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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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麽。”

    獵手冷聲道。

    他並未順著吟遊詩人所言, 帶安裏出去大堂裏坐坐。盡管那兒的人都服從著一項默認的規矩, 可難保有些有心之人潛伏其中——這也得多虧了吟遊詩人與勇者走得並不近,要是魔法師是這間酒館的老板, 估計酒館還沒開門直接就被衛兵給端了。

    吟遊詩人一直是個謎一般的角色,獵手隻知道勇者始終都很尊敬對方。像現在能在王城對勇者的同伴極盡迫害時、還大大方方地開了個地下酒館,就足以體現他人脈之廣了。

    隻是他偶爾有點兒不夠謹慎——

    “說了,療傷後就走。”

    獵手帶安裏到另一個房間裏。安裏在房內走走停停,就是沒有坐下的打算,回答後還不忘添上兩句,“當然, 要是吟遊詩人跟她商量了些什麽、達成了什麽協議, 就不是我能管的範圍了。……我現在, 以她的想法為主。”

    “倒是少見你這麽安分。”

    “我倒覺得自己一直都很安分。”

    屋內無窗, 顯得有點壓抑。安裏對此並不介意, 立在房門正對的一角,對獵手的所有話都能遊刃有餘地應付過去。後者冷哼一聲, 卻始終沒有離開的意向。

    尷尬的空氣流淌了一會兒, 直到變為了沉默。獵手心中幾個問題輾轉而過,最後挑定其一, 斟酌著開口:

    “聽說,你救下了魔法師?”

    魔法師與牧師,始終都是王室的眼中釘。

    牧師格萊斯倒還好,安安分分地待在教堂裏沒什麽太過分的行動, 可魔法師不一樣——她在勇者出事後就開始四處暗中活動,給衛兵添了不少堵,王室已經變著法子抓了她許久了。

    直到小半個月前突然失去了音訊。

    她是敗在王子的屬下萊昂手下的,獵手托人打探後,又得知她不知為何輾轉到了安裏手上。吟遊詩人本打算去找安裏問問詳細的事情,奈何教堂東窗事發,安裏那些瘋狂的舉動也隨之在王城內散播開來。就算不去打探,他都一度成為了酒館內的熱點。

    近期剛剛有消退的趨勢,誰知本人就找上門來。

    獵手見他點了點頭,心情不知為何更糟糕了:“她在哪?”

    “原本被我安置起來,現在的話,大概被我父親扒出了一點線索,落到他手上了吧——”

    安裏話音剛落,那還在門口的人影突然間閃到了他的麵前——獵手速度極快,他剛剛有點兒避開的想法,便覺得淩亂的衣襟被他緊緊拽住、因為二人身高相似的緣故,被拽向了前方!

    “你!”

    獵手咬緊牙關,雙目圓瞪,瞳孔中的怒火已經將安裏那自若的模樣給燃燒殆盡!

    “希爾她曾經待你不薄!你們家要折騰什麽東西能不能別把她牽扯進去!!”

    王城大將軍的性格,凡是聽說過他的,應當都有所耳聞——那是一位曾經馳騁沙場、冷血無情的戰士!要是魔法師落到他手上,就算看在勇者的麵子上大將軍沒有對她下殺手,也會把她完全囚禁起來、不允許魔法師打亂他既定的步伐!

    “好了,冷靜點。”

    安裏捏住對方攥著衣襟的手,稍微用力,便令對方手一抖,鬆開了自己。他旁若無事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裝,明明身上並不整潔,看上去卻會覺得他非常的幹淨。

    他笑著讓暴躁的獵手冷靜下來:“那時候也是無可奈何,要是我不出手,當時的情況根本沒法收場——村民b她會被魔族帶走,我可不希望她像現在的那些魔族一樣,被追著打。”

    “聽上去你還真安分,”獵手後退了一步,冷哼一聲,“希望到時候你對待這位村民b,不會像當年那樣……”

    “——”

    安裏在他話音未落時,眼中閃過一抹陰霾——他迅速抽出了身側的長劍,朝麵前的獵手橫劈而去!速度連獵手都沒有反應過來——長劍卻並未完全傷到對方,而是在即將劃傷他的瞬間停了下來!

    劍刃處的寒光還在眼底閃爍,獵手指尖僵硬,旋即便聽聞安裏低低笑了聲,收回了長劍:

    “看樣子你服務員當久了,連動作都遲鈍了啊。”

    “——你這家夥!!”

    被挑釁了。

    清晰認識到這個信息後,獵手心裏突然竄起一抹無名火,與先前亂七八糟的情緒混雜糾纏在一起,驅動著他也掏出身側的武器!

    兩人間氣氛又緊張起來,此時旁邊再無第三者出沒,空氣無人緩和,隻消再一句話的功夫,獵手便會猛攻而上!

    他稍微壓低了身子,雙目緊緊隨著眼前人看似鬆散實則毫無漏洞的動作。腳下剛準備用力,身後的房門便被推了開來——

    “米爾?安裏!你們又怎麽了?”

    吟遊詩人的聲音。

    獵手動作在他的聲音下放鬆了下來。他見自己麵前的安裏也隨之收起了長劍,抬起手一副認輸了的模樣:“沒什麽,隻是太久沒見了,想切磋一下武藝。”

    “算了吧。”

    吟遊詩人無奈地笑了笑,看獵手憤憤不平的神色,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真正的發展經過。他一手抓了抓頭,手邊搭著不知何時解下的藏藍色披肩,站在門口往內走了兩步,令身後的人能夠有足夠的寬度進入。

    村民b已經卸下了披著的白色破布,咖啡色的獵人套裝依舊狼狽。隻不過她麵上宛若詛咒的黑色絲線淡化了許多——盡管還能看見淡淡的印子,可正在好轉,得知這個信息後,就足以令安裏放心了。

    為了完全放下心來,他問道:“感覺如何?”

    “沒什麽感覺。”

    村民b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頸的地方。黑色絲線正在慢慢收回,她剛剛檢查了一遍,腰部已經見不到絲毫印記,據吟遊詩人所說,麵上的在幾天之內也能好全。這是類似於詛咒一類的魔法,而非傷口,所以不必擔心會在臉上留疤。

    村民b對疤痕一類早已麻木,可詛咒反而讓她留了點心。在追問下,吟遊詩人說了些詛咒魔法的特性,讓她心裏對這些黑色絲線的來源有了些了解。

    教堂地下的巢穴。

    她還記得自己進入巢穴的時候,它並沒有任何動作,黑漆漆陰森森的黑洞,卻讓她覺得異常溫暖。村民b仍舊能記得它仿佛擁有生命一般,在暗中律動。之後外麵不知發生了些什麽,它突然暴動了起來——它纏上了自己的四肢,龐大的絲線的量將她完全吞沒,被緊緊勒住的地方產生了與之前相似的撕裂的痛楚。連帶著還有無盡的空虛與寂寞——

    正是這些莫名的情緒,讓她沾染上了它的魔法。

    同時這魔法吸收了尼克斯的黑魔法,變得嚴重了起來。幸好她體質特殊,這些魔法隻能流於表麵,無法深入損害她的身體,吟遊詩人治療起來也輕鬆了許多。

    “當然,不要小看我。”

    吟遊詩人明明年紀已過中年,卻像個小孩似的炫耀著自己的功績。在得到安裏頗為正式的道謝後又有些後怕地擺了擺手,謝絕了他口中的謝禮。

    “你們貴族就是這樣一套一套的,……好了,我先去給你們整理一下,現在已經要到隔天清晨了,你們好好休息一頓,明天出發。”

    “?”

    安裏一愣。出發?

    “我跟這位小姐都商量好了。”吟遊詩人指了指身旁神色自若的村民b,對她打了個眼色。誰知後者壓根就沒有理會他,而是移開了視線,在室內打著轉轉。

    無奈之下,他隻得繼續給麵前兩人解釋了下方才他們的對話:“明天她會進入王宮,尋找勇者。我得先去準備一陣。”

    “——什麽?!”獵手率先驚呼出聲。

    吟遊詩人摸摸下巴,稍微解釋了兩句:“雖然不知道原因,可近日來基斯家族動作很多,大概是長子出事,讓那冷血無情的大老爺終於擔心了一把吧——”

    “不,是因為國王逝世了。正好有了攻擊王子的把柄。”

    安裏淡淡地補充道。他的語氣就像詢問今天的晚飯一般自然,可再怎麽自然,都無法抹銷他道出了一個驚天秘密的事實。至少吟遊詩人聽了後話語一頓,狐疑的眼睛打量著安裏,仿佛想從他眼中看出一些倪端。

    可惜他失敗了、畢竟這個消息,確實是真的。

    “好吧。無論原因是什麽,都必須盡快找到勇者。否則,在基斯家族跟王子撕破臉皮後,身為勇者的他處境將會十分糟糕,”吟遊詩人為國王惋惜了一會兒,“格萊斯那邊我會去聯係。……米爾,跟我過來吧。待會兒我找個人帶你們兩個去休息,這裏是地下,可能並不如安裏少爺曾經生活的房間那麽華麗,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無妨。”安裏笑著應道。

    獵手在吟遊詩人的示意下不得不走了過去。他跟著這位上司一起離開了房間,臨走前神色複雜地看了眼站在門旁的村民b,見她頷首向自己打了個招呼,不由得回了個禮。

    她原本狀態不好,此時些許是恢複了精神,憔悴的麵色被平靜覆蓋,站在那兒不見一點動搖。打過招呼後便抬步走向了房內的安裏,就算走起路來也十分的穩當,讓獵手忽而有種無論什麽都無法阻擋她的錯覺。

    明明隻是個連魔法都不會使的人類。

    吟遊詩人催促了他一句,才讓他回過神來,匆忙關上了房門。回身後卻發現吟遊詩人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他動作順暢地披上了自己的披肩,走在獵手前方的同時,開口問道:

    “魔法師現在,還在安裏那兒?”

    “……”

    一提起這件事情,獵手就來氣。他咽下口中的怒氣,將方才的事情粗略說了一遍。吟遊詩人聽了過後卻沒有像他那麽火冒三丈,反而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安裏的行為是正確的。雖然我不清楚魔族為什麽要帶走村民b小姐,可安裏護下村民b應該隻是順便,主要是同時也替格萊斯背了個黑鍋。畢竟,要是教皇喪命在魔族手下,王子勢必會借此對格萊斯發難,指責他與魔族沆瀣一氣……要知道,王子並不希望格萊斯坐上教皇的位置。”

    “……”

    吟遊詩人停下腳步。方才的話題以米爾的沉默終結,他便繼續回憶了過去的事情,內容像在開導對方:

    “我很久之前碰到勇者的時候,騎士似乎已經離隊了。不過那時候,勇者對他頗有讚賞,說他是個果斷決絕的人,決定了目標後就不會猶豫與後悔,……也是因為這樣,他最後才與勇者分道揚鑣。

    “所以你在討厭他什麽,米爾?”

    話題突然被拉回到了自己身上,米爾不由愣住了。他看著吟遊詩人不知何時回過了頭,腳下的步子不知不覺停了下來。亮堂的地下走道裏僅有他們兩人,大堂內的嘈雜由盡頭的地方傳來,落在周圍時已經不至於引起旁人的反感。

    他順著這個問題陷入沉思,還未回答,麵前的人就繼續說了下去:

    “那種果決的性格,最容易被旁人認為是冷血無情,就像他的父親、王城的大將軍那樣。說來好笑,那孩子什麽好的沒遺傳到,倒是得了一身父親的決絕與母親的反骨。他應該與第一任勇者比較談得來,像現在那個傻白甜勇者跟他的同伴,隻是分道揚鑣,都是他好脾氣的體現了。”

    吟遊詩人說著說著就苦笑著搖了搖頭,見米爾仍舊是一副無法釋懷的模樣,深知他於安裏的成見沒法那麽簡單地消除,便點到即止,不再多說。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水晶交給對方,同時叮囑道:

    “去找格萊斯的時候小心一點,最近教堂肯定被嚴密監視了,以你的隱蔽能力,可能也難以完全避開。”

    “……”

    獵手收下水晶,心下為吟遊詩人方才那番話歎了口氣,應下了這件工作。

    -

    “你答應了吟遊詩人什麽?”

    獨留兩人的室內,安裏看著靠近自己的村民b,見房門已被關上,便開口詢問道。

    這間房間位置偏僻,倒不必擔心喝醉了的酒館客人發酒瘋突然闖進。他為村民b拉開桌前的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休息一會兒,卻被對方淡淡拒絕了。

    她微微垂下腦袋,黑色的頭發不知何時被解開,有幾縷落在了肩上,闖入了她的視野。安裏按捺住幫她撩起的衝動,還是走到門口去,開門朝外望了一眼。

    直到確認沒人後,才小心地再次關門。

    “他說,要是我答應救出勇者,那他願意告訴我一件秘密,”村民b想了想,回頭對上安裏灰黑色眼中的關心,沒有隱瞞,“有關我的。”

    “這確實是誘人的條件。”安裏的麵上看不出喜怒,淡淡的微笑,如同一開始她見到對方的時候,“你答應了嗎?”

    “你帶我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取得他們的幫助嗎?進入王宮、接近勇者——”

    村民b平靜的語氣落在室內,令後者一時之間還未繞過彎來。等到安裏想明白她說了些什麽後,淡淡的微笑突然破功,他清咳兩聲,想要將自己的失態掩藏起來:

    “咳咳、抱歉。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一直都覺得村民b在人際交往方麵呆呆的不懂變通,剛剛還擔心過她會不會被那個能言善道的吟遊詩人忽悠。可這句話聽上去……

    “……不,”村民b擰起眉頭,仿佛沒看見安裏的失態,“我確實對吟遊詩人口中的秘密沒什麽興趣。”

    所以沒有答應?

    可方才吟遊詩人確實是說準備準備明天行動。看他那副自然的態度,也不像隱瞞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她這是假意答應、實則另有打算?

    安裏看著村民b的眼神越來越奇怪,有種女兒長大了的感覺。難道是自己那些糟糕的行為最近給她帶了個不好的頭,導致她才學會了,……忽悠別人?

    安裏心中升起一抹愧疚。

    些許是他詭異的眼神太過明顯,村民b終於感覺了出來。她麵上劃過一抹猶豫,旋即低下頭來,沉聲問道:“這樣不行嗎?”

    “不,”安裏看著村民b,麵無表情道,“幹得好。”

    “……”

    村民b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不過這樣,你明天還是要去見勇者吧?”安裏沒有對吟遊詩人寄以絲毫同情,反而打開了一個新的話題,“不救他的話,……你打算怎麽搶?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把他敲暈套個麻袋運回來。”

    安裏說著說著便抬起了手,一道魔法玩笑似的在手掌中閃過、又在瞬間消失。它發出的亮光劃過村民b的眼底,她搖了搖頭,拒絕了安裏這直白粗暴的方法。

    “人格的塑成需要經曆與記憶支撐,我想,失去了記憶的勇者比較好下手些。”

    “怎麽下手?”安裏好奇。

    “勸降吧。”

    些許是覺得這個描述不對,村民b又想了想:“就是說,去讓他聽話一些,不然誰都保不了他。”

    安裏:“……”

    你這些描述是從哪學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想讓傻白甜勇者用什麽方式摩擦地麵?

    留言送波紅包,希望圖快點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