧得上那些騎兵!”

    鬆永長秀這才明白,主公已是孤注一擲,不惜犧牲那些騎兵,也要殺傷對麵的明國鬼畜,而後趁他們躲避箭雨之時,再讓步戰足輕發起最後的攻擊!他不敢再對三好長慶的命令發出質疑,說道:“明白了,我這就去傳主公的命令!”

    接著,他又說道:“主公,要不要通知友鄰的謙信公,讓越軍和我們同時發起攻擊?”

    三好長慶說道:“不用了!上杉謙信未必會想到現在就命令弓箭手放箭,但我們發起攻擊之後,他絕對不會落在我們的後麵!”

    紀軍的弓箭手早就做好了準備,三好長慶一聲令下,立刻將一人來高的竹弓支到地上,一隻腳踩著,搭上兩尺多長的箭羽,雙手用力拉動弓弦,將箭朝著中朝聯軍大營射出。

    紀軍和越軍的騎兵又一次攻到了中朝聯軍的營寨之前。不過,和甲斐武田氏的赤備軍一樣,他們幾乎在眨眼間就全軍覆沒,其中一部分當然是被明軍兵士不間斷的射擊所殺;但是,也有很多人卻是被身後飛來的箭雨射中——他們似乎根本不相信會有來自身後的攻擊,捂著穿胸而出的箭矢,回頭望向本軍陣營,直至再度被疾馳而來的箭矢射中,這才萬般驚詫地從馬背上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