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九）

    “這不合理。m.. 移動網”

    “就算收取報酬, 我也不應該死掉。我並沒有傷害到他們。而且, 真正讓山元奈緒子留在那兒的理由，是因為優奈小姐要轉生的緣故吧？”

    “她代替了優奈小姐。可是我……”

    黑發少女狀似冷靜地分析，隻是說到最後，眼裏掠過一絲驚慌。

    優奈微微一笑，察覺到了嗎？辯解中的錯誤——

    “所以你沒有留在那裏, 沒有代替任何人, 而是將和我一起離開啊。”這個死者狡猾的說道, “石田之前就說過了呀, ‘大人’選出來後, 就不會有人留下。”

    “隻不過你和我們接觸的實在太多了。”

    冰冷的手掌撫在她的臉上, 優奈迷戀的感知著這鮮活的生命。a隻覺得麵上的觸感如棉絮般，虛假得可怕。

    身體完全不聽指揮, 魔法消失，靈力也幾乎被抽空，a清楚自己現在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也許正是如此，感知在這一刻提升到極其細微的境地。

    她可以察覺石田在頻頻瞥向來路, 優奈總會擺動她殘缺的手臂。遠處有人在哭, 有人在笑，霧裏的徘徊腳步、天外細小的囈語……

    那是什麽？

    嘈嘈切切，像是無數個體共同發出的, 卻又頑固的各執一詞。仔細聽時太過模糊，然而想要放棄時，它們又吵鬧起來。

    來啊來啊, 呼喚我。來啊來啊，選中我。就在這裏、就是這裏、現在此刻，我本就屬於你——

    a忽然問道：“所有人都想去轉生，為什麽石田君要讓給別人呢？”

    這話聽著可疑，仿佛挑撥二人之間的關係。優奈歪了下頭，漫不經心的答道：“他是不會走的，畢竟……鏡子夫人在這裏呀。”

    石田搖了搖頭：

    “我是不能轉生的。”

    “我的經曆……和你有些相似。十年前，我還活著的時候，意外踏入了小鎮……”

    但那時這裏幾乎一片荒蕪，隻有鏡子夫人的別館佇立在山野之間。他投宿於此，先是聽說了這裏的慘事，後未聽鏡子夫人的勸告，來到了此處的廢墟之中。

    即使是白日，這裏依然令人心裏發寒。而在一顆樹後，年幼的孩子怯生生的伸出手。

    ‘大哥哥，可以陪我玩嗎？’

    那孩子是當時唯一勉強保持人形的“鬼”。死去的他們需要活人的生氣才能恢複人的模樣，石田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隻是聽從了心裏的憐憫，和這個孩子玩起了名為祭典的遊戲。“大人”被迎往家中，“幼童”乖巧的侍奉著這位尊貴的訪客——這難道不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過家家嗎？

    可是那孩子後來說：

    ‘請殺了我吧、求求你、殺掉我——’

    細瘦的黑影蹣跚爬來，渴望的拽住了他的袍角。年輕僧侶駭得落荒而逃，不知何時，無數亡魂守在外麵，見他出來，伸出期待的雙手。

    ‘不滿意嗎？那請選擇我吧！’

    ‘還有我！我也可以的！’

    出不去。怎麽都出不去。到處都是瘋狂而哀求的聲音。最後他逃到了鏡子夫人那裏，那是這個荒謬之地唯一的淨所。

    一天、一周、一個月……旅館之外的呼喊從未斷絕，而他也一天天衰弱下去。

    這裏的人想要一個活生生的人來代替自己，生者成為死者，死者藉此獲取轉生的可能。石田雖未傷害任何人，可是被死者包圍的他，身體依舊被一點點浸染。

    就如山元奈緒子被那些黑影隔著麵具觸碰一樣。那是使得生者更衰弱的方式，也是使得死者汲取生氣，恢複人形的機會。

    隻是石田得庇於鏡子夫人，隻要他不去殺死“鬼”，死者們就無法去轉生。

    世間最滑稽的一幕開始上演，鏡子夫人的別館開始被頻頻造訪。年長的老人、年輕的父母、可愛的少女、乖巧的孩子……

    ‘求求您了，您活不下去的。再拖延下去您還是會死掉，隻會白白成為這裏的囚徒。我的孩子還那麽小，為什麽不讓他去轉生呢？’

    為什麽？為什麽不呢？

    那個夜裏，美豔的女人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骨瘦如柴的後背：‘您已經做好了決定了是嗎？’

    ‘我什麽決定都沒法去做。隻是遵循著命運而已。’

    他成了另一種怪物。

    沒有死去，他將源源不斷的為這座鬼蜮提供生命；不是活著，他永遠也不可能踏離這裏。在他的催化下，吸取了足夠生氣的鬼們成了“人”。

    成為了a所看到的，所有人按著生前的習慣生活，遺忘了死和痛苦，唯一記得的隻有對幸福的無限追求。

    那就舉辦祭典吧。向不知名的神或者鬼獻上祭品，祈求獲取幸福。

    石田於是一次次扮演著“大人”，收取著維持這副假象的報酬。

    有時有外人闖入、有時有人成為代替，但唯有這次，出現了相似的狀況——

    “你確實還沒有徹底死掉。但是如果再停留在那裏，你隻會淪落成我這種怪物。”石田淡淡的說，“不如借著這次機會，和優奈一起離開好了。”

    “其實留下來也不錯啦。不用上學、不用工作、不用考慮衰老……隻需要作為祭品被品嚐，啊，你應該不用，說不定你反而是品嚐者呢。”

    優奈吃吃的笑著，甩了甩手，指甲整齊，是她生前最美好的樣子。

    “我啊，也有些舍不得……不過呢，想要轉生，簡直就像是使命一樣，拚命催促著我啊。”

    “看來這就是告別之刻了。石田，這些年來真是謝謝照顧啦。那麽我們走啦？”

    白雀輕鳴幾聲，撲打著翅膀飛起，消失在來時路裏。優奈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個離不開鏡子夫人的笨蛋”，笑容滿麵的牽起身旁人的手。

    “嘛，算了，畢竟接下來的路石田也不能走。我聽說想要轉生需要走很長的路，有我做伴，你絕對也不會寂寞哦。”

    她的手落了空——

    在霧氣中驟然浮現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寬大的白袖一蕩，拂開淡霧，劃出一縷風聲。尚未看清，優奈便覺得渾身刺痛，她一個跟頭跌在地上，剛剛長好的手臂又迅速消無。

    a登時覺得身體一鬆——也許優奈的恢複正是從她身上吸取了生氣。身後傳來有人靠近的感覺，她剛剛轉頭，就被冰冷的手背抵住麵頰。

    “……不要看。”

    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是個男性。被他所阻，a視線偏移，隻看到他穿著神職者的水色袴，寬大的袖子垂落下來，藏在其中的手上最後一道淤痕正在消失。

    咦？

    白袖又是一晃，他幹脆遮住了a的眼睛，武器拔出的清冽之聲乍響。眼見優奈已經轉身向深處逃走，他下意識去追，被少女連忙按住了眼睛上的手。

    奇怪的是剛才看著什麽都沒有，現在他的手背又戴上了一片護甲。a叫道：“別進去！她一定是向轉生的路走了，那裏我不能進去！”

    一旦進去，那就是決不能回頭的轉生！

    剛剛恢複身體的控製力，她力氣小的可憐，都做好了連滾帶爬也絕不進去的準備。然而男人幾乎是瞬間就停下了動作，a聽到他平靜地問話：

    “主人不想轉生嗎？如果一起走進去的話，就算轉生我也會和主人在一起的。”

    不是在一起的問題吧？

    a幹脆答道：“我還有很多事沒做。……為什麽叫我主人？”

    “是你呼喚了我。”

    ——這個回答並不出乎a的意料。

    進入這裏後，a一直在想脫困的方法，隻是沒什麽頭緒。直到聽到那個吵吵著“這裏這裏”的聲音，她忽然想到固然沒有魔法、靈力也快枯竭，可是對審神者來說，召喚器物的心靈，本就是本能啊。

    另外這裏本就是妖怪的樂土，可以被呼喚的不計其數。雖說最後出來的指不定是什麽……

    不過現在這情況，也隻有拚力一搏了。

    她拚命去回應那個聲音，去呼喚，去觸碰，去引導——

    簡直像將無數涓流引至一條渠中，如果不是沒法控製身體，審神者當時就想癱在地上。好不容易感覺到再度的回應，她不再拖延時間，裝作心灰意冷，隻等石田離開。

    如果他在的話，肯定沒有現在這麽順利。

    “可以放開我嗎？我保證不會偷看你。”

    a又一次拽拽他的袖子。

    “如果主人想看的話……”他聲音裏有些猶豫，“隻是我第一次被召喚出來，形體還尚未完全整合，恐怕……”

    a想到那道淤痕，還有突然冒出來的手甲——所謂的整合，是這個意思嗎？

    眼前再度恢複明亮，男人規規矩矩立在她身後，a想了想還是沒有去看他——畢竟他看起來挺在意這個的。而且比起這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向前走是轉生，完完全全的一條死路，其他方向人生地不熟，隻有回頭。

    至於再遇上石田……

    一聲巨響從遠處炸響，宛如驚雷，a登時渾身繃緊，她身後的人更過分，一下子把她抱起，轉身奔跑起來。

    “怎怎怎麽了？”

    完全是不得章法的摟抱，a被他塞在臂彎裏，劇烈的顛簸險些咬到舌頭。隨著這人的幾次變換方向，a看到她原先站的位置被一個巨大的車輪占據，車輪側麵還有一個禿頂人頭，它盯著a，發出嗚嗚的咆哮。

    車輪飛快轉動，隱隱有著火焰被擦亮，發出的轉動聲宛若雷鳴。見它再次風馳電掣的衝來，男人卻紋絲不動，隻在即將相撞的一刻輕盈躍起，正好踩在那光頭上。

    “乘馬……我似乎和馬略有淵源。也許我可以駕駛著它將主人送到想去的地方。”

    他輕聲說道，還說得十分認真。伸手擋在少女的臉側，遮住那燥熱的風，一縷白發在頰邊翹起，折映出些許透藍。

    “我想起來了。沒有銘和傳說，沒有故事的巴形的集合體。這就是我……”

    “巴形薙刀。”

    陣陣咆哮淹沒了他最後的話語，隨著一個急轉彎，a緊緊抓住他的衣襟，還停留在他說和馬有淵源的那件事上。

    “可是這是輪入道不是馬啊！”

    救命該怎麽從一輛失控的妖怪上下車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輪入道的禿頭會被巴形的高跟鞋踩出香疤_(:3」∠)_

    群裏的小天使手持四十米大刀催我更新。我隻想問這把刀可以是巴形嗎？

    國服今天也沒有巴形。藍過得開始狂改大綱給他加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