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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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柔想了想,還是將那發膏給塗上了一層,她有種直覺,蕭懷雪之所以這麽反常,定是與她的頭發有關,因著那日蕭懷雪是特地聞了聞他的頭發,故才如此反常。
或許,他喜愛的是這個味道?婉柔不清楚,正如她不清楚為什麽自己今日要固執地塗上這一層發膏一樣。
可她還是這般略含忐忑地入了得閑殿。
她姿態得體,款步生姿,微抬著頭,背脊挺得極直,宛如幼時那般規律自己的長尺仍覆在背脊之間。
雖心裏有些急躁,可她也隻是微微加快了步子,夏日清風拂過她瑩白的臉頰,將她鬢發撩起,幅度卻不大,反倒為她增添了一抹隨意。
她生的極好看,舉止大方得體,這般可人兒即使是放在後宮佳麗三千美人如雲的宮中,亦不至於輕易叫人比了下去。
任誰也想不到,這般知書達禮才貌雙全的妙人兒,竟隻是區區一個殿前小丫鬟,伺候的,乃是當場聖上九五之尊,這夏丘國的君主。
憑什麽呢?婉柔偶而也會想,自己身世並不差,自幼也算飽讀詩書,現如今卻要收斂才氣伺候這麽個人人都恨的暴君。
十五六歲的年紀,縱使天性清冷,到底也藏了幾分小脾氣,婉柔每每思及此,便總要升起一股高山流水難覓知音,懷才不遇之感,也正是因著這個原因,最近她對那性子孤僻殘暴的暴君越發難忍。
可到底隻是個殿前丫鬟,縱使她再不悅,卻還得依從。尤其最近那暴君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不可言說的眼神,更是讓她難忍。
今日呢?
蕭懷雪這個暴君定會如往常般那樣熾熱地注視著自己,她很厭惡,可心裏卻不知為何又有一絲竊喜。或許這一次她該主動些,同他敞開心思一番?
可沒有,蕭懷雪恢複了從前那般,點頭之交,恭恭敬敬。整整一個早晨,蕭懷雪再沒有那樣看過她。
近午膳時,他終於處理完了政事,然後叫了聲:
“婉柔。”
她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來到他麵前。
她站地離他極近,濃鬱的發香充斥在四周,暴君皺了眉,這表示她猜的沒錯,他敏感於這個味道。
下一秒,她聽見暴君說道:
“你可知,宮中還有誰,有著與你一般的發香?”
婉柔麵色一怔,這幾日間的事情一股一股湧入腦中,連成一條條脈絡清晰的線,她幾乎是一瞬,想通了所有事情。
何以元祿會如此匆匆忙忙地行事,何以整個皇宮都在傳,暴君陛下在找一個女子,何以,何以這個人會細嗅她的發香。
理清楚這一切,婉柔的麵色一陣青一陣白,她覺得自己挨了一個大嘴巴,將她這幾日來的混沌給打清醒過來。
真是可笑至極,這一切都是一場滑稽的誤會,而她,婉柔,竟因為蕭懷雪,這個人見人恨的暴君一個小小的動作,一個使錯了的眼神兒心神不寧。
當真可笑,可笑。
她從未如現在一般,用這般毫不掩飾地恨意來望著蕭懷雪,她從來都恨他,厭惡他,看不起他,可她須得維持自己麵上的風度與自持,可現在,她真是氣憤極了。
幸好,蕭懷雪若有所思,並未注意到她。
婉柔盡量保持冷靜地出了得閑殿,沒人知道她有多憤恨,恨自己的不自持,更恨蕭懷雪的胡亂認錯人。
她要找的是那個同自己有著一樣發香的人?
她自然是知道的,從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起他便已經注意到。隻是未曾想,蕭懷雪千方百計要找到的女人,竟然就是她......
這幾日九姑娘出宮辦事,禦膳房的職責自然落在了其他那些膳娘身上,卻不想,接替九姑娘的竟然就是她。
婉柔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做賊心虛似的躲在暗處偷看她。
那人不期然地回過了頭,四目相接,迎接她的是溫婉的笑,婉柔頓了頓,回以一笑。
或許那夜闖進得閑殿的人當真是她?可她又為何做此舉動?她又做了什麽,惹得一向低調行事的蕭懷雪不惜動用如此大的力氣抓她。
或許她該不經意地在蕭懷雪耳邊吹吹風,助他一把,亦順便瞧瞧這個神秘的阿寧究竟是何來頭?
她為自己這個想法逗樂,細想也不過是一番玩樂話罷了。她素來不願去摻雜別人的事,方才還氣憤的很,可現在也冷靜許多。
不過各掃門前雪罷了,她最好還是端正自己的位置莫要亂管閑事。
婉柔自嘲地輕笑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阿寧每每送來的禦膳卻深得暴君的喜愛,他雖喜怒不形於色,但婉柔若留心一看,亦能瞧出些端倪來。這引起了婉柔的聯想。
阿寧究竟是為誰而來?又是因何入宮?何以如此清楚蕭懷雪的口味,那一夜擅闖得閑殿又做了什麽?
她更好奇的是,蕭懷雪發現自己尋找多日的人竟然就是這個其貌不揚的禦膳房小娘子時,又將如何?
可無論如何,她是躺不得這攤渾水的。
她不說,宮中自由些貓貓狗狗走漏風聲,屆時隻等看好戲便是。
果然,她猜的沒錯,不過第二日,事情已經有些些許變化,蕭懷雪終究還是誤打誤撞地知道了阿寧的身份,而此事,與當時在得閑殿接待阿寧的小丫鬟綠意有著極大的關係。
要說綠意的本意,也是心疼那尚且關在天牢裏的元祿著想。
這小太監平日裏乖巧聽話嘴兒又甜,她們這些年級稍長些的宮女,最愛的便是這類人,平日裏早就把元祿當成親弟弟看待,哪能受得了他忍受關押天牢之苦?
雖說元祿告誡過她,萬萬不可將那晚的事情供出來,綠意也這麽忍了幾天,可忍著忍著,就連元祿都被押了進去,綠意躲著思索了好幾天,終還是在這一天,找人代寫了張簽條偷偷摸摸地塞到了得閑殿內。
這對於她而言並不是什麽壞事,哪想卻被平日裏清高的很的婉柔給瞧見了,對方站在那裏眉頭微皺,這般打量著自己。
綠意亦很煩躁,他們這些人與婉柔平日裏本就處的不好,自然是避而遠之最好,可眼下被她抓住這麽個把柄,日後還不知會惹出什麽事端來!
綠意送完信,便戰戰兢兢地回了房等待消息,一夜過去了,風平浪靜,方大開房門,正巧瞧著一抹生龍活虎的身影鑽入得閑殿,是元祿!那封信這麽快便起了作用?
“元祿!”
一聲親切的驚呼,元祿瞧見她也甚是開心,平日裏親如姐弟的兩人拉著手寒暄一番,綠意無不感慨地道:
“你也莫要怪姐姐不守信用偷偷泄了密,若不是這樣,陛下哪能大發慈悲放了你?你呀,以後可要小心些!”
元祿越聽越不對,臉色也奇怪的很,綠意見狀,有些狐疑地問道:
“怎麽?難道你不是因為我送給陛下的那封信得了釋放?”
卻看元祿登時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抓著人詢問了一番,聽見綠意昨夜所做之事後頓時驚呼一聲:
“什麽?哎喲喂我的綠意好姐姐,咱家早就同你說了,陛下宅心仁厚,是舍不得殺了我的,你看,我這關了幾日不久好好地放了出來?您怎麽就如此沉不住氣喲!”
“那信條呢?陛下已經瞧見了?”
綠意被他繞暈了,有些含含糊糊地道:“也,也許吧。。。現在天色尚早,說不定陛下今日起得遲了,還未瞧見呢?”
兩人急匆匆地踱步至大殿外,果見那門緊閉著,四處寂靜,也分不清裏頭究竟有人或否。
“那信條呢?” 元祿又問
“在,該是在地上。”
元祿清了清嗓子,咳咳兩聲,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那門,厚重沉悶的聲響響起,一點點將那抹孤坐在殿內的身影放大,漸顯。
元祿瞧見他已經在了,心咯噔一下,地上也沒瞧見什麽信條兒,心又是咕嚕一下,再一看,九五之尊的陛下手邊,那早已被揉作一團的紙團,可不正是自己要找的東西?
心一沉,如墜空井,元祿腦中閃現阿寧那張恬靜的臉,心想,這下完了,完了,當真是完了!
正巧,門外婉柔道:
“陛下,該用早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