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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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在白牆的圓形鍾滴答滴答的走, 秒針轉動的聲音無比刺耳,他扔在地上的石膏片斷裂粉碎,死氣沉沉的躺著。

    裴鄴坤扭動手腕,骨頭咯吱咯吱的響。

    周蔚初不明所以, 隻覺得他沒了過去的溫柔, 就像硬冷的石膏, 對她都是防備和抗拒。

    “你真的很愛她嗎?”

    裴鄴坤沉下眸子, “不管我愛不愛她, 我們都已經結束了, 以後也不會有結果。往前看吧,你條件不差, 不怕找不到好的對象。”

    周蔚初抿唇, 暗暗咬著唇肉,直到口腔裏彌漫出血腥味,她握緊的雙手慢慢鬆開。她近日沒睡過好覺,眼睛本就通紅布滿血絲, 這會哭意上來,眼睛更是紅的厲害,有些猙獰。

    所有拚命克製的情緒一齊湧上來,她很想忍, 但越是克製就越是想哭。

    她什麽都得不到了, 愛的人,平靜的生活,未來的幻想, 上帝連一絲機會也不給她,她卻還是垂死掙紮,想得到些什麽。

    她雙手掩麵,眼淚從指縫裏溢出,抽泣聲很小,卻是十足的悲傷。

    他見不得女人哭,莫名覺得煩躁,重歎一口氣,說:“我和她自小就認識了,這種感情我不知道怎麽說,你也不一定會理解,我和她也不容易,將來要走的路並不平坦,但不會變了。該說的我都說了。”

    裴鄴坤活動手臂,往外走,高大的身影被微光投下陰影,籠罩住了她卻又離開了她。

    周蔚初抹幹眼淚,深吸一口氣跟著走出去。

    李蔓看見裴鄴坤出來,對李建忠說:“別總口頭上說好聽的,想給錢那就直接給,想請我吃飯那先定好飯店,我已經聽夠了,就這樣吧。”

    裴鄴坤沒認出李建忠,朝李蔓揮揮手,炫耀他的胳膊,走近打量一眼才發現是她爸,禮貌性的叫了聲李叔。

    李建忠差不多有十幾年沒見過裴鄴坤了,怔愣幾秒才反應過來,笑說:“長得都不認識了。”他看向李蔓,眼珠子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轉,有點明白但又覺得不可能。

    李蔓說:“我們先走了。”她不想和他解釋什麽,沒必要也不重要。

    “你們......小蔓,你們......”李建忠猶豫著要不要問,他不知道黃美鳳知不知道這事。

    談戀愛挺正常的,但這兩個人在一起實在出乎意料。

    “爸......”周蔚初淡淡的喚了聲。

    李蔓和裴鄴坤的腳步同時頓住,他緊緊攫住她的手。

    李建忠也是一愣,瞧瞧李蔓的背影轉過頭應周蔚初。

    周蔚初看見他和那個女生緊握的手垂下眼,說道:“走吧,讓你等久了。”

    李建忠第一次見她眼睛紅成這樣,問道:“是不是醫院這幾天特別忙?眼睛紅的都是血絲,我來的時候看到下麵都是救護車,累不累啊?累的話改天再去買車。”

    周蔚初扶著額頭搖搖頭,“沒事,回去休息一會就行。”

    李蔓渾身僵硬,裴鄴坤示意她走,她倔著不肯,掙開他的手轉身走向李建忠。

    周蔚初見她走來,感到莫名其妙,以為是裴鄴坤告訴了她剛剛他們之間的談話,她來挑釁或者警告,她的目光隨之鋒利起來。

    李蔓看也不看周蔚初,對李建忠說道:“爸,你可別忘了你剛才說的。”

    她這一聲‘爸’驚呆了三個人。

    李建忠是怎麽也沒想到李蔓會開口叫他爸爸,激動的手都抖了,連連道好。

    周蔚初愣在原地,一時之間理不清關係,她看著李蔓的臉,確實和李建忠有幾分相似,眉眼和臉頰,像的不得了。

    裴鄴坤輕蹙眉,他知道李蔓在想什麽。

    李建忠握住李蔓的手,笑道:“那回頭訂好了飯店爸爸打你電話啊,小蔓......爸爸......”他有些哽咽,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蔓扯出個淡淡的笑容,抽回自己的手,說:“等你安排好我們再好好談,我是你親女兒,有些東西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周蔚初背脊一冷,看看裴鄴坤視線又飄到李建忠身上,他注視著李蔓,激動萬分,這種眼神,好似失而複得了寶貝。

    她眼前閃過自己撞死人的場麵,她想到自己夜夜難寐,想到自己悲慘的結局,心髒猛然間劇烈收縮,她幾乎喘不上氣,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糾纏成一根導火線,引燃她腦袋裏的炸彈,一瞬間,所有的堅持都四分五裂。

    周蔚初看向李蔓,眼底的恨意昭然若揭,血紅的眼狠狠盯著她,瘦弱的身軀因為強烈的憤恨和不幹顫抖得厲害,她甚至覺得難以控製自己的手腳。

    她撲上去打斷李建忠和李蔓握著的手,狠狠將李蔓推倒一邊,李蔓撞在牆上,震得整個背脊都發疼。

    “為什麽都是你的!為什麽!”

    “周蔚初!”裴鄴坤大吼一聲,上去將人拉開,毫不留情甩開她,摟過李蔓,著急忙慌的詢問揉背。

    李建忠也拉住周蔚初,“蔚初,你這是幹什麽!”

    醫院走廊裏人來來往往,都探頭看熱鬧,還有幾個認識周蔚初的護士指指點點。

    李蔓平靜的看向周蔚初,她朝裴鄴坤搖搖頭說不疼。

    周蔚初早已淚流滿麵,像瘋了一樣哭泣嘶吼,她心中的恐懼終於得到宣泄。

    “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你為什麽要搶我的東西!為什麽!我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爸爸,爸爸......你是我爸爸啊......你也偏愛她嗎,我們七八年的感情也不能讓你疼我嗎?”

    “蔚初,傻孩子,你在說什麽?是不是累壞了?爸爸當然也疼你啊,可小蔓也是我的女兒。”

    周蔚初推開李建忠,力氣之大,李建忠踉蹌好幾步才站穩腳。

    她向李蔓衝過去,手很扣住她的手,短短的指甲在李蔓手上拉住血痕,李蔓微微皺眉卻不為所動。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所以現在什麽都要搶走?”

    裴鄴坤護住李蔓,硬生生將周蔚初的手扒開,他拽住周蔚初的手臂,握得手背上青筋凸起。

    “別太過分,這裏是醫院。”

    他甩下她的手,周蔚初被他的力量帶動,整個人朝邊上歪去,苦苦笑著,好在李建忠扶住她不然就癱坐在地上了。

    李蔓說:“你口口聲聲稱為爸爸的人是我的父親,而我也沒有插足你們的感情,我沒有搶走你任何東西。”

    李建忠哎喲幾聲,“有話好好說,幹嘛呢這是!”

    李蔓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可心中卻不痛快。

    李建忠隻關心周蔚初有沒有事,卻不慰問她一句,她自嘲般的一笑,她在喊出那聲爸的時候居然還有一絲期待。

    裴鄴坤看周蔚初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她不是不會忍的人,怎麽會因為這點事就瘋成這樣,但關他屁事。

    他拍拍李蔓肩膀帶人離開。

    ......

    她什麽心思,他都看得明白。

    走出醫院,裴鄴坤把她拉到邊上的小公園,小型噴泉流著水,水柱時高時低,飛濺出些許水花,濺到人臂膀上涼涼的。

    李蔓心中的不滿像是可樂的氣泡,漸漸消散以後再也激不起任何波瀾,她坐在長椅上,日光灼灼,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他站在她麵前,投下的陰影籠住她。

    她抬頭看他,“不坐嗎?”

    裴鄴坤上前一步,雙手捧住她的臉,凝視一會說:“報仇了還不開心?”

    李蔓笑了笑,伸手圈住他的腰,她埋在他腰腹間,似有些疲憊。

    “鄴坤哥哥,你剛剛好男人啊。”她說的很軟,像隻撒嬌的小貓咪。

    “喲,還和我說俏皮話,看來心情很好?”

    李蔓臉上的笑容漸斂,低聲道:“我當然開心啊,憋了這麽久的一口氣終於可以釋放,可我不覺得有多痛快或者說我贏了,有些東西不是你的真的不會是你的。”

    “李叔還是在意你的,你那聲爸差點把他叫哭了,如果不在意你周蔚初反應也不會這麽大,他現在有他的家庭,肯定是以這個家庭為重,但也不會虧待你。道理你都懂,我也不想多說,這些事說多了沒意思,日子是自己的,不靠他也能過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還是忍不住會有期待。”

    裴鄴坤一手攬住她一手撫摸她腦袋,“乖,以後哥哥罩你。”

    李蔓收緊手臂加深抱住他的力道,烈日打在她背上,灼熱而溫暖。

    他知道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來緩衝,表麵再風輕雲淡的人心裏總有一個角落是脆弱的,你不能逼她使勁往前走。

    裴鄴坤逗她,說:“兩隻手抱你是不是感覺很好?”

    “有點不習慣。”

    他撫摸她頭發,柔順的發絲在陽光泛著淡淡的黃色。

    裴鄴坤痞氣道:“等會你不習慣的多著呢。”

    李蔓臉貼著他硬邦邦的小腹,他穿的牛仔褲,皮帶凸出一圈,t恤有幾道褶皺陷進皮帶縫裏描繪出輪廓,腰部窄瘦線條硬朗,沒有一點贅肉。

    她的心情不好不壞,這麽多年,其實早就習慣,就算有一點失落也可以很快痊愈。

    李蔓鬆開他,拉過他的手察看,打石膏的那截膚色明顯比其他地方要白很多,有些不倫不類。

    她說:“還是當心著點吧,剛拆。你這膚色也是真夠奇怪的。”

    “有什麽奇怪的,跟褲襠裏的兄弟一個色兒。”

    “不要臉。”李蔓打了記他手臂,起身要走。

    李蔓想,明明不是這個顏色。

    裴鄴坤從後一把攬住她,將人勾到自己懷裏,“你這女人真下流,說到我兄弟就樂嗬的不行,哎,也不枉費它進進出出跋山涉水曆經險阻的去討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