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皇都之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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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淮之中, 分考場兩處, 其一為皇城根腳下,其一為上淮城郊, □□月正是一年當中日頭最旺盛的時候, 魏君便定下了考場地址,正是城郊那處林蔭背後,逢夏季時,上淮裏的貴人最是愛在這郊外的莊子上避避暑,聽那山澗泉水溪溪,聽林間林中鳥鳴,聞著百花盛開, 吃著美食, 喝著美酒,嬌妻美婢在懷,當真人生一大幸事。

    當學子們聽到考場定在這兒時也鬆了口氣兒, 開恩科原就是一幸事, 但正逢秋老虎暴曬之際, 若還是沿襲往年一般在城內貢院科舉,隻怕三日未過, 就得抬出去泰半學子。

    對魏君體恤民情之舉,學子們又是高歌稱讚了一番。

    “這浮誇的,跟不要銀子似的,”在去往考場的路上,白家這頭出動了兩架馬車, 四公子一架,鬱五叔和陳蕊一架,姚未和鬱五叔兩個給應試的三人送行,順道在這城郊處住上幾日,享受一番。

    在他們馬車旁邊,不時有路過的學子和馬車,還時不時有夾雜著幾句誇讚當今魏君英明神武、勤勞愛民,是一位難得的明君雲雲。

    對姚未的抱怨,鬱桂舟隻說了一句:“說話可不要銀子的。”

    所以這誇誇怎麽了,萬一魏君微服出巡,就聽到了這舒心話,一口氣兒給聽進了心裏,那這學子不就一步登天了?

    還能這樣的?

    姚未有些瞠目結舌,但又不得不承認,鬱兄這話還是有幾分歪理的。

    古來有帝王微服出巡與絕色佳人來一段情愛佳話,最終納入宮中相守,成為寵妃,為何就不能有學子拍馬屁拍到了帝王心坎上,一躍成為寵臣?

    鬱桂舟暗笑。

    他方才其實是信口胡謅的。

    帝王旁的寵臣怎會一躍而上,便是朝中重臣也不會同意,當今魏君又不是個昏庸無能的,豈會讓空有口舌之人當著寵臣?

    當然,若是帝王有那特殊癖好,見到美男,而這美男尚且還有幾分學問的便又另當別論。

    白暉已經不忍直視姚公子的傻氣兒,跳過他與鬱、施二人商議起來:“二位兄台,此次咱們要攜手合作了,願意一曲驚天下!”

    鬱桂舟、施越東對峙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嚴肅和正經,三人覆手,齊聲道:“願以一曲驚天下!”

    “不對,還有我呢!”被晾在一邊的姚公子不幹了,也跟著覆了手上來:“願以一曲驚天下!”

    大比之年,湧進了五湖四海的各路舉子,載著他們的豪情壯誌,載著他們的權傾天下,載著他們的名揚四海,載著殷切期盼。

    考場的大門被緩慢合上,似乎還能聽到裏邊莊重的鍾聲回蕩,到大門被合上那一下發出的沉重聲響時,所有人都不禁肅然起敬。

    熙熙攘攘,天下學子無不以此地為榮。

    芸芸眾生,莫不忘從此地一躍青天上。

    這份豪情壯誌,隻有此時此地此刻才會驀然而生,卻會在心田裏久久發芽。

    “你後悔嗎?”陳銳靠在鬱言肩上,問道。

    鬱言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嘴邊輕輕的溢出了歎息:“雖遺憾,卻不悔,如今有你,有這份安定的日子,我此生已圓滿,談何論別的。”

    至於鬱家的榮耀,在幼時也曾在他心尖徘徊過,隻是後來他認命了,就想著平平凡凡與家人偏偶一方,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不談榮耀加身,隻求心無愧對,不被人欺就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生為當世男兒,他自然也有那滿腔熱血,隻是熱血過後,便是渴求的平淡,至於那些改換門庭,就交由大侄兒去吧,他相信以鬱桂舟的聰慧和圓滑,在這個世道上走得會比他遠,想得也比他深,是最適合不過的人了。

    陳蕊帶著帷冒,雖不見她表情,但從她腦袋蹭啊蹭的動作就表麵她其實是很滿意的,姚未也不知道為何他會去看這對恩愛的男女,簡直亮瞎了他一雙狗眼。

    原本姚公子心裏正冉冉升起了一股熱血豪情,隻是那幾縷豪情在他心裏一晃而過,便被這對“狗男女”無時無刻不在的甜言蜜語一下驚得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什麽豪情,什麽熱血,什麽男兒當誌強,通通長著翅膀飛了。

    姚公子覺得自己應該生氣才對,隻是目光移到那帶著帷冒的女子身上時,一股涼意襲來,頓時就焉了。

    算了,老祖宗說過,非禮勿視,他是有品德的秀才公,不應該與他們計較才是。

    老祖宗還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真是古人誠不欺我!

    淒涼孤獨的被排擠走後,姚公子在密林處待了半晌,眼見送行的人都已恢複正常離開考場了,鬱五叔兩個還不見出來,他不由得伸頭一看。

    那原地哪還有兩人的身影。

    “我x,”竟然把他一個人拋下了!此時此刻,姚公子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考場裏頭,分了甲乙丙丁戊己庚七個號房,裏邊是曆年來各科舉子,年老者已是垂垂白發,年幼者,還未成年,鬱桂舟似乎是所有好運氣都用光了,此次分到的號房竟然是戊號房後頭,也就是俗稱的“臭號”一片。

    城郊這一片雖說挨著山林,山清水秀,空氣流通,且那號房尾端還有一小塊樹林,過了後才是茅房,但委實架不住人多,浩浩蕩蕩的一個考場裏數千者之多,還有駐守的各士兵、文書、大人等等。

    而戊號正是直衝衝的對著那茅房襲來的位置,可想而知對戊號尾端的學子來說,這一場科考應該是有多難。

    鬱桂舟還算是有心理準備的。

    無論是府試還是鄉試,拿號房時都因為背後靠了大樹所以給了他一個好地方,但這是會試,是舉國最重要的場合,他的靠山也使不上力,所幸,來之前他帶了不少東西過來。

    幹糧點心他依然選用了上回那種切成薄片,薄得讓人一眼能看清能不能藏得住東西那種,清水則多帶了兩壺,最主要的是為了怕遇上臭號,他特意備下了一個爐子,裏頭擱了香片,隻要用火折子把爐子裏頭的碳給燒一燒,讓那香片化掉,總能擋一擋那臭味的。

    在他慢條斯理,不慌不亂的做這些時,臭號裏的人也有不少早有準備,拿出各種早備下的預防臭號的神通一一裝備上,看得沒準備的人眼巴巴的,好在準備的人不少,這些香抵擋了許多,讓沒準備的人也好受了許多。

    有那經驗豐富的,一臉仙風道骨似的搖頭感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還是想得太少了。”

    可不是嗎,分臭號那也是氣運,萬一碰上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別說鬱桂舟了,便是白暉、施越東也給自己備下了一份,隻是他們沒用上,而鬱公子用上了。

    在等待發考卷時,鬱桂舟還想著,這辛虧不是在皇城裏貢院考試,否則那密不透風的,人都怕要熏死幾個,也就這天大地大,山多水多草多給分散了不少,否則,他真沒信心能完好無損的走出去。

    鍾聲過後,銅鑼聲響了起來,戊號的大人抱著試卷一張一張的發了下來,最後再是銅鑼響起,大人一聲令下:開考。

    鬱桂舟展開那試卷,帖經卷上密密麻麻,毫無空隙。考試前幾月,白家幾人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整合,又從拜訪的大人哪兒聽到的隻言片語,最後推論魏君是個胸有大才之人,如今寒門學子和世家子弟的差距已逐漸縮小,隻要穩住這種趨勢,那以後必然能兩兩挾製,這個時候,魏君已從科舉中抽出了大半視線,在開始想盡辦法做到“安居樂業”了,去年鄉試中那策論中提到的農事不過就是個信號而已。

    其實這也能理解,自古先攘外,再安內,如今四海太平,邊關有驍勇的將軍駐守,且朝廷還年年輸送各路小將過去曆練操持,以武力震懾著周邊各族不敢輕舉妄動,其內大刀闊斧的提拔寒門弟子對上世家子弟,瓦解世家過甚、時日太久越發緊密、肮髒的內裏,再其次提高舉國老百姓的日子,充實國庫,這一環一環的,非大毅力者能辦到。

    幾代魏君的心血,在這一代魏君身上逐漸開始發揮,自古男兒有平定天下的豪情壯誌,那君王也有名垂青史,被四海稱頌的曠古恒心。

    這些帖經卷上,農事占了一半有餘,五經占了小半,另外一小半分給了律典、民風,整篇試卷竟然沒有涉及到一絲風花雪月,吟誦載德。

    左相一脈果真不愧是寫實派,通篇都是在考核學子,沒有一點廢話,鬱桂舟相信,經過了此次會考,從前對農事並無多大了解的學子們又多了一些選擇。

    比如他們,這幾個月也不過是往這個方向閉門苦讀,稍稍有了些理解罷了。

    正因為了解,所以才疾百姓之苦為自己苦,以後當為官為民時才能更好的為大魏、為老百姓做出貢獻,這也是魏君希望看到的,所以越到了後麵的考試,範疇也早已脫了那書中所見,而變成了自己所思、所見、所觀。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近聽了一首歌,叫蒼天,循環了一個通宵都沒膩,給寶寶們推薦!

    麽麽噠,這兩日更新都隻能一章,等寶寶下個星期好點了咱們繼續雙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