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文曲下凡-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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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言在袖子裏的手握成了拳, 毫不畏懼的與那東西對峙起來, 見它一步步穿過黑暗,綠幽幽的眼珠似乎還帶著貪婪, 正在這時, 一道宛若嬰啼的尖聲在詹宅裏響起,讓鬱言心口一緊,手心一下汗濕連連。

    等他在看,前頭那綠幽幽的眼珠已經不見蹤影。

    昨日裏遇見那老者,他曾言這詹家舊宅是個不祥之地,鬱言一直沒當真,這詹家, 隻是破敗得太厲害, 房屋被蟲卵雨水給腐蝕得厲害了些,遠沒有老者所言那般讓人心生畏懼。

    進了這詹家後,鬱言又發現了奇怪之處。

    從他進來沿途走過, 不時有金銀和綾羅綢緞散落在地上, 被腐蝕的厲害, 過了這些年風吹雨打,成這幅模樣並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當年在詹家出事兒後,難道就沒人踏入過這詹家?

    尋常人等膽小就算了,定然覺得被滿門抄斬的詹家不詳,但有許多窮凶極惡以及賊子們哪會放過這等機會, 這些隨手可得的金銀綾羅,是他們幹一輩子也難以擁有的,且唾手可得的,誰會放棄這個發財的好機會?

    這不是很奇怪嗎?

    鬱言在原地站了會,見那黑暗裏確實沒了那先前出現的綠眼珠,他便又朝前走了走,在路過一處拐角時,一個重物落在地上濺起了地上的灰,險些打在鬱言腳上,他蹙著眉,疾步退開,待那灰塵散去,借著發白的日光,他才瞧清楚了那掉在地上的是何物?

    那是一段人的手臂骨架。

    在落地時,那骨架上還裂開了幾條縫隙,手指處竟然開始泛灰,顯然是已死去許久,又被風雨淋過,更催生了骨架的腐化。

    鬱言腳步一轉,輕輕推開了那拐角處的一堆雜物,伴隨著雜物落地的“咚咚”之聲,鬱言的心也跟著緊了緊,當他目光放在那一堆雜物之下處時,瞳孔穆然一縮。

    那底下,竟有好幾個骨架整齊的排列,在它們身下那一片地上,暗色的痕跡到現在依舊清晰可見,這些骨架不見天日,被放在這小小的一偶之地封住,如今突然暴露出來,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詹家當年出事兒,老老少少都沒放過,全都被押送到了菜市口,如今這些骨架,鬱言想應是他先前一直沒想通的那些所謂賊子的遺骸。

    隻是,他們又怎會隕落在這毫無人氣,空無一人的宅院裏?

    且,他目光向下,這些遺骸上又被雜物給掩蓋著,定然是有人毀屍滅跡,那是賊子之中自相殘殺,還是有別的原因?

    天色漸漸發白,光線開始轉明,隻是白日的光芒竟然在照進這詹家時又暗淡了幾分,鬱言百思不得其解,他抬頭看著依舊被黑暗籠罩的詹家土地,心裏竟無端沉重起來。

    難不成,真如同老者所言,是因為這詹家人的魂魄不願轉世,才鬧得這裏甚至是尾橋都安靜得仿若一片墳地,無人涉足?

    若真是有那不願轉世的詹家人,他倒是想問問,做下那麽多罄竹難書的事兒怎還有臉在這裏鬧騰,不願轉世莫非是因為虧心事做太多了,所以隻能進入那畜生道,淪為被人宰殺吞噬的畜生?

    那她呢?

    這裏一片淩亂,可見當時的急促,那她是不是也是滿心的害怕,卻被等候在門外的大軍逮個正著被押送到了菜市口呢?

    這片詹家舊地上,可還有她的冤魂未散,在某一處等著與他再一次相見?想著這個可能,鬱言溫涼的心頓時火熱起來,他顧不得再去慢慢探索這詹家,憑著對世家的了解,凸自朝後院走去。

    越往詹家後頭走去,天色就越暗淡,與對麵那日頭升起的天猶如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這裏紋絲未動,連風似乎都吹不進來,更別提那一橋之隔繁華熱鬧的人世間,這裏如同陰冷的黃泉彼岸。

    而鬱言,正一腳踏入,半絲不帶猶豫。

    日頭高高掛起之時,楊嬸已經備好了午飯,鬱桂舟、白暉、施越東三人在書房裏論道了一上午,這會都餓著肚子攜手而來。

    到了前廳裏一看,楊嬸早早便把飯菜給擺上了,菜色香濃,燉肉肥而不膩,清湯色澤光鮮,隻聞著就讓人食欲大增,鬱桂舟四處一看,疑惑道:“五叔還沒回來?”

    若五叔是個姑娘,他都要去衙門報案了,虧得他生而為男,也遇不到那劫色的事兒,不過這一早出門到現在連個招呼也不打,實在太不像話,也不太像五叔的行事作風。

    到底發生了何事讓五叔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要不,我請人去找找,你知道五叔去哪兒了?”白暉也有些擔憂。

    鬱桂舟搖搖頭,又一想,五叔一個快要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在這東平省也來過不是一兩次了,還能丟了不成,怎麽說他也是個舉人不是?

    隻道:“算了,別管五叔了,他定然是有事耽擱了。”

    白暉想了想也是如此,三人剛坐下,那頭白嬸就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封紙條:“也不知道是誰方才趁我不主意塞了張紙條給我,還讓我帶過來給你們看,等我回頭一看,連個人影也沒有,喏,就是這個。”

    白嬸把紙條給了白暉,白暉一看,臉色大變,又把紙條傳給了鬱桂舟,隻見那上頭寫著:尾橋邊上街角處,鬱。

    鬱桂舟立馬站了起來,朝著馬鵬走去,白暉和施越東隨後跟了上來。

    路上,白暉還安慰鬱桂舟:“鬱兄放心,雖不知是誰遞了信,但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無人敢在鄉試期間做小動作的。”

    “我知道,”但他心裏就是心亂如麻,腦子裏回蕩著鬱五叔這兩日的反常,還有今日五叔早早就不見了人影等等。

    這些都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子不可能輕易犯的錯誤。

    白家被也處於東平十橋,沒一會就到了尾橋,白暉定然也是聽過關於尾橋的傳聞,隻讓車夫把馬車停在了橋邊,三人下了馬車,在尾橋街角處目光掃視,卻並沒有發現鬱五叔的人影,突然,他們耳邊聽到橋對麵一群人圍著橋角在議論著什麽,三人相顧一看,大步走了過去。

    過了尾橋連接的街上,就如同從山林回歸了人間一般,刹那人群的議論聲躍入了耳裏。

    “這人看著好可憐,怎躺在這裏。”

    “怕是又一個落魄的人。”

    “說的是,不過長得倒是不凡......”

    聽到這些議論,鬱桂舟三人更是朝裏邊擠了進去,嘴裏還帶著歉意:“讓一讓,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很快他們便到了近前,鬱桂舟凝神一看,橋沿下,一個身上沾滿了灰塵的年輕男子蜷縮著,雙目緊閉,不知經曆了什麽,眉頭一直蹙著,正是失蹤了好幾個時辰的鬱言,鬱桂舟忙把人扶起來:“五叔,五叔,你醒醒。”

    白暉緊隨其後,先是在鬱言鼻下探了探,而後鬆了口氣,對鬱桂舟道:“鬱兄,先別管了,得先把五叔帶回去,請大夫上門查看一下才是。”

    “是啊鬱兄,這天兒還冷著,五叔又穿得單薄,可別又著涼了,”施越東也勸著。

    鬱桂舟抬頭,穩定了下跳動的心:“兩位兄台說得是。”

    接著三人合力把人扶上馬車,正要回去時,白暉攔下了正要駕車的車夫,吩咐著:“爺來駕車,你且去醫館請個大夫來,要快!”

    “是。”車夫見她駕輕就熟的模樣,便放了心,朝最近的醫館而去。

    到了白家,三人把鬱言扶上了床,鬱桂舟接了楊嬸打來的水,給鬱五叔裏裏外外擦拭了一遍,而後給人換了衣裳,這才走到圓桌前坐下,對上兩雙關心的目光,心裏一暖,搖頭道:“沒有外傷。”

    白暉和施越東也鬆了口氣兒,這時,請來的大夫也到了,把人引進來後,大夫在床沿診斷了片刻,便收起了醫箱道:“床上那位公子並無大礙,稍等片刻便自然會醒的。”

    到這兒,鬱桂舟等人才總算徹底放了心。

    “多謝你了大夫,”鬱桂舟把人送到了門外,付了銀兩,又轉回來守在鬱五叔床前,對他二人有些歉疚:“今日多虧了兩位兄台,如今午時已過,二位兄台想必也餓了,去用飯吧,這裏我守著就是。”

    “說什麽呢你,”白暉白了他一眼,又給自己續了茶,心知鬱桂舟是不願麻煩他們而非真的想趕他們離開。

    作為至交好友,怎能把好友拋下自己去大快朵頤,俗話說,有福同享嗎,他白公子可是人品極好的!

    施越東附和。

    鬱桂舟隻得隨了他們,三人守了鬱五叔三刻,期間喝了兩壺水,險些就要尿禁之時,鬱五叔終於清醒了過來。

    清醒過來的鬱言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那頂綢緞雪似的帳頂,而非記憶裏,他最後一眼見到的那雙綠幽幽的雙瞳,不由得生出了一股黃粱一夢的錯覺,他這是死了嗎?為何會感覺這裏有些眼熟呢?

    “五叔,你怎麽樣了?”鬱言轉過頭,就見他大侄兒三個,啞了啞嘴,最終吐出了一句:“你們怎也在,不是,我怎麽在這兒?”

    他明明應該在詹家舊宅裏的才對,想到這兒,他臉色一變:“你們也進去了?”

    “不,”鬱桂舟被他弄得暈頭轉向的,一把按住了鬱五叔,道:“五叔,你到底在說什麽,還有你到底去哪兒了,最後竟然會倒在廊橋下!”

    “我,”鬱言側了側頭,有些回避。

    “我猜五叔是去了詹家吧?”鬱言不說,但很快便被白暉給戳穿了。

    相比於對東平省不熟悉的鬱桂舟和施越東,白暉對東平大大小小的事兒還是一清二楚的,尤其鬱五叔又倒在離詹家不遠,且又弄得滿身灰塵,如今又猶猶豫豫的,猜出來並不難。

    鬱五叔往裏頭縮得更深了。

    鬱桂舟見此,直接問起了白暉:“那詹家是何家?”

    白暉想了想,把自己所知的關於詹家的事兒說了說,縮在床上的鬱五叔也豎著耳朵聽了起來,其實白公子所講的與昨日那老者所說都大同小異,隻說到後來關於那詹家宅子的怪事情形更清楚了幾分。

    “...要說也請了不少大師,還在那詹家外頭誦經好些日子,可那詹家之地卻仿佛被詛咒了一般,成為了一個被放逐之地,百裏烈日卻透不進去,最初的時候也有許多人打著進去探一探的念頭入了那詹家,不過可惜的是,他們都沒能出來,所以,關於詹家的事兒就越傳越神乎,不過,”白暉搖了搖頭:“不過,本公子向來是不信的。”

    白公子對自己有一種蜜汁自信,鬱桂舟深諳這些向來順風順水的世家子弟,向來是眼高於頂,大有一副舍我其誰的狂傲,跟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隻有等他們自己碰壁了才能明白。

    他連穿越都經曆過了,對這些玄之又玄的事兒也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了。

    “五叔,此地這般凶險,你大清早的跑去做何?”鬱桂舟一把撈出那個渾身透著拒絕回答的鬱五叔,認真教育起來:“你可知,萬一你在裏頭出了事兒,而我們又無人知曉,到時候你求救無門的在某一個角落靜悄悄的等著生命的流逝,家裏邊怎辦?你考慮過嗎?”

    白暉對他們這對叔侄的相處模式挺感興趣,但還是忍不住為鬱五叔說了句公道話:“鬱兄,沒成想你還挺信這些的。”

    本是一句打趣的話,卻讓鬱桂舟忍不住暗道。

    md,爺就是這樣過來的!

    憑什麽歧視它啊!

    鬱言一把扒開鬱桂舟的手,抓起被子把自己給蓋著:“你們快走吧,五叔要休息了!”

    鬱桂舟瞪了瞪,總歸隻說了句:“那行吧,你先歇著,等你休息夠了咱們在談。”關乎身家性命的事兒,鬱桂舟毫不含糊,半點不肯放過。

    再說,這人是他帶出來的,出了事兒他上哪兒拿一個大活人賠給三房啊?

    鬱言聽著他們走遠的聲音,這才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腦子裏,那一雙綠幽幽的眼珠子又冒了出來,冷冷的盯著他,還記得當時他正在前往後院的路上,一路上,依舊是殘破不堪,時不時還有蛇蟻鼠輩盤旋,見到他也不會躲避,鬱言走了一小段路被蹭了一身的灰,隻在剛要推開後院大門時,他感受到身後微動,下意識看過去,不知何時,那一對消失了的綠眼珠竟然在他的背後,一雙眼眸冷冷的注視著他。

    鬱言背脊發涼,腦子裏剛冒出一個它不會是一直跟著他背後吧的念頭,身子一軟,等他再次醒過來時,就已經在了白家。

    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茬挨著一茬在鬱言腦子裏回蕩,卻讓他更迷茫了。

    且那綠眼珠到底是何物?

    作者有話要說:  綠眼珠到底是何物?

    詹家又與鬱家有何關係?

    咱們下回繼續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