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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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猜得不錯——早在前年仲夏,織田信長奔襲桶狹間,斬殺了當時的“天下人”今川義元之後,就萌生了率軍上洛、問鼎天下的大誌,派家臣豐臣秀吉來堺港購買火槍,找到了他們熟悉的明國海商五峰船主。可是,當時尾張織田氏最大的敵人——美濃國的齋藤義龍已經和三好長慶結為同盟,攀附紀伊三好氏的堺港兵器商人納屋莊左衛門當然不肯賣火槍給尾張織田氏。豐臣秀吉隻得空手而歸。不過,根據汪直“無意”之中泄露出的情報,他們在伊勢搶到了納屋莊左衛門賣給美濃齋藤氏的兩百支火槍,也算是不無收獲。這一次,當織田信長得知明國大軍擊敗了紀伊三好氏、甲斐武田氏和越後上杉氏的聯軍之後,立刻意識到這是自己擴大領地的大好機會,便又派豐臣秀吉來堺港購買火槍。雖說豐臣秀吉仍是空手而歸,織田信長卻已經按耐不住自己的野心,集結兵馬,開始攻打美濃國了!

    其實,從織田信長的父親、人稱“尾張之虎”的織田氏前任家督、尾張守護代織田信秀而始,尾張織田氏就對與尾張毗鄰、領地麵積卻是尾張三倍有餘的美濃國垂涎已久;加之美濃國前任國主、人稱“蝮之道三”的齋藤道三被逆子齋藤義龍篡位奪權、逐出居城稻葉山城之時,賭氣說是要把美濃國作為女兒濃姬的嫁妝,送給被他稱為“全日本第一的女婿”的織田信長,更讓織田信長將美濃視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因此,當齋藤義龍仍不肯放過自己被放逐的父親,率軍攻打齋藤道三的居城鷲山城的時候,織田信長便打著救援嶽父的旗號,率領五千精銳出兵美濃,與齋藤義龍的大軍對陣於木曾川。但是,當時情勢對尾張織田氏十分不利,即便天照大神保佑織田信長的武運亨通,尾張織田氏能夠擊敗齋藤義龍大軍並奪取美濃,以他們的實力,也斷然守不住美濃,反倒會成為一塊燙手的山芋,給尾張織田氏帶來滅頂之災——美濃國東麵與近江接壤,西麵與信濃接壤。其中,信濃是甲斐武田氏的地盤,而武田氏與駿河今川氏是盟友,武田信玄的姐姐就嫁給了駿河今川氏的前代家主、已故的“天下人”今川義元,武田信玄會否打著替今川義元報仇的旗號起兵討伐尾張織田氏,還未盡可知。近江雖說眼下還掌握在淺井氏的手中,但淺井氏和越前朝倉氏兩家聯軍已經在近畿一帶被紀伊三好氏擊敗,退回到了近江,三好氏大軍正在朝著近江步步緊逼而來。齋藤義龍已經和紀伊三好氏締結盟約,一旦三好氏攻下了近江,三好長慶勢必要打著替齋藤義龍報仇的旗號,討伐尾張織田氏,一方麵揚刀立威,震懾諸藩大名以確立自己“天下人”的地位;另一方麵順勢把美濃和尾張都收入自己囊中,使紀伊三好氏成為近畿乃至全日本名副其實的第一強藩。正因如此,一生精明強幹、奸詐狡猾的齋藤道三在被逆子齋藤義龍取下首級之前,專程派自己的家臣崛田道空趕到織田軍中,向織田信長轉達他的遺言,戰爭已經結束,請織田信長速速退兵,不必替他報仇。織田信長冷靜地權衡了成敗得失,認為眼下確實不是奪取美濃國的有利時機,應該讓弑父奪位的齋藤義龍暫且掌控美濃,作為尾張的屏障,替織田氏擋住紀伊三好氏和甲斐武田氏分別來自近江和信濃的攻擊,便接受了嶽父齋藤道三臨終遺言的勸說,退兵回到尾張,一邊鞏固舊領;一邊坐觀天下大勢變化,待時機成熟之後,再圖謀奪取美濃。

    盡管不戰而退,織田信長卻從未放棄奪取美濃的念頭。他先是命令柴田勝家和佐久間信盛兩人在長良川西岸美濃的領地墨俁築城,作為攻取美濃的根據地。可是,柴田勝家和佐久間信盛兩人屢屢失敗,最後,還是豐臣秀吉主動請纓,率領蜂須賀正勝和他手下的野武士們在墨俁築起了一座城池,在美濃國的境內釘上了一顆釘子。

    取得墨俁作為進攻美濃的根據地,又與東麵的宿敵三河岡崎城鬆平氏締結盟約之後,織田信長更是無時無刻不在盤算著奪取美濃。隻是不久之後,大明王朝兵進伊勢灣,“幫助”幕府將軍足利義輝討伐逆賊三好長慶;而三好長慶又說服了甲斐武田氏和越後上杉氏與自己結盟,共同對抗明國大軍,甲斐武田氏要經由三河岡崎城鬆平氏的領地趕往近畿,岡崎鬆平氏少主鬆平家康不肯向甲斐武田氏屈服,憤然起兵迎戰甲斐武田氏大軍,為了支援盟友,織田信長將大部分兵力從尾張與美濃接壤的西線調到了與三河接壤的東線,攻取美濃的計劃才不得不暫時擱置了下來。

    戰局的發展是出乎意料的快,短短的兩三個月時間,明朝大軍就擊敗了紀伊三好氏、甲斐武田氏和越後上杉氏三家強藩大名的聯軍,一代名將上杉謙信自殺,另一位人稱“戰國第一武將”的甲斐武田氏家主武田信玄和自封為“天下人”、將幕府將軍廢立操於手中的紀伊三好氏家主三好長慶倉皇逃竄。這一驚人的消息從伊賀傳到尾張,織田信長立刻敏銳地意識到,經過這場慘敗,無論是紀伊三好氏,還是甲斐武田氏,都是元氣大傷,沒有實力也不敢再覬覦天下,先前對他們的擔憂也就不複存在,自己奪取美濃的時機已經到來了。

    真是天公作美,就在織田信長集結兵馬,準備大舉進攻美濃之時,又有一個好消息由尾張織田氏派到美濃國的密探從稻葉山城傳回到了清州城——美濃國主、人送綽號“六尺五寸“的齋藤義龍死了!

    原來,自從從那些別有用心的家臣那裏得知,自己不是齋藤道三的兒子,而是被那位被齋藤道三篡權奪位並殺死的美濃國前任國主土歧賴藝的遺腹子之後,齋藤義龍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殺死那個弑父辱母的齋藤道三,奪回土歧氏的家業。可是,齋藤道三被人稱為“蝮之道三”,從一位賣油郎而成為一國之主,無疑奸詐狡猾而又疑心甚重,齋藤義龍擔心被他看出自己的不滿,使得自己為父報仇、複興土歧氏家業的計劃功敗垂成,就對外宣稱自己得了極易傳染的麻風病,從而躲在自己的居城鷲山城深居簡出、不見外人,也就可以不去稻葉山城拜見齋藤道三。其實,雖說齋藤道三自己也並不確定義龍是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但他此前一直沒有兒子,所以一直對義龍視若己出,聽說他得了麻風病,經常派人前去鷲山城探望,還專門從京都請來名醫為他治病。為了不使齋藤道三的使者看出破綻,齋藤義龍不得不到一位被囚禁在山上的麻風病人的家中,仔細觀察他的言行舉止,認真模仿,這才騙過了齋藤道三,順利地趁父親率軍進抵尾張國境,準備救援正在與當時的“天下人”今川義元三萬上洛大軍激戰的女婿織田信長之時,一舉奪取了齋藤道三的居城稻葉山城,逼迫他隱退,避居鷲山城,自己坐上了美濃國主的寶座。其後更進一步攻打鷲山城,將一代梟雄齋藤道三斬殺,屍體也扔進了木曾川的激流之中。可是,或許淫威齋藤道三真的是他的父親,他弑父的行為遭到了天譴;也或許是當時為了騙過父親,他不得不接觸旁人避之莫及的麻風病人——就在齋藤義龍誌得意滿地坐上夢寐以求的美濃國主的寶座之後不久,就真的患上了麻風病,先是手腳浮腫、渾身麻木,而後皮膚開始潰爛,流出散發著惡臭的膿液。極度痛苦地掙紮了幾個月之後,齋藤義龍終於撒手人寰,死的時候,全身潰爛,其狀慘不忍睹……

    年僅三十五歲,正值壯年的齋藤義龍突發暴病橫死,不但使得美濃國方麵喪失了一位武勇過人、殺伐果敢的主公;更為嚴重的是,國內盛傳他是被前任國主齋藤道三的鬼魂索去了性命,當年那些曾經追隨齋藤義龍謀反篡位的家臣們無不擔心那位生前經常自稱是“日本第一大惡人”的老主公蝮之道三前來索取自己的性命,一時之間,美濃國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寢食難安。接任國主之位的齋藤義龍的兒子齋藤龍興隻有十八歲,既沒有祖父和父親那樣的野心,也沒有他們的能力,根本無法掌控局勢,便采取了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天下一切太平的消極態度,一天到晚和一幫妖豔的侍女在稻葉山城的府邸之中鬼混,對國中事務不聞不問。齋藤家的大將、西美濃三人眾之一的安藤伊賀守守就忠言勸諫他不要終日沉湎於酒色之中,反倒遭到他的囚禁,越發引起了家臣們的不滿。不過,美濃國痛失家主,且又陷入了主臣相疑的混亂之中,織田信長豈能放過這一天賜良機,立刻打著為嶽父齋藤道三報仇的旗號,率軍渡過了木曾川,直逼美濃國主齋藤龍興的居城稻葉山城而來。

    可是,就在織田軍即將殺到稻葉山城之時,又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了過來:素有“不落之城”美譽的稻葉山城已經被人奪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