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翻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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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慢走——”
少女輕快的嗓音穿過牆壁, 正在自己房間休憩的小狐丸坐了起來。那位小姐已經走掉了嗎?看來這次似乎帶來了什麽消息, 審神者的腳步聲有些亂,來回踱著,時而急促時而緩緩,最後停在牆邊。
……她在做什麽呢?
心裏不免有些在意,小狐丸推開門出去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a正麵朝著牆壁低著頭, 仿佛麵壁思過似的。他輕輕拍了下少女的肩膀, 感到些許細微的顫意。
太刀心裏一沉, 難道說又有什麽為難的事情?他不由的開口:
“主人?有什麽煩惱……”
好像一朵雲撞到了心上, 少女一下衝過來, 雙手緊緊拽著法披,臉頰壓到了黑色的絨球。她有些發癢, 抬起頭來,燦爛的笑幾乎要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
“誒嘿嘿、是小狐丸呀!我和你說哦!很快我就可以回本丸啦!”
“很快很快的!b子小姐答應我了喔!”
“最長不過兩個月,我們就可以啟程啦,之前你們說過本丸和現世有時間差, 那我回去時, 後藤他們會不會才剛到呀……”
她從來沒有這麽嘮叨過,翻來覆去的講著這件事,眉眼彎彎, 仿佛有星光閃動。小狐丸心裏一鬆,也不由得笑了起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那很好啊。主人。”太刀的聲音舒緩, 烏黑的發絲宛如一掬泉流,在他掌中流淌。“說起來,主人還沒有看過櫻花吧,本丸的季節是可以調節的,到時候我們一起看櫻花吧。”
和本丸的大家一起賞櫻嗎?a想象著那樣的場景,終於可以從滿心的喜悅中清醒一點了。她抿著嘴角想鎮定一些,但還是露出一點細白的牙。
“那就約定啦!”她說道,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固執的伸出小指,期待的望著小狐丸。高大的付喪神有些莞爾,從善如流的勾住了。
拇指輕碰,做下約定——
“這一次,不會失約的。”
太刀一如既往口吻篤定,抹消了審神者此刻心中忽而湧出的微妙感覺。她看著自己的手指,又聽到小狐丸問道:
“那麽現在,主人你可以告訴我,鶴丸他現在是……?”
……誒(Д`)?
……啊Σ(っ°Д °;)っ!
“糟糕!我忘掉了!”
得知b子今天要過來,鶴丸國永便提出了戴眼鏡,等b子小姐離開時再摘掉。一來,如果出了什麽問題可以當場請教,二來也是出自鶴丸國永的私心,當時他還沒戴過這個,隻是覺得性格翻轉的自己,不管怎麽說都是畫風突變吧?
如果她發現了,應該會很吃驚吧,如果她沒發現,等送到門口,審神者把他的眼鏡一摘,鶴丸國永認為憑著自己豐富的搞事經驗,一定能把b子嚇到一拳錘破牆的地步_(:3」∠)_
計劃是完美的。然而現實在第一步就出了岔子。活潑、鬧騰的搞事丸在戴上眼鏡後,非但沒有變本加厲,而是成了一個……
安靜、乖巧的……鶴丸國永。
審神者有點懵。既覺得稀奇,想多看幾眼,又覺得有些害怕,想快點結束。隻是等b子告訴她可以回本丸後,喜悅衝走理智,她就一時間忘了還有個搞事丸在等著她。
嚶不會生氣吧?不過這個狀態下的鶴丸應該……
——應該還是會生氣的。
a慌慌張張的回過頭去,白衣的青年就站在牆邊,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用一種不知道該說是“憂鬱”還是“失落”的表情凝視著少女。他目光靜謐,流動著期冀的微光,卻又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低落下去。
“主公抱了那位小姐,也抱了小狐丸呢。”
他輕聲說道,a踮著腳伸手想摘掉他的眼鏡,但是他微一仰頭避開了。
“鶴丸……?”
a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想求助另一邊抱著手臂的小·一米八八·狐丸。隻是隱約的又覺得不能說出口。是因為性格翻轉的原因嗎?太刀好像不僅僅是安靜乖巧起來,甚至還有些敏感纖細了。
“你在意……”
她自己都不知道想問什麽,遲鈍的開口。性格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翻轉的太刀的眼睫顫動,遮住了眼中的神采,他平靜的微微笑起來——
“沒什麽,想要摘掉的話,請隨意吧。”
這一次,審神者成功摘掉了這個眼鏡。
冰冷的鏡架滑過臉側,鶴丸國永的神情在這一刻有些恍惚,視野朦朧,他捂住了眼睛,眼鏡隻是改變了他性格對外的體現,但是主導這個軀體的,依然是他自己沒錯——
竟然說出了那樣的話。鶴丸國永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還有些窘迫。他已經無暇去想那個破產的惡作劇了,隻是懊惱著那一刻無法自控的心情,他找著蹩腳的借口——
“我說啊,不能因為我性格變了就不和我分享好消息哦?”
沒錯沒錯。驚喜是要一起分享的嘛。鶴丸國永鬆開手,在光亮驅走黑暗的瞬間,少女柔軟的身體依偎過來,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這是補償?那時候的話可不能當真啊。”
白鶴用一貫的驚歎口吻說道,沒有了鏡片,金色的眼眸更加清澄燦爛,帶著張揚的笑意。審神者仔細辨認著,確定他已經擺脫了眼鏡的效力,軟軟的撒嬌著。
“是分享啦分享,我真的很高興嘛。嘿嘿我要回家啦。”
她還是忍不住笑起來。她不曾擁有和本丸有關的記憶,卻知道那裏有骨喰藤四郎、笑麵青江、陸奧守吉行……還有許許多多未曾謀麵、但都曾經與她結下因緣的刀。
陌生嗎?當然是有的,可是她早就確認了,過去的羈絆不會因她的遺忘而削減半分,刀都在這麽努力的體諒她了,她當然也要拚盡全力奔跑過去啊。
不行。要克製。不能這麽得意忘形了。審神者在心裏批評自己。她又問道:“眼鏡摘掉後,有沒有什麽不適呢?另外……你變化真的好大啊。”
“不大的話,怎麽能叫翻轉呢。小狐丸你要不要試試?”
鶴丸國永提議道,不懷好意四個字都寫在了臉上。小狐丸擺了擺手,仿佛想到什麽,鮮紅的眼眸染上笑意。
“我可不想變成一個安靜如雞、乖巧如鶴的狐狸。”
喔。鶴丸國永瞥了他一眼,不痛不癢的哼了一聲。隻是少女撲哧笑出了聲。他眼睛一轉,仗著身高,將眼鏡輕巧的搭了上去。
“來,主公,身先士卒的時候到了。”
a猝不及防,隻能眼睜睜看著鏡片架到鼻梁上,一瞬間,氣血上湧,世界在顛倒——
“不知道主公會是什麽樣的翻轉啊,”鶴丸國永發揮著想象力,聽話、軟萌、愛撒嬌的審神者翻轉的話,“難道是變成一個暴躁、凶悍、冷漠的大俱利伽羅?”
他被自己的想象震住了。但心裏的好奇還是壓倒了所有的可怕腦洞——
a暈乎乎的抬起頭。隔著玻璃,好像一切都很朦朧了,她想說“不要鬧啦”,但是脫口而出的卻是冷靜而強硬的口吻。
“麻煩請替我摘掉它。”
……這是我?她有些吃驚,以往的她一定會露出有點呆的驚訝表情,睜圓眼睛,讓人想戳一戳。但是在眼鏡的作用下,少女隻是微微皺起眉,流露出些許困擾。
“真是……”
她自己動手摘掉了。畫風瞬間切換,冷靜自持的少女登時軟萌起來,她氣鼓鼓的把眼鏡又塞回給鶴丸國永,太刀還有些茫然,感慨道:“竟然猜對了一半……”
“已經很可怕了。”小狐丸接了一句,鶴丸國永剛生出共鳴,隻見這位同僚含蓄優雅的頷首,牽起審神者的手。
“好了,既然這個眼鏡也沒什麽問題,就讓鶴丸自己去玩吧,現在他可不會無聊了。”
“另外,折騰了這麽一會兒,主人要不要和小狐一起午睡呢?”
鶴丸國永聽見少女軟軟的拉長語調:“好呀——”
他想把眼鏡扔了_(:3」∠)_
翻轉事件似乎到此結束——
時間滴滴答答來到次日。當天邊星光熹微時,淺眠的壓切長穀部忽然察覺到一絲異狀。仿佛是之前本丸刀降臨時的波動。隻是這還是第一次這個點……他皺起眉來。
刀的降落地點不一,但大都在主的附近——不知道這次會不會直接出現在審神者的臥室。隻是這個時間,如果她從夢中被吵醒的話,是完全沒有記憶的。
沒有記憶的少女與突然出現在臥室、性格不明的刀……他的心裏湧起強烈的擔憂之意,不由得起身,悄無聲息的穿過走廊,審神者的房間時不設鎖的,他轉動門把手,隻見那張由他親手布置的床上,此刻已經空無一人——
壓切長穀部大驚失色:“主?!”
然後他聽到衣櫃裏傳來撞擊的聲音,情急之下,壓切長穀部一腳踢開櫃門,隻見一團被單擠擠撞撞的衝了出來,一縷金發閃過,名為山姥切國廣的打刀拔出本體,咬牙切齒道:
“你這家夥!真令人不快——!”
……???
完全不知道這其中的邏輯,但是壓切長穀部一眼就看到在混亂的衣櫃裏,蜷縮著抽噎的少女。忠心耿耿的打刀登時也擯棄了一切困惑,他眼神銳利,就要拔刀相向——
“主人!”
“主公!”
如此大的動靜,刀一個接一個趕了過來,及時阻止了這場奇怪的打鬥。小狐丸立在二人之間,目光若有若無的掃向衣櫃,一期一振已經將少女抱在懷裏,輕柔的拍著她的脊背。
“主人,發生了什麽嗎?”他溫柔地問道,但是少女不知道哭了多久,打著哭嗝,對外界的聲音絲毫不予理會。看樣子像是嚇到了。又或者是從噩夢中驚醒。一期一振有過一點經驗,他不再詢問,隻是耐心的安撫著,最後她慢慢的睡著了。
一期一振擦掉了她臉上的淚痕,把她重又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宗三左文字倚在床腳,纖細的手腕無力的揮了揮,用口型說道:這裏我照看。
本丸第一兄長還有些不放心。但是這場混亂來的莫名其妙,他同樣想知道來龍去脈。最後他還是和刀們退出了這個房間。
靜謐重又籠罩在審神者的臥室裏,陪護的打刀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了一場的緣故,她的睡姿慢慢從平躺變成側臥蜷縮起來。黑暗中,有些許微光投入,她的肌理被勾勒出輪廓,睡得並不安穩,宗三左文字輕輕靠了過去。
色澤旖旎的淺粉發絲鋪落在枕上,不知不覺,和黑發交織在一起,親密的纏繞了。
而另一邊——
刀們來到了樓下客廳,窗外仍然籠著夜色,一期一振將窗簾拉起,免得燈光太過刺目引起注意。小狐丸已經落座,而山姥切國廣和壓切長穀部仿佛慪氣一樣,看著對方,好像馬上就要又要打起來。
作為本丸最早的刀之一,小狐丸率先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山姥切國廣,這次是你來了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召喚我這個仿造品……”他答道。話裏的自嘲無需言表。一期一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我是一期一振。”作為尚未接觸過本丸的新刀,一期一振先做了自我介紹,無需多言,他直截了當的問道,“請問發生了什麽?主人為什麽會那個樣子?山姥切國廣你又要對壓切長穀部動手?”
山姥切國廣臉色頓時陰鬱下來。但是此刻,無疑在場的兩把刀都是信任壓切長穀部的。想到剛才看到的場景,打刀心裏始終難平。
“為什麽不問問他對主人做了什麽?要不然,為什麽我抵達時,她躲在衣櫃裏在哭?”
山姥切國廣也很意外自己被召喚了。前往現世和以往去討伐不一樣,現世的“阻礙”更濃重,打刀隻覺得自己被置身於一個狹小的地方,黑暗裏,他隻能隱約看見一雙露出驚愕神色的琥珀色雙眼。
“……你那是什麽眼神,介意我是仿造品嗎?”
他脫口而出,緊接著頭就撞到了櫃門。些許光線從窄縫落入,他這才看清了少女的狀態,她穿著睡衣,衣櫃裏的零零落落的衣服被她緊緊抱著,少女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她完全僵住,喏喏重複。
“……仿造品?”
山姥切國廣抿了下唇:“我……不是冒牌貨。我是山姥切國廣。受足利城主長尾顯長的委托所打的刀。”
“雖然……是山姥切的仿製品。但是,我才不是什麽冒牌貨。而是國廣的第一傑作!”
為什麽要說這麽多?他自己也難以辨明這種衝動。矛盾的自卑與自傲在衝突著,他隻是不想在這雙剔透的眼睛裏看到他不喜歡的情緒色彩。
那麽他不喜歡什麽呢?厭惡、貶低,亦或者讚揚、褒獎?此刻少女稍微平靜了一點,眼神從“奇怪的人”變成了“無關緊要的人”。
這樣的眼神,他也不喜歡。他是她的刀,她是他的主人。山姥切國廣有些焦躁,他知道少女失憶了,但是在本丸的時候,失憶的她,即使遇到了不認識的刀,眼裏也總是透出親切愉快的神采。
“你為什麽要躲在這裏?”他問道,少女呆了一下,“……因為我害怕。”
害怕?不是說現世裏有刀保護她的嗎?山姥切國廣皺起眉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了她的手腕:“不……”
不要害怕。
肌理接觸的刹那,冰涼柔軟的觸感轉瞬即逝,少女用力抽回了手。山姥切國廣無暇追究這背後的含義,外麵有了些許動靜,他看到壓切長穀部悄無聲息的走進來,總覺得有些微妙的不高興。
雖然早就知道他與審神者親近,但是這個點過來……?他忽然一怔,再回過頭去看審神者時,少女捂著嘴,淚水滾滾落下,抽抽噎噎,仿佛被拋卷沉入海底,露出絕望的神色——
那一刻,山姥切國廣確認了,壓切長穀部他一定對主人做了——
“呃,不好意思,不過這個推論恐怕有誤。”鶴丸國永拍了下手,小狐丸輕輕瞥來,若有所思:“你是說,是和下午的眼鏡有關係?”
“不然我也想不出主公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奇怪了。要知道當初我嚇她的時候她也沒怎麽哭……喂事情都過去了,不要瞪我啊?”
壓切長穀部臉色更黑:“遠的不說,眼鏡是你給主帶上的吧?”
“嘛……總而言之,山姥切國廣你看,這裏這麽多人,壓切長穀部就算有什麽不好的想法也是幹不了的。”鶴丸國永攤開手掌,造型古怪的眼鏡靜靜放在掌心,鐵質框架仿佛流動著一絲冷光。
“要麽就是這東西的原因,那去找那個知久,八成也難有結論。還是找b子來得快些,不是的話還是要找b子……術式那東西她應該懂一些。那麽誰去打電話?”
所有人都在看他。
十幾分鍾後,被鶴丸國永一個電話吵醒的b子敲響了大門,她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瞪了一眼這一大群刀——尤其搞事的那個。
“怎麽之前不告訴我,那個破店的店長叫mr.r?”
……咦沒說嗎?當時還在“安靜、乖巧”狀態下的鶴丸國永眨眨眼睛,不過當時b子自己也是心不在焉的……
那一定是她聽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走起,我和你們說我是混亂邪惡嘛_(:3」∠)_其實這個鍋不能看臉就讓長穀部背,下章解釋~被被隻是腦洞大而已
另外刀性格翻轉在本篇不會有了,有的話就是鶴球這種ooc上天的畫風,如果大家還想看,可以再開個係列番外(作大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