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翻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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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暑假的第一天。意外的熱。柏油路被曬得熱氣蒸騰, 空氣幾乎要扭曲起來, a一路走過來額頭已經沁出細密的汗。她避在陰影裏,抬頭分辨著一棟棟民居,隻是這條街道已經有一定年頭了,老屋看上去灰暗暗的都差不多。

    “地址沒錯嗎?”鶴丸國永在一旁問道,比起穿著連衣裙還如同水裏撈出來似的審神者, 他一身嚴嚴實實的純白內番服, 一看就熱的要死, 站在大太陽底下仿佛要反射出光了, 偏偏神清氣爽, 如置身室內, 叫少女很是羨慕。

    “應當沒錯,昨日我和主人特地去拜訪得綱吉君, 他還特意畫了圖。”

    回答他的是一期一振。青年神情沉靜,俊美的麵容上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叫人見之親切。他沒有拿出口袋裏的手繪地圖,而是憑著印象辨認環境, 大致找出了方向。

    “應該是那條巷子。”

    a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這才發現在房子與房子之間,有一條窄窄的陰影。鶴丸國永當先一步走過去,挑高了眉毛。

    “謔, 這就是你要找的?”

    在巷壁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門,隻容一人通過,上麵歪歪斜斜的掛著“舊貨店”的招牌——這和澤田綱吉所說一模一樣, a精神一振,正要推門,一期一振已經在她之前將門打開,門裏的門鈴鐺發出沉悶的咚響。

    鶴丸國永在少女背後推她的肩膀:“真好奇啊,讓你特意過來找的店,不知道裏麵賣什麽呢?會比萬屋東西更齊全嗎?”

    “我也沒來過,不過這裏以前賣過據說可以攝人魂魄的照相機,還有家裏那本kissnote,也是在這裏被綱吉君買到的……”

    和店門一樣,店內也非常狹小,不到二十平,還被一個貨架隔開,牆壁上也有直抵天花板的貨架,都堆得滿滿當當,而且十分雜亂。a身材嬌小,前有一期一振,後有鶴丸國永,登時有種自己被塞進一個窄而高的罐頭裏的錯覺。

    她不由得加快步伐,擠到一期一振的身後,輕輕拽住他的手臂探出頭。最裏麵擺著收銀櫃,一個高大的店員正在擦拭物品,聽到聲音他也未曾回頭,很冷淡的招呼了一聲。

    “貨物都在貨架上,隨意挑選,價格麵議。請不要隨便拆封使用,不然後果自負。

    隻是這次的客人並沒有如以往般好奇的東摸西瞧,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不耐的轉過身去,隻見一個容貌猶帶稚氣的少女兩手扒著有些高的櫃麵,琥珀色的雙瞳越睜越大,最後圓溜溜的仿佛受驚的小動物。

    “……知久先生?!”

    雖然僅僅有幾麵之緣,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但知久在很長一段時間曾是審神者時常拿出來反思、檢討自我的重要案例。他激烈極端的感情和義無反顧投入黑暗的決心,a並不認可,但每每想起,總能映照著現狀,有所感悟。

    更不要說之前a才抓住從他的內心誕生出的般若,妖怪被她封印在盒子裏,隻等b子小姐有空就帶走處理……話又說回來,a記得那之後知久不是一直沒醒過來嗎?

    還是說後來又治愈了?可是他曾經獵殺富江們的案底在那裏,怎麽……

    審神者之後就再也沒有關注這件事了,一頭霧水之餘,不免心生幾分警惕。男人也露出幾分驚色,他沉默了幾秒,最後也沒有否認:“就算你認識我,我也不會給你打折的。”

    ……為什麽會突然說到打折的事情啊?

    小姑娘因他這句話打亂步調,臉上表情有些懵。知久的眼中露出些許柔色,就聽到一個清潤的嗓音溫和的問道:

    “請問,kissnote是從你這裏賣出的嗎?”

    一期一振已經做好了拉鋸戰的準備。但是就如被揭穿身份一樣,知久也沒有辯駁,爽快的承認了:“是的,怎麽?你們被那個筆記本捉弄了?”

    a怯生生的舉起手:“我是它現在的主人……”

    知久的目光頓時微妙起來。

    a對知久印象深刻,知久又何嚐不對這個孩子難以忘懷呢?兩次遭遇,兩次她都伸出了援手。雖然第一次無知無覺,第二次也改變不了什麽。那張鈴蘭的明信片被他收起,也許這孩子隻是單純因為他養了鈴蘭而選擇了這張,但是對於擅長養花的男人來說,它還有著另一層美好祝願。

    鈴蘭的花語是“幸福再來”。

    “如果你想擺脫那個本子,隻要燒掉它記好了。”店員平穩的建議道。一期一振點了點頭,kissnote隻是個引子而已,既然話題打開,他接著問了下去。

    “這個店裏,賣的都是kissnote那樣的道具嗎?”

    知久微微頷首,他神色坦然,一點沒有自己賣出了很危險的東西的自覺。見少女流露出不讚同的神情,他歎了口氣。

    “東西賣出去的時候,我都會告知使用規則的。隻要嚴格按照規則使用,就絕對不會出岔子。再說了,既然敢於嚐試危險的物品,妄想通過邪道手段謀取本不會擁有的東西,付出代價,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簡而言之就是不作死不會死。

    a沒法反駁他。眼前這個男人正是深諳這個道理,才會在那個夜晚自絕後路,從而奉獻全身締造出般若那樣麻煩的妖怪吧。

    隻是不知道他又是怎麽恢複過來的呢?a覺得,這也許和這間店有什麽關係。

    “店的主人,不是知久先生吧?”她努力回憶起澤田綱吉的形容,“應該是一個金發,編起辮子,色圓眼鏡,戴著禮帽的男人……”

    “mr.r的話,他今天並沒有來店裏。”

    店長叫mr.r?審神者忽然覺得有點微妙,她叫a,上司叫b子,家裏有個座敷童子叫c,現在又有一個販賣怪談物品的奇怪店長叫r……

    另外,冰淇淋車車主也曾說過是從一個金發推銷員手裏得到的冰淇淋。a實在很懷疑,這個推銷員是否就是mr.r呢?

    隻可惜mr.r現在並不在。知久又態度平和甚至有幾分親切,審神者還做不出暴力威脅的舉動。再說了,目前她遇到的三件引發怪談的物品,攝魂照相機賣出去時知久還和富江糾纏,冰淇淋和kissnote都是金發男子販賣,這個人總是模糊規則語焉不詳,也許才是導致怪談發生的源頭。

    而知久說他會告知規則的,那麽隻要使用者小心謹慎,也不會鬧出什麽事情吧?

    ……還是覺得好危險啊這間店。為什麽非要考驗人的自控力呢?

    人是永遠經不起考驗的。

    她正糾結時,一直在貨架那裏摸摸看看的鶴丸國永走了過來,他笑容清爽,有幾分孩童的頑皮,修長的手裏拿著一個盒子,輕巧的放到櫃麵上。

    “這個怎麽賣?”

    “誒?鶴、鶴丸先生Σ(っ°Д °;)っ”她驚得又用上了敬語。

    這家店的東西買回去會作死的!

    太刀完全沒get到主人想要舉報這家店的想法,他興致勃勃的打開盒子,隻見裏麵放了一枚造型古怪的眼鏡,鏡框像是兩個狐之窗的手勢拚在一起,於是鏡片狹長,宛如一對狐狸眼睛。

    知久沉吟了一下:“翻轉眼鏡,佩戴後會使得主人性格發生翻轉,摘掉就會恢複原狀,算是小玩具吧,沒什麽特別限製。隻要注意不要太頻繁的使用就好,說不定會發生可怕的後果。”

    “可怕?”

    “你不會想知道的。”

    ……這個語氣就已經很可怕了!a拽住鶴丸國永的袖子,青年低頭看她,金燦燦的眼眸裏盛滿了興趣盎然的愉悅。

    想到他平時在家裏哀歎“無聊死了”的樣子,a一下子啞火了。她伸手拿起眼鏡,靈力感知下毫無異狀,就是個普通物品,真難想象會有知久形容的效果。

    “還有什麽注意事項嗎?”

    ——都說了,人是經不住考驗的。

    最後,審神者帶著這枚眼鏡,還有空掉的錢包,心塞的離開了舊物店。

    店外依舊陽光熱烈,不一會兒,a又曬得快脫水了。為什麽會這麽熱啊?她奄奄一息的看向一期一振:“拜托……哇!”

    她被鶴丸國永一把抄起,太刀幾下就跳上屋頂,間或踩著陽台欄杆,他不避陽光,白色的衣袍飛揚,真如一隻自由的鶴般,在城市裏低矮的飛過。

    隻是這隻氣質清雅的鶴張口就破壞了這份唯美,他笑吟吟的說道:

    “鶴的速度也是很快的喔,你看,這不就到家了?”

    鬼屋的燈籠搖搖晃晃,a踩到實地上,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一期一振在之後也追了過來,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快是快啦……”審神者對上打開門迎接他們的壓切長穀部的視線,默默地縮到一期一振背後。

    “但是,你忘記我們說好回來的時候要買醬油的……”

    沒錯。今天審神者之所以帶著兩把刀出門,忍痛拋棄了最高速的掃帚飛行線(很曬但是風大),當然是有原因的……

    在a準備出門的時候,高喊無聊的鶴丸國永偷偷把醋和醬油換了個瓶子,然後被壓切長穀部當場逮住了。

    在“默默走掉家裏發生家暴慘案”和“帶刀出門解決危機”之間,a當機立斷拽住了鶴丸國永,勇敢的承擔了責任,表示會再回來時把調味料補齊。

    不過現在_(:3」∠)_

    “今天也辛苦了,主,熱水已經燒好,請您去稍作休整吧。一期一振閣下也是,”真·一家之主·壓切長穀部平和的說道,然後攔住了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鶴丸國永,把新寫的購物清單塞到他手裏。

    “請你獨·自買回來。很快就要到晚餐時候了,我想你不希望讓主餓著肚子吧?”

    “等下至少讓我把主公捎上……喂!”

    壓切長穀部給了個和善的眼神,門啪的關上了。太刀抓了抓頭發,看了眼長長的清單,發出憂鬱的喟歎。

    “這麽多,真是嚇到我了,我怎麽可能拎得回來啊?”

    a也不知道他最後是怎麽拎回來的。總之,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鶴丸國永就已經坐在客廳裏,笑眯眯的玩著那個眼鏡。a歎了口氣,穿著紫色和服的青年正好端著果盤出來,放到她的麵前。

    “啊,謝謝您,宗三君。”

    宗三左文字長長的眼睫垂下,遮住了一藍一綠的異色瞳。他的領口半敞,粉色的發絲垂落,有一縷滑了進去,他漫不經心的卷繞到手指上。

    “這麽客氣,是想繼續放置我嗎?”

    這把刀是幾天前來的,經過幾日相處,審神者已經大致了解了他的個性。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頰:“我又沒注意到呢,對不起……宗三。”

    “可以幫我把那個盒子拿下來嗎?”

    宗三左文字看著纖細,可實際上他足有一米七九,是審神者見過的刀裏,除開小狐丸與日本號之外最高的人了。他順從的站起身來,有些搖搖晃晃,手臂舉高,衣袖滑落,露出了蒼白的肌理。

    “是這個嗎?”他把盒子遞過來,順勢也就坐在了審神者的身側。少女身上帶著沐浴後的香氣,水汽隨著體溫而蒸發著,讓她看起來有種奇妙的可口感。打刀散漫的將身體下滑,長腿勾起,他一側頭正好抵在少女圓潤的肩頭上。

    a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和別的刀不太一樣,宗三左文字總是有些頹唐,眸光黯淡,總有幾分神秘色彩。他漫不經心吹起一縷拂落的發絲,審神者與他靠的極近,反而被弄得有些癢。

    她於是理了理宗三左文字的頭發——就像她有時候梳理小狐丸的頭發一樣——新的發質手感讓少女微微笑起來。

    “是給鶴丸的東西。”

    打刀微微閉了閉眼睛。剛才還在寵愛他的主人,已經朝那位白鶴招手,鶴丸國永坐到另外一側,a把盒子塞到他手裏。

    “這是magicaroid44賣給我的道具……magicaroid44也是一個魔法少女,她的能力是每天能隨機拿出一件道具,我就拜托她幫我留意——其實我挺想要時光機的……”

    然後“嗖”的回到兩百年後,就可以投奔組織啦!

    鶴丸國永隱約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不過誰都沒有戳破,他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探測器,上麵有三盞燈,a解釋道:

    “這是安全指數探測器,對任何物品都能探測,通過亮燈來判斷是否對主人有危險。我之前有試過,你們都是綠燈,一日箱它們是黃燈,我和一期一振出去的時候,遇到的妖怪們都會紅燈。”

    “雖然知久先生說眼鏡隻是小玩具,但是我想還是先測試一下比較好。”

    畢竟……她真的好擔心啊。

    可是她實在沒法堅定地對鶴丸國永說“不要亂玩道具”,雖然她說的話,鶴丸國永一定會聽從的吧?但是看到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少女就沒辦法再說出口。

    感覺好像操心傻兒子的爸爸喔_(:3」∠)_

    鶴丸國永不知道審神者內心對這份縱容的評價,他了解的點點頭,為這份關心感到溫暖。

    “你放心啦,我還不至於用我自己來嚇你。如果不亮綠燈,我就把它斬斷。”

    付喪神流露出一絲銳利來,不過很快,他又拿著安全指數探測器,饒有興趣的看個不停。

    “麥……什麽四四?聽起來是個很有趣的魔法少女啊,下次也帶我去見一見吧,說不定還會有更令人驚訝的道具呢?”

    a開始覺得也許他會很快就失去對眼鏡的興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感冒了(不是因為修仙!),又有雜事,所以啥都沒寫,裹著被子想著捂一捂,然後忘了我把電風扇開著對頭吹了(日常作死1/1)

    果不其然,今天加重了=。=回到裸奔的絕望狀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