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荊棘路(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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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因為夜色, 瞧不清那婦人的模樣, 但看她身段和露出來的肌膚,也不是個常年做活的人能有的, 小娃們把人給撞到了, 還有些愣,而那依然披風散開的婦人則不時四處打量,這一看,就讓鬱桂舟等人模糊的看清了那張清秀的臉。

    許是見街上無人,那婦人鬆了口氣,一把把身上的孩子們推開,起身重新裹好了披風, 沿著街下一路走著, 直直走進了那街頭一家店鋪後門進去,四人這才從巷子口出來,他們剛一出來, 那群孩子就跑了過來, 圍在他們身邊, 確切的說,是圍在鬱桂舟身邊。

    鬱桂舟二話沒說, 從袖裏抓出了一把銅板,一人分了幾個,待到給方才被婦人推開那兩個小娃時,還不忘問了句:“方才摔在地上疼不疼?”

    兩個娃娃看著別人眼裏的幾個銅板,眼饞得緊, 急忙搖搖頭,脆生生的回道:“不疼。”

    鬱桂舟一人發了幾個銅板,又悄悄加了兩個進去,見他們高高興興的捧著銅板傻傻發笑,還是多問了一句:“真不疼?”

    “哥哥,不疼的,陳嬸的力氣兒小,我最喜歡這樣滾來滾去的了。”

    另一個娃娃也點頭表示他說的對。對他們來說,平日裏到處追逐打鬧時摔得才叫疼,方才那不過是撓癢癢,他們歡喜像平日裏那般玩一玩就能掙著銅板,這幾個銅板都能買上一、二、三、四...好幾個糖葫蘆了。

    而鬱桂舟等人卻被他嘴裏那一聲“陳嬸”給驚訝住了。

    姚未一把擠開了鬱桂舟,在方才說話的小娃身前蹲下,問道:“告訴哥哥,你怎麽知道那是陳嬸啊?”

    小孩一仰頭:“小虎當然知道,”他摸了摸自個兒的腦袋瓜,道:“陳嬸就住那後頭啊,長得可漂亮可溫柔了,我爹賣肉的時候我聽見的。”

    雖然這叫小虎的小孩說得不甚清楚,但鬱桂舟等人還是聽懂了大概,想來鄰裏之間有些買賣往來,沒想到被這般小的娃給記住了下來。

    “哥哥知道了,今兒的事兒你們誰也不能說知道嗎?別人要是問起你們手上怎有銅板,就說碰到有人成親路過街頭時在灑銅板,撿到的知道嗎?”姚未還記得叮囑了一群娃娃一番,對小虎更是多叮囑了幾句:“小虎,你記住了,千萬別提起你今天碰到了陳嬸的事兒知道嗎,誰也不說,連你爹娘親人都不說,懂嗎?”

    小虎懵懵懂的點頭,接著一群小娃又拉著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這下好了,無心插柳柳成蔭,”白暉看著他們走遠的小身影,感歎了句。

    “可不是嗎?”姚未接了過來,好奇的看著鬱桂舟:“鬱兄,你怎知道,那人要走花坊這條街?”

    鬱桂舟邊走邊解釋:“這位陳嬸既然作風嚴密,自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而邀月樓出來的幾條街上,一條是賣吃食的,人多,不可取,另一條是通向達官貴人所在,那裏雖清幽,但誰家的貴人府裏不是奴婢成群,人多嘴雜,萬一被人發現了端倪可如何是好?”

    “所以,這條街如此安靜,又極少人走才是最安全的。”施越東恍然大悟。

    鬱桂舟點頭肯定:“對,這是其一,其二是這花坊街裏住的也是本城的老百姓,這些人自然不會惹麻煩上身,哪怕看到點什麽,也會埋在心裏不會對人提起。”

    這樣一來,三條街最適合隱藏的,就是這裏了。

    姚未對他的推理還是很服氣的,下意識的問道:“接下來要讓人守著這位陳嬸嗎?”

    鬱桂舟與白暉平視,做了個請的動作:“這一局,不如就由白兄來指點好了?”

    白暉手中折扇一拍,同意了下來,在姚未眼巴巴的看著下,如是說道:“姚兄還是說得沒錯的,這位陳嬸想來也是一位知道不少消息的人,今日他們在邀月樓裏碰頭,必然是商談轉走那贓物才是,所以接下來,這位陳嬸這裏還是得好生盯著才是,另外,那幾個惡霸也要盯梢。”

    姚未一聽,一口攬了下來:“白兄放心,我會找人把他們給盯緊的。”

    白暉微微額首,就聽施越東說道:“我能做些什麽?”

    “施兄先別急,自然會有你做的,”鬱桂舟拍了拍他,安慰道。

    “鬱兄說得沒錯,”白暉道:“接下來我會找人查查這陳嬸一家的底細,施兄不必急躁,你的本事我們自是知曉的,不過恰好是在城裏,而我和姚兄在本地已有些年頭,在這些方麵自是有優勢一些。”

    鬱桂舟抵著嘴笑道:“所以,我們兩個在府城沒有根基也不礙事,萬事有白兄和姚兄呢?”所以,在最初知道了城西的事兒後,他沒有逞能想著不靠別人就能把鬱婉所遇到的事兒給解決,他很清楚,憑著他一個空有秀才功名的學子,想要拔除那毒瘤,真真是癡人說夢。

    施越東聽他們這樣一說,也把心裏的那些不安放下了。

    到了邀月樓街口,姚未要去找那兩癩子先走一步,隨後白暉也表示要回一趟白家,餘下鬱桂舟和施越東迎著八月吹來的微風慢慢朝府學走去。

    “施兄,還記得去年之際,咱們於城西相識一場,到了今年,卻又回到了原點,未嚐不是一種因果輪回。”鬱桂舟還記得當日院試之初,鬱當家送他到渝州府考試,當日租的那房舍就在城西那一片。

    城西一片除了有普通的老百姓的房屋,還有一片專為複考的讀書人修築的房舍,因著離城裏稍遠,所以價格便宜不少,從外地趕來的大半學子,都會選擇去房舍人那兒祖一間城西的學子房,雖說離得遠,但勝在清幽寧靜。

    而離學子房舍不遠的一牆之隔,就是城西普通老百姓的住所。

    一牆之隔,身在城西,卻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在他們閉門苦讀之時,那一牆之隔的另一邊是不是時常發生著惡霸強行收取老百姓血汗錢的事兒?

    可鬱桂舟知道,身為一個讀書人,身為一個有血性的人,碰到這種事兒,哪怕不是因為跟他有關係的親眷在遭受惡霸恐嚇,換成了別人,他仍然會想法子鏟除這些毒瘤,讀書的青雲路是為了考取功名,得封賞賜,為一方造福,而不是漠然無視,眼睜睜看著有些人收取民脂民膏,讓本應在世上安居的人們麻木不堪。

    “是啊,我當時的模樣說來慚愧。”施越東嘴邊溢出了聲兒,顯然也想起了當日的場景,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把精力放在除了書籍之外的地方,後來結識了鬱桂舟,兩人相談甚歡,倒是時常相約一起談天說地。

    後來在府學遇到了姚未和白暉,更是在他們的影響之下,通了不少人情世故,如今的施越東,連偶爾過來探望他的施家人也直感慨他的變化之大。

    離府學不遠處,施越東停下了步子,麵上有幾分欲言又止的看著鬱桂舟,他素來皮兒薄的臉上染了幾分嫣紅,鬱桂舟詫異的看著他,突的福臨心至:“施兄,可是要問那張姑娘的事兒?”

    施越東垂著腦袋點了點頭。

    鬱桂舟有些失笑,他道:“內人與張姑娘交好,聽聞張姑娘是個難得的知書達理的好姑娘,也最是喜歡學識淵博的人。”

    照他來說,那張月和施兄真真不愧是一對,兩人皆是對對方有意,又忍不住想探聽兩句,尤其他是知道施越東為人的,最是正經,平日裏連姚未開個玩笑都得阻止,如今能主動問他關於那張姑娘的事兒,可見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施越東眼眸微亮,嘴唇緊緊抿著,臉燒成一片,連耳根處都發紅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嗎?”

    “自然,”鬱桂舟含笑,挑眉問他:“既然施兄話說到這兒了,那為兄也冒昧問一問,不知何時能喝到施兄的喜酒?”

    唰的一下,施越東脖頸處也染著淡淡的粉紅色,他避開鬱桂舟含笑的眼,側著頭,聲音幾乎幾不可聞:“應..應是在年節前。”

    “那敢情好。”鬱桂舟真心實意的說道。

    想來施家正是考慮了施越東進學的日子,這才特特把日子定在那兒,府學一年兩次假,七月農假,十一月年假,正趕在年節前。

    “老百姓有句話說得好,有錢無錢,娶個媳婦好過年,施兄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施越東直接落荒而逃。

    鬱桂舟抵唇輕笑,著實沒料到,施越東的麵皮竟然薄成這樣,不過說了幾句就受不住了,那以後真成親了可怎生是好?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鬱桂舟也在他之後,慢悠悠的走進了府學。豎日,鬱桂舟出了房門,正要去竹屋那頭,恰好碰到了也出了房門的施越東。四目相對,施越東還沒回過味兒,看到他又是一陣落荒而逃,避之唯恐不及的消失在鬱桂舟視線裏。

    鬱桂舟:“......”。

    他到底是做了什麽,不,他並沒有對施兄做什麽,但,到底看到他跑什麽?

    他是鬱洪獸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鬱桂舟:我到底做了什麽,都過了一晚還要害羞。

    施越東:......

    姚未(強行插入):施姑娘,小生有禮了。

    啊,今日一更,第二更將在大概11點左右發出來,寶寶們趕不上的可以留著明天再看的,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