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一）

    頭暈目眩。

    仿佛又坐了一遍輪入道的高速飆車, 身體都不聽使喚, a所有的知覺都遲鈍無比。她想拍了一下臉頰，手卻無力得很，身體晃了幾下軟軟斜倒，被人扶住了肩頭。

    想道謝，喉嚨裏卻哽得難受。而那隻手隻是輕輕一帶把她扶正後便飛快鬆開。她側臉看去, 視線模模糊糊的, 如隔著一層薄膜, 什麽都看不清楚。

    我這是怎麽了？

    a隻記得自己跳進了食骨井, 風聲很烈, 冰冷的水沒過頭頂, 竟無限的沉了下去。有誰想抓住她的手，但是突如其來的漩渦將她一卷, 之後……

    想不起來了。

    身體還是很無力，她勉強打起精神，發現身上穿著藏青色和服，裹手裹腳, 十分厚重。四周的環境十分陌生, 她身邊坐滿了人，全是女性，年紀輕輕十分貌美, 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輕浮豔色。

    她們坐在屋裏，麵朝街道笑顏嫣然，分不出是誰剛才扶了a。屋牆是細細的竹欄, 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麵的景色。

    外麵也全是人。多數是男人。

    有穿著富貴風流、也有敞開衣襟打扮浪蕩的，他們或走動或停駐，透過竹欄打量著裏麵坐著的女人。a的位置離竹欄很近，一側衣角滑了出去，被一個男人一把拽住。

    “請您放手！”

    她的懇求隻起到了反作用，那男人惡劣的拉扯著，布料十分結實，幾下少女就被他拉了過去，如若不是他的手穿不過竹欄縫隙，男人就要伸手去碰少女和服下露出的白皙肌膚了。

    貪婪的視線黏了上來，a抵住竹欄，足袋被其他湊熱鬧的男人勾起，露出半個細瘦的足踝。還有人想要搔她腳心，她一下踢掉足袋生氣的踩了下那隻手。

    隻可惜她的身體依然很不聽使喚，這憤怒的一踏隻給那人留下了綿軟的觸感。他□□的在手指上舔動著，和同伴竊竊說著下流的話。

    a沒有注意這個，她正用力抽著自己的衣角，抓住她衣服的男人紋絲不動，對另一端的力氣很是不以為然。

    “真是可愛的孩子。要和我一起玩嗎？”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和服，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來，將手中的衣擺裁落。沒了這層束縛，少女張惶的向後縮去，幾下就隱沒於黑暗之中。

    “稍等我等一下！今夜就是你了！”

    男人叫嚷著，向前方走去。a有些不安，她試圖向旁人搭話，但是沒人理她，之前還竊竊的朝她笑著的女人們都冷漠的望著外頭。

    胸口內湧動著莫名的熱流，a感覺到與刀的聯係正在重連，她蒙在心頭的迷惘頓消散許多。有個女人從門後走了出來，叫了一聲：“小夜過來。”

    a有些遲疑，隻是幾秒的功夫，女人已有不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出去。

    “乖乖聽話，不然今晚沒你飯吃。”

    她語帶威脅，a一怔，總覺得有些像嚇小孩子。不過這時她還沒搞明白狀況，也不再掙紮，默默跟在女人後麵。

    廊道細長，昏暗的光線在繪著豔麗圖案的紙門上打出光怪陸離的陰影，不時有男女摟抱在一起，從她們身邊走過。

    其中一人忽而停步：“這是新來的？”

    青年有著夜色般的半長發，雙手籠在袖中，猶如畫中之人散發著頹唐又誘惑的美感。他身旁還跟著一個美麗的女子，但是來來往往的人，卻多數都在看這個青年。

    “呀，是那位和理子一起投水的老爺呢……他果然還活著……”

    “真是狠心呐，理子才死去沒多久，他就又來尋歡了。”

    “如果能和這位老爺春風一度，就是叫我即刻死了我也甘心。”

    有人竊竊私語著，不僅僅是女人，甚至還有男人在注目著青年，眼神如饑餓的獸類，恨不得把他連皮帶骨的吞下去。

    青年似乎已經習慣，無視了所有的雜音，目光黯淡沉靜，仿佛水中無根的海藻，迷亂繾倦，隨著波流無助擺動。

    領著a的女人匆忙搶答道：“她叫小夜，是昨日才在這裏落腳的，老爺對她有興趣嗎？”

    “不了，我隻是來祭拜理子的。”

    眼見這位貴族老爺興致缺缺，女人也不失望，推著a的肩膀就往前走。但少女卻停住了腳步，專注的凝視著青年。

    “您就是和理子一起投湖的人嗎？”

    “小夜！”

    女人喝道，這個女孩子是昨日才被賣過來，聽說家裏欠了巨額高利貸，迫不得已用來抵債——女人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這理由是放屁。

    窮的鍋都揭不開的漁民，怎麽可能養的出這樣嬌嬌軟軟的女兒？再看她遲鈍的模樣，一看就智力有損，八成是好人家的傻姑娘被拐騙過去的。

    不過她容貌上乘，氣質純淨，呆是呆了點，可讓做什麽就做什麽這點尤為令人滿意。再加上最近不景氣，所以隻是稍作□□，女人就安排她接待客人。

    她到這裏不過一日一夜，女人一直陪在她身邊，從和她提過理子的事情——那她到底從哪聽來的？

    之前，女人隻要這麽一喝，小夜都會乖乖閉嘴。然而這次不管用了，她仿佛空洞的人偶被注入靈魂，不再憑借本能行事。

    貴族老爺本不欲理會這個言辭有些無禮的少女，隻是看她神色，又不像獵奇。他微微頷首，臉上仍是那種仿佛在笑的曖昧神情，可是a清楚的感覺到他心中的淒涼。

    他所哀歎的，究竟是理子的孤獨死去，還是自己未能共赴黃泉呢？

    有人叫嚷起來：“喂，這可是我先挑中的，貴族的老爺啊，你不是來祭拜理子的嘛，還有心思尋歡？還是讓我快活一下吧？”

    他語帶雙關，青年登時露出毫不遮掩的厭惡之色，來的是之前拉住a衣服的男人，他的手裏還緊緊地攥著那塊藏青色碎布，一副浪人打扮，徑自想要攥住少女的肩頭。

    如一尾遊魚，她巧妙地退離了男人的臂長所及。這樣的靈巧實在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該有的，男人麵露訝色，就見她一腳踩在和服下擺，向後摔去。

    原來是碰巧。男人啞然失笑。旁邊領路的女人扶住了a，避免了她在牆上摔得頭破血流的結局。

    “死丫頭，再給我鬧出什麽事，我要你好看。”

    咬牙切齒的說完，她把a往男人那邊一推，臉上堆滿了曖昧的笑。沒人看到黑暗中一隻修長的手默默收回，隱隱有寒光掠過，被少女的指尖一按，她細細喘息著，臉上湧現出不正常的暈紅。

    再去看那位貴族老爺，他早已經隱沒在廊道的深處。少女柔順的低下頭來，默默站到了女人身後。

    “這孩子有些害羞。”女人解釋道，男人理解的笑了笑，隻是一路仍不停拿眼看她。等進了房間，紙拉門剛被帶上，他鬆動筋骨，看到少女忽然綻開甜美的笑容。

    歡欣、信賴、濃縮了人間所有美好的情感。他下意識回以一笑，後頸一痛變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種貨色，我一刀就可以解決了。保證不會發出什麽聲音的。”

    粉色短發的青年不住摩挲著腰間的打刀，很有幾分躍躍欲試的味道。可惜他的主人隻是搖頭，他遺憾的拖著男人的一隻腳塞進屏風後的壁櫥裏。

    壁櫥裏有個半開的盒子，裏麵放滿了器具。龜甲貞宗眉毛一挑，趁主人不注意，毫不客氣的把男人五花大綁再往嘴裏塞個口球，然後抽出他手中攥緊的碎布。

    “好開心，這次是我先找到主人呢。”他微笑著跪坐在審神者的對麵，打刀被他橫在腿上，褲腿布料繃緊出清晰地肌肉線條。

    與他精神奕奕的狀態相反，審神者顯得很是疲憊，她的心始終跳得厲害，喘不過來般胸口急促的起伏著。見狀，龜甲貞宗馬上倒了杯水，扶著她喂下。

    不可避免的，水沿著頸側淌了下去，在柔白的衣領那裏浸出暗色。龜甲貞宗毫不猶豫的以袖擦拭，一邊輕聲問她；“主人怎麽了？不舒服嗎？”

    a卻反過問他：“你來這裏多久了？”

    “恩？我們不是剛剛才穿過食骨井嗎？”

    他們是一起進入食骨井的，主人被旋渦卷入後，龜甲貞宗與巴形也一並被傳送了過來。他這次運氣不錯，直接降落在主人的不遠處，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那個男人想要觸碰他的主人場景——如果不是她及時的製止，龜甲貞宗非要把那隻手砍下來不可。

    他忽覺不對勁：“難道主人不是這樣嗎？對了主人怎麽成為遊女了？”

    審神者又喘息了一聲：恩，我應該……昨天就到這裏了。”

    想起來了。她被潮水帶上岸，被一個老婆婆撿了回去。大概是因為她在地獄時是生魂，來到現世後由於體質直接複生，總有種如墜夢中的恍惚感，老婆婆也隻當她腦袋有問題。

    然後轉手把她賣到了這裏。

    聽到這裏，龜甲貞宗眼中浮現厲色，審神者卻似乎並不在意：“不過真沒想到，說是可以回現世，回到的卻是一百多年前。也不知道理子清不清楚這個情況。”

    答應她要找到朝利雨月，可是看那位貴族老爺年輕的容貌，現在應當是理子逝世不久後，也就是說朝利雨月肯定還活著。找到他又如何呢？他現在應當還沒有經曆青行燈的百物語，根本不知道有個幽靈在苦苦等候他。

    “說不定她是想讓我們殺了那個朝利雨月。把他的靈魂帶回去。”龜甲貞宗看到主人無奈的眼神，笑著改口，“當然，那樣就違背曆史了。我不會做的。”

    “對了曆史……巴形他還不知道這方麵的忌……”

    修長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後麵的話。青年銀灰的眼眸裏仿佛蕩漾開的水波，在昏暗的燈光下粼粼生光。

    “他好歹是個付喪神，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主人對他難道沒信心嗎？”

    a點了點頭，握住他搗亂的手：“巴形畢竟剛被我召喚出來，我……”

    “那我還和主人才相逢呢，主人就一點都不擔心我嗎？”

    “……誒？”審神者茫然起來，他就在她身邊，有什麽好擔心的呢？她忽然醒悟過來，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發。

    “因為龜甲在身邊，我才很安心呀。”想到他到她身邊以來，就一直被各種事情幹擾，也沒什麽時間多溝通，他也許感覺不安了吧？

    說什麽好像也沒有做什麽清楚有力。她一下撲進打刀的懷裏——

    “……痛！”

    手臂磕到什麽。在他的馬甲口袋裏偷偷揣了個硬硬的東西，審神者好奇的摸出一看。

    那是一副做工精致、鑲了一圈柔軟皮革、外表還有鮮紅針繡的……

    手銬。

    “哈、新的秘密、也被主人……！”

    他呼吸急促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發現忘了寫老爺是誰了……應該挺好猜的。

    另附本章道具說明：

    手銬（情趣用）

    攻擊力：1（如果用扔或者砸的話，它還是挺硬的）

    掉落點：吉原某店壁櫥盒中

    裝備槽：手腕、腳踝、以及任何你想拴住的。

    說明：精美的外表，結實的構造，如果能搭配上同係列的道具，它會給你帶來一次完美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