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文曲下凡-捉摸不透

字數:4896   加入書籤

A+A-




    少小多才學, 平生誌氣高, 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

    未時一刻, 鍾聲響起, 東平省貢院淺淺私語的聲音戛然而止,應試學子麵上一緊,端正了坐姿,三道鍾聲過後,貢院門口,東平巡撫攜手朝廷派遣的提督學政大人進了考房,巡邏士兵步伐整齊的步入, 更有各個出口、轉角處都有一名屹立不動的兵士把手。

    其後, 身穿朝服的四位大人抱著案卷走了進來,先是對高台上的巡撫和提督學政見了禮,當麵兒開了封好的紙袋, 接著走下高台, 一人進了一個號房派發案卷。

    魏國科舉, 不分童、府、鄉、會等考試,其內容又為帖經、墨義、詩詞、策論, 從此次科舉開始,還增加了三藝,帖經原在府試時,隻在四書五經裏抽取,而如今鬱桂舟接了那帖經一看, 密密麻麻的,四書五經隻占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他匆匆看過去,竟發現了數十本藏書裏的字句。

    他的手抖了抖,對鄉試有了更深的認識。帖經試,不過是科舉中的開胃小菜而已,卻已然和府試有著天塹鴻溝,難怪無數學子終身止步於府試,隻得一秀才而已。

    若說府試還隻是讀死書,那鄉試便是考校涉獵,考學子的見識和胸中的知識。而他,若非因著上次好運進了府學,抄錄了藏書,得以被院首收為弟子,哪怕關在家裏繼續苦讀十年,也毫無用處罷。

    寒門子弟,若要出人頭地,不亞於徒步上青天。

    鬱公子自認這一路走來,還算氣運得當,隻是如今這考場裏坐滿了學子,可以說是匯聚了一省的精英子弟,幾乎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人物,有氣運的也太多,帖經這個開門下馬威不過是讓諸位學子們有些側目罷了,遠不到沮喪的地步。

    “易大人,東平境內果真不愧是文風鼎盛之地,此次案卷本官也閱覽過,繁複雜亂,所涉眾多,這些學子們能在短短時辰內便有胸有成竹之勢,當真難得。”

    高台上,皇都而來的提督學政滿是驚歎。

    易巡撫撩了撩胡須,端正的臉上也有了笑意:“托白大人的福,隻望這些學子能盡力發揮,揚我東平之威。”

    白大人也是知道東平和夏寧兩省底下的暗潮洶湧,如今已放到明麵兒上的你爭我鬥,笑了笑,並不接話。

    易大人也不介意,為官之道,他涉入官場也有幾十個年頭,早就一清二楚,若不是這位白大人無派無係,他也不會與他說這些。

    白家之人,無論嫡枝旁係,向來都是清高自傲,不屑與汲汲為營的官場眾人為伍,而他們,也確實有這個底氣。

    “說起來,本次在甲號之中也有一位白家的學子,他來自渝州府,”易大人手指朝一個方向點了點。

    說的,便是白暉,甲字第三號房,僅次於宣和、安陽之下。

    白大人早就了然於心:“是墨家一脈的小輩吧,本官曾聽聞過他們一脈其他小輩的大名,這位想必也不差。”

    白墨一脈在白家也算是個另類的了,他們不愛鑽研權利,也不愛淡泊名利,反而開了一個浮雲書齋,且在上淮所有州府乃至偏遠地帶,都有白家浮雲齋的書肆,浮雲齋的大名,在大魏鼎鼎有名。

    易大人早早就對不少學子的背景了然於心,當下便說起了白暉的事兒:“這位渝州府白家的三公子在渝、江、晏三州都算得上名聲斐然,自幼得名師拜訪,最出名的乃是他有通讀峨山書院半部藏書的稱號。”

    白大人倒是有些詫異:“本官素來聽聞渝州白家二公子一曲琴音冠絕天下,無人能及,想不到他這位弟弟倒也是不逞多讓。”

    至於白家大公子,早早就接手了浮雲齋部分管轄,一門心思都放在如何把浮雲齋給開到四海之外的他國去,對名利、官場向來是絲毫不在意。

    易大人接著又說起了宣和、安陽等有名望的學子,都不過是淺淺幾筆帶過,讓白大人聽個趣味罷了。

    申時一刻,城樓上鍾聲敲響,為期一個時辰的帖經試結束。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分別收走了學子手中的試卷,統一交到了四個號子前的書案上,由四位發放試卷的大人整理,裝袋,封好,放置在卷房裏,由巡撫親自派下士兵日夜巡邏,禁止任何人入內。

    學子們揉了揉肩,相顧看了看,沒敢發出聲響,都趕緊閉目放鬆休恬,至於考得好不好,每個人心裏都有譜,鬱桂舟靠在牆上,腦子裏高速運轉著,從帖經開始到結尾的題都想了想,確認自己沒犯錯,腦袋一歪,淺淺入了眠。

    申時三刻,敲鑼聲響起,伴隨的還有高塔上的三道鍾聲。學子們被吵醒,有人還眨巴著眼迷惘的看了看四周,鬱桂舟忙在籃子裏找了一方巾帕,沾了清水拍在臉上,四月的天,清水寒冷,一下把人凍得清醒了起來,如同他這般做的有不少,甲、乙兩號的白暉、施越東等人也是如此。

    巡邏的士兵們挨個發下了試卷,這一卷是校考的墨義,算是帖經的續篇,上一卷帖經是考的字句,墨義則是含義,其題依舊天馬行空,其中四書五經所占比例依舊不大,而鬱桂舟草草看了一遍之後,突然在某一個地方愣了愣。

    有沒有人來告訴他,為何一個認真嚴肅,代表了文學之最的考卷上竟然會有當下最出名的話本子《我與深山深處那桃花仙子不得不說的故事》裏百轉情腸、如癡如泣的男女的狗血對話的含義?

    一個狗血對話,無非是我愛你,你愛我,但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這不止是性別不同,連物種都不同,如何能修成真果的淒婉,催人淚下的訴情衷罷了。

    真是霧草啊,這到底是誰這麽有才出的題,考校涉獵也不用把話本子都給劃入範圍吧,雖說話本子也是書,還是雜書,但它在大魏屬於下九流之作,並非讀書人的主流,考官確定清高傲氣的讀書人會去看話本子?

    他以為人人都是白暉、姚未等怪物嗎?

    而鬱桂舟本人,若不是姚未實在太癡迷於這部話本子,甚至日日在他跟前念叨,他也是不知道還有這樣一本書存在的,堪比他前一世幼年時風靡好些年的白娘子了。

    這些考官的少女心啊,鬱桂舟也是服氣。

    同時,他下筆如刀,用了無數酸話,什麽“愛一個人若有期限那便是一萬年”、“上蒼若注定讓我們分離,那為何要讓我們相愛”、“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等等千年愛情總結語錄填了上去,充分展示了一個讀書人的風流、高潔、唯美於一身,填完,他搖了搖頭,再也不想看自己寫的酸話一眼。

    天知道,這些腐話他連小姑娘都沒說過!

    除了這一題,其他的題目倒是正常了許多,大部分都是各類藏書,連律法也涉及到了幾題,藏書沒有儒派、典派之分,含義也因人而異去如何理解,想來那答案也是千奇百怪,千姿各異,鬱桂舟自打從這題裏看到了那甚桃花仙便開始憂心了,這考官想來是個不按理出牌的,最少也是個悶騷型的,想來他所看到的答案與學子們也有千差萬別。

    上一回府試,學子們拚氣運,拚左右逢源,這一回鄉試,原還以為會正經許多,不料還是得拚氣運,且難度絲毫不比府試低。

    反倒是府試,恐怕才是最為正常的?

    而此時的渝州府試中,作為一個童生進府學學了三年的姚公子拿著手中的試卷笑開了花,府試之前,姚大人曾義正言辭的告訴姚未,這回的主考官無派無係,若他還是考不過,回去便家法伺候,嚇得姚未背脊一僵。

    他可是還記得上一回府試,因為他考砸的緣故,被姚大人給揍了好幾頓,要不是他娘手下救人,恐怕就得去床上躺上幾日了。而這次,連姚夫人也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好生考,否則她也愛莫能助。

    若是四公子之三都考上了鄉試,成為了舉人,那差了人兩個功名的姚未還好意思與人家肩並肩嗎?

    答案是不能的,姚公子那也是有骨氣的人,自然不願一直墊底,好歹不能墊得太厲害不是,所以這回他發了狠,定然要通過府試,成為一名秀才公,擺脫姚童生的名頭!

    酉時三刻,四月的天黑得早,犯暖的陽光漸漸落下,橘黃色的光芒灑下大地,城樓上的鍾聲今日最後一次響起,三道鍾聲後,士兵們開始收了試卷,交與案前等候的四位大人。

    等他們收好,封好,入了庫,大人們悉數離開貢院,唯有巡邏的士兵們依舊盡職盡力的守著,而學子們也能稍稍走動幾步,但不能離開太遠。

    鬱桂舟捏著手,垂著肩,一邊還拿出了饅頭片和著雞肉片嚼動,耳邊聽著丙號房裏漸漸有學子在小聲議論:

    “方才那案卷上關於那甚桃花仙的題到底是怎生回事?”

    “不知道呢,我記得藏書裏好像沒有寫過這種的吧?”

    “......”

    越來越多的人說起桃花仙,就沒有一個人猜到,那題目竟然是出自一話本子,這讓鬱桂舟的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絲暗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你不知道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說的感覺,實在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