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阿寧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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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便是禦膳房新來的阿寧?”

    阿寧點點頭:“正是。”

    “若我沒猜錯,前些日子的苦瓜, 亦是出自你之手罷?” 蕭懷雪終於抬起了頭, 銳利的眉眼投向她。

    若是個尋常人,怕早已被他這個眼神逼退嚇壞,阿寧卻不怕。

    這是蕭懷雪長久以來的常態,他本性多疑,擅猜忌,對著一切事情都要率先審視一番。

    阿寧正是明白這一點,故才不慌不忙點點頭地任他看著。

    “陛下口味清淡,偏偏九姑娘頓頓油葷菜品繁雜,阿寧便自作主張,小小調整了一番。”

    蕭懷雪提筆的手一停,將手中狼毫放下, 再度抬眼望向她,這一次, 明顯多了些狠絕:

    “你這是在寡人麵前詆毀九姑娘, 你的上級?”

    阿寧搖搖頭:“非也, 禦膳房本就是為皇家服務,為陛下服務,與其說阿寧在詆毀九姑娘,還不如說,阿寧在取悅您,我真正的,上級。”

    蕭懷雪聽罷,多看了她一眼,卻嗤笑一聲:

    “寡人無須你來取悅,你隻需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便好。”

    阿寧也笑,一點也不怕他:

    “既是如此,陛下何以會今日特地叫我前來?若不是為了試探我,又怎需要見我?”

    她迎上他微眯的眼:“陛下無非是借我之手,與九姑娘對抗,求一份適合自己的飯菜罷了。”

    多可悲,區區一個皇帝,每日三餐卻被迫吃著那些自己最為厭惡的飯菜。

    這番話顯然引起了蕭懷雪的注意,他打量著她,由上至下,裏裏外外似要將她看個通透。

    他的眼神是絕對算不得友善的,無論多久,他的眼神總是帶著惡意與質疑,他的眼眸中沒有半點稱得上與人為善的東西,他的確是個暴君,實實在在的暴君。

    阿寧怕他嗎?當然不怕,她在暗處看了他多年,早就對他知根知底了解的透徹,她自然不怕他,也懂得如此拿捏著分寸一點點地刺激他,卻又不至於將他激怒。

    這是個學問,專治暴君蕭懷雪的學問,阿寧半生都鑽在了這門學問上,也算學業有成。現如今也到了,學以致用的時候了。

    以她對這人的了解,阿寧幾乎能想象出他一切可能有點回應。

    蕭懷雪會惡狠狠地看著他,這是他久經磨煉下的為人處世直道,他生來混沌無所依,人生半載早已習慣了惡臉相迎,他還會警告他,用殘酷的語言來告誡她:

    “寡人不喜歡同別人繞彎子。”

    他很危險,是一隻山間野獸。

    可阿寧手裏卻有足以融化一切野獸的手段,她點點頭,極為乖巧聽話:

    “阿寧自然明白您的意思。”

    蕭懷雪眼中戾氣半消,拂了拂手:

    “下去罷。”

    阿寧想,她終究還是抓住了這暴君的一小節尾巴。

    她出得閑殿時,能感覺到那抹緊隨著她的目光,阿寧不慌不忙,待她走後,婉柔走進殿內,無聲地將殿內長久燃起的熏香熄滅,換上另一種。

    蕭懷雪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暗自地,如同蹲守叢林的野獸般,從那日開始,這暴君看著她的目光中總帶了些其他的東西。

    婉柔說不上來那是什麽,但它卻讓她偶而會心猛地漏上一排,當然,無關情愛,可這仍然讓她感到不舒服。

    她做了蕭懷雪的貼身婢女兩年,雙方也算相安無事。他們之間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衡,她盡著自己的職責,蕭懷雪也鮮少過問。

    可如今,這個平衡被打破了,這個暴君為什麽會這樣看著她?

    他的麵容狠厲,寒寂如千年冰霜,可是他的眼神卻火熱,透過那雙銳利的眸子射來的目光,偶而會讓婉柔覺得,他會將自己撕碎,吞進肚中。

    蕭懷雪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平衡,也讓婉柔的心起了一絲漣漪,且不說這漣漪究竟為何物,也足夠讓她煩惱了。

    或者,她是該向奶奶請求,逃離這個暴君了。

    阿寧竟然平安地歸來了,未受一點懲罰!

    這個消息落在禦膳房眾人耳中,實乃悲喜交加。

    阿寧這一日過的比平時辛苦許多,待到做完一切回房,已經夜深,勉強躺下半響。

    三寶在旁睡得呼嚕聲四起,她雖疲倦,卻沒有什麽睡意,今天一頭精心養護的青絲包在不透風的頭套中一整日,放出來時難免稍顯油膩,她想了想,終還是默默起了身,提著小桶,帶了些皂角來到井邊。

    禦膳房的大院中有一口大井,水質清澈,甘甜可口。可惜裏頭冰凍著明日的食材,阿寧未免遺人口舌,便奪走了幾步路,來到了禦膳房附近的得善苑裏頭。

    得善苑空無一人,從前是先帝安置寵妃賢妃的地方,現如今人去樓空,便也閑置了下來,倒讓她輕易進去了。

    她知道,得善苑並非一座空宅,相反地,在她蜿蜿蜒蜒的裏閣,藏著這宮中偌大一個秘密。阿寧現在不想去挖掘它,也隻是想尋口好井洗洗頭罷了。

    幸虧,德善苑雖是荒置了,這口好井還在。青絲如水,悠悠蕩蕩,暗香四起,倩影勾魂。

    阿寧生了一頭極好的發,順從地貼在她的肩窩處,檀木小梳一下又一下,順滑,繁密。

    身後樹枝微動,阿寧不動聲色地往後一瞥,手上動作未停,輕輕地執起麵紗覆在臉上,身後聲響更大,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熾熱而危險。

    “你是誰。”

    阿寧聽罷,半轉過身子,為著方麵,她早已將自己的外衣褪下,一身潔白中衣在月光下耀著柔光,麵紗輕覆於她的臉上,更平添了一份神秘。

    “是你。” 蕭懷雪的嗓子沙啞了幾分,這股味道,不會錯的。

    那人同那晚無異,慵慵懶懶,跪坐在井邊,也不後退,也不慌張,好似在等著他上前來,等著他掀開自己的麵罩看一看,究竟是那個膽大包天的人敢如此戲弄他,同他有了一夜之歡。

    不,蕭懷雪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夜其實什麽都未發生,他如同一個野獸將她壓在身下。

    可他在最後仍是殘留了一絲理智,她與他衣衫漸褪享受世間最為親密的肌膚之親,可他卻未曾占有她。

    這個女人在竭盡全力地誘惑自己,幸而他未上她的當。

    可光是那之前的一切,都足以讓他將這個女子給處死千千萬遍。

    他大步地走過去,本就高大的身子混在黑夜中很是鬼魅,可那個女人卻一點也不怕她,她甚至在笑,媚眼如絲,得意的很,在引誘她,好似輕解衣衫,如那夜般。

    蕭懷雪震怒,大步走上去,不由分說地捏緊她尖細小巧的下巴,麵紗下的肌膚冷寂,透著一些冰涼,她的肌膚偏冷,他想起了那一夜。

    “懷雪”

    可她還是不怕他,又一次膽大包天地交出了自己的名字,這個世間上沒人有資格叫,也許久未曾被叫出口的名字

    。

    “懷雪,放開我,痛、” 她竟還輕聲細語,這宛如小貓般撒嬌的語氣。

    她的麵容看不清晰,可透過眉眼,他至少能分辨出,這個人並不是婉柔,那個從骨子裏瞧不上他的丫鬟是不會如此同她說話的。

    蕭懷雪在那一瞬間竟有些些許的恍惚,而就是這一點點的恍惚,讓手中人掙脫了自己,她僅著一身中衣,頭發濕噠噠地,逃到一邊去。

    她抱著自己的衣裳,隱於黑夜中,那雙嬌俏如小貓般狹長的眼笑眼眯眯,身姿輕盈對著他輕輕招手:

    “懷雪,下次再見。”

    蕭懷雪竟就這麽任她走了,待反應過來,他方知道自己犯了多大一個錯誤。

    真是不可置信,他竟然會在那一瞬間中了一個素未謀麵便爬上龍床的女子的美人計,僅僅因為她掛在嘴邊的,自己的名字。

    “懷雪。”

    蕭懷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

    “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寡人不治了。”

    阿寧這才慢慢睜開眼,望見他好看的眉眼微皺,輕輕問道:

    “為何?”

    蕭懷雪的眉角又緊上了幾分,好似在刻意壓製著體內騰地升起的狂暴之氣。可說出的話也含了絲不耐:

    “寡人說不治便是不治了,也無權同你解釋。”

    阿寧淺淺一笑,卻無多少笑意:

    “陛下甘心於受它的操縱?”

    “夠了——”  他臉上的不耐越發明顯:“寡人要說的已經很明顯了。”

    她臉上慣有的笑有一瞬間的僵,阿寧半隻手臂撐著自己枕在床幃上,膝上是她方才擦拭幹淨的銀針,半響,她直起身子來也為說什麽,收拾了東西便走出了得閑殿。

    蕭懷雪的眉頭始終緊皺,感受到她高高瘦瘦,稍顯瘦弱的身子同自己擦肩而過,她發間幽香如故,帶著腐蝕人心的作用,這使得他心中更是焦躁上了一分,直至阿寧走的已經沒了影。

    他以為隻要不瞧見她,那他心裏合該好受些,可為何非但沒有半點好轉,反倒延出了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妖女今日似乎有些反常,竟一聲不吭地聽從了自己的話,她不是一向我行我素視他的話如敝履的嗎?

    怎麽這一次卻這麽聽話?竟讓他有了些許不慣....

    可這有什麽不好蕭懷雪轉而一想,她終於不再千方百計地纏著自己了,這是多美好的一件事,縱然他現在略帶些無所適從,可也總比留著這麽一個不可控的人在身邊徒增煩惱的好。

    她合該走,走的越遠越好,最好是再也不要出現在宮裏了,不,不能這麽便宜了她,她先前對寡人做了那麽多過分之事,豈能輕易饒了她?

    對的,要好好懲罰她一番...

    該怎麽懲罰呢?

    蕭懷雪想到這兒有些發笑,他甚至笑得彎了腰,軟軟地跌倒在了龍榻之上。

    他仰躺在榻上,望著高高在上的橫梁,上有金龍盤繞,這是他的得閑殿,也許是這偌大宮中一個唯一屬於他的地方。

    這是他的避風港,豈容她人隨意踐踏?合該她想的出來,竟妄想著要治好他的病,真是大話,大話。

    他生來與怪物同在,沒人能救得了他。沒人。

    “陛下。”一聲輕喚,他倏地睜開眼,可意識到這隻是婉柔的聲音後又躺了下去,壓低了嗓子應了聲。

    得了準許,婉柔端著餐盤入了殿:

    “九姑娘想著陛下近日縱使夜深也忙著批閱奏折,心疼陛下的身子,故為您做了些夜宵。是鱈魚湯,是以有明目清神之功效。”

    婉柔將湯放下,雪白的湯上撒著嫩綠青蔥,泛著濃鬱的香氣,勾人食欲的緊。

    蕭懷雪躺在榻上,一手伸長了掩在眉眼處,突然道:

    “你們爺孫二人當真是好記性,竟連寡人不吃魚的口味都記不住。”

    亦或,記得清清楚楚,卻非要打著善意的旗號反其道而行之,便如以往送進得閑殿內那無數道精美烹製的佳肴,縱使色香味俱全,卻全是他碰不得,吃不得的飯菜。

    旁人都說他不知路有凍死骨,卻不知這夏丘國最不該有的一具凍死骨並非在尋常百姓中,卻在這皇宮裏,得閑殿,他這一國之君身上。

    婉柔身子重重一震:“陛下....”

    她從不知道,蕭懷雪竟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他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的,接受著九姑娘為他精心準備好的各種陷阱....

    食物之間的相生相克沒人比九姑娘更清楚,她能不動聲色地一步步拖垮蕭懷雪的身子,同樣也能讓蕭懷雪一步步強壯起來。

    而蕭懷雪素來不關心,縱使明白九姑娘那不動聲色的仇恨,他卻也選擇了什麽都不做,將自己的命交於她手上。

    他合該這麽‘乖巧’‘聽話’的,何以今日會突然....

    這讓婉柔的臉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紅了半邊天,她從沒想過蕭懷雪會如此直接了當地諷刺她,這,真是丟人至極。

    直到出了得閑殿,婉柔的臉已然紅熱的過分,反複思量著蕭懷雪一臉疲倦地躺在榻上所說的那句話,他其實從未見過這樣的蕭懷雪,有些無奈,有些認輸。

    他從來都是孤獨地同千萬人抗爭著,婉柔從來都看在眼裏,因為她正是那千萬人的一員,他們站在心靈的高地上對著蕭懷雪百般指責。

    他太壞了,做進了這世間壞事,且還得到了世間。

    她當然要譴責他,正如剩下的千千萬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