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兵者,國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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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霍肆就是這麽一個人,比軍痞還痞,說話好像扔刀子,非得街頭潑婦才能抵擋一二,太皇太後這樣尊貴的女人何時經見過這個?更何況霍肆把她的心思幾刀子捅了個通透,這她還有什麽好說的?
早在勝王明確表示無心輔政之後,太皇太後看著窗戶惆悵了一小會兒,很快她想到了接下來要做的是怎麽穩住何子兮。
太皇太後相信何子兮不會對自己做什麽,可對那些曾經想要追隨她罷黜攝政公主的官員,何子兮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那些都是追隨太祖皇帝起家的老臣,太皇太後舍不得那些人,更不想在史書上留下一個鳥盡弓藏的千古罵名,正在這時她聽聞霍肆進了含章宮。
她當然知道孤男寡女湊在一起會做什麽,更何況何子兮早就跟她說過色言秀之言,太皇太後當即決定去堵何子兮和霍肆的門,現如今正在守製,白日宣銀已經不再是道德範疇的行為,而是已經涉及違法。
不過在守製期間違法行房的官員在朝廷中大有人在,這條罪名可大可小,畢竟都是各自關起門來的密事,所以大家都抱著大事化小消小事化了的態度。
何子兮這條罪名如果宣揚出去,那她就相當於走在懸崖邊上,定是要抓住幾根藤蔓才穩妥,那最好抓的就是太皇太後的手,此時太皇太後就有了拿捏何子兮的把柄。
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霍肆已經上了花樓那麽久居然兩個人還沒成事!
太皇太後雖然是這麽盤算來著,可真的當她看到孫女滿眼含淚的樣子,著實心疼了一把。
雖然是能頂天的攝政公主,可畢竟是個小丫頭,別人家這麽大的姑娘都還在爹娘懷裏撒嬌爭寵,每日裏想的不過是小女兒的那點繾綣心思,而她的孫女已經開始扛下整個江山社稷,身邊還有個西北來的野人虎視眈眈。
太皇太後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他們要是平常人家,這麽懂事聰慧的嫡長女,她這個做祖母的怎麽疼寵也不過分,一定要讓她嫁個世上最好的人家,奈何他們不是平常人家,一舉一動皆國事。
太皇太後收斂了憐惜之心,開始籌劃怎麽能讓何子兮退讓一步,這才有了太皇太後有意無意對霍肆和何子兮說的那些話,用意是告訴霍肆,要想壯大西北番部勢力未必一定要與何子兮合作,也可以選擇她這個老太婆,說不定能比何子兮給他更多實惠,也是告誡何子兮,這個男人才不是什麽可依托終身的良人,而是野心勃勃之徒。
太皇太後本以為霍肆也好,何子兮也罷,都是浸銀朝堂之人,棱角也都磨平了,就算聽得不順耳也隻會隱而不發,待她離去,那兩個人再各自琢磨,誰知道那霍肆倒是好,一刀子捅破了窗戶紙,還踩著她順便向何子兮表了一個大大的忠心,那二人的結盟似乎更牢靠了,她經曆半輩子政局風雨,到老了給一個孫輩當了墊腳石。
太皇太後坐在步輿上在落日餘暉中回轉飴泉宮,途中看著橘黃色的晚霞又長長歎了一口氣。
年輕的時候太祖皇帝曾經說過“氣運”這個東西,那時候她是不信的,她隻相信事在人為,可現在她信了,很多事不論多麽努力,總會在某一瞬間被攪個麵目全非。
淑太皇太妃走在步輿旁邊,憂心地問:“太皇太後這是怎麽了?公主和那衛安侯無事,這不是挺好嗎?否則傳出去,咱們皇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太皇太後知道這個老妹妹不通政事,也就沒有多講,一邊感慨她們都錯認了霍肆這個人,隻以為他醉心權勢卻沒想到仍有一顆赤誠之心,一邊吩咐淑太皇太妃一定要安排人手把整個事件來龍去脈都打聽清楚,尤其是有關景盛帝和勝王的,一絲一毫都不要放過。
淑太皇太妃自幼跟隨在太皇太後身邊伺候,太皇太後還是閨閣小姐時她就是太皇太後的貼身大丫鬟,後來太皇太後做了皇後於是她就成了妃子,雖然她不像是太皇太後那般高瞻遠矚,可這些年來她幫太皇太後做過的事數不勝數,培植人手探聽消息這種小事她還是駕輕就熟的。
淑太皇太妃領命之後去做事了,太皇太後沒有直接回到飴泉宮,而是轉了個彎去了明政宮,景盛帝年幼,正是應當勤學苦練的時候。
在明政宮,太傅王荇向景盛帝講授史記,正講到漢武帝為免外戚幹政而誅殺衛皇後以及鉤弋夫人,太皇太後突然駕臨,王荇趕緊迎駕參拜。
一番客套之後太皇太後依禮坐到了上首位,景盛帝搬把凳子坐到了太皇太後身邊,看樣子親昵得很。
太皇太後很和藹,問了幾個景盛帝幾個學業上的問題之後便說:“如今正值夏末秋初,皇上若是整日裏憋在這書房裏豈不是辜負了時光?君王應當洞悉萬物,所以還是要出去走走。哀家聽聞,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皇上應當到軍營去多走走多看看,多走多看才能多學,將來才能駕馭王師,統領天下。”
王荇的眉梢微微一動,問道:“臣愚鈍,隻通四書五經,這兵法,臣實在難以講授。”
太皇太後笑道:“活到老學到老,不妨事。哀家也是不懂,隻是咱們朝中幹將甚多,比如準皇後的父親蔣將軍,再比如勝王,這都是軍功累累的人物,若是到他們的營中行走一圈,定有所收益。”
王荇喜形於色,太皇太後所說的收益究竟是什麽不言而喻:“太皇太後真是遠見卓識,臣萬分感佩。明日就隨皇上去迎勝軍中學習。”
太皇太後和王荇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
景盛帝靜靜地看著祖母,目光瑩亮,不知所思。
太皇太後離開含章宮後,霍肆硬是賴著不走,何子兮不讓他動手動腳,他就要何子兮彈琴。
何子兮把那首霍肆寫給她的情詩伴著琴聲唱了一遍又一遍,唱的霍肆如癡如醉,最終何子兮應下霍肆待得空閑時和霍肆郊遊去,霍肆這才肯挪動腳步離開了含章宮。
霍肆走後,何子兮拿著那張小弓看了半天,每個角落都瞅了一遍,好似看不夠似的,還讓珠玉在院子裏最大的那棵樟子鬆上掛了一個箭靶,又找來長箭,何子兮站在花樓下,在徐徐微風中靜靜佇立彎弓。
傍晚的風很和煦,溫熱中帶著微微的涼意,讓人很是愜意安寧,就好像她的身後有一道堅實的身影一直在守護著她。
就在何子兮以為此事終於要告一段落的時候,探子稟報,迎勝軍中的明威將軍王春暉傷重並有毒發,危在旦夕。
就著夜色,何子兮狠狠地咬緊了牙關,有些人,真的是不殺人就不能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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