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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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止先將薑珩送到門外,看到站在馬車旁的流羽,才放下心來,準備送衛婉清回去。
走之前看薑珩的鬥笠有些歪了,還忍不住伸手撥了撥,將鬥笠擺正。
薑珩默然盯著他:“……”
沈止朝薑珩笑了笑,溫聲道:“送衛小姐回了府下官便趕回去。”
薑珩輕哼一聲算是應了。
沈止扭頭朝流羽眨眨眼,同衛婉清往反方向走去。
總覺得背後涼涼的……
沈止眉毛抖了抖,默默將衣物拉緊了些。
天色已晚,回衛府的路頗為僻靜,月上柳梢頭,滿地殘雪光,隻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衛婉清低頭跟在沈止身側,一言不發。
小姑娘平時都會說點話,不至於這麽沉默,怎麽今日奇奇怪怪的?
沈止思考了一下,雖然沉默不太好,但直覺開了口不會有什麽好事,幹脆就安安靜靜地陪衛婉清走著。
快到衛府時,衛婉清突然停下腳步。
沈止心中歎了一聲,麵上溫和道:“怎麽了?”
“……靜鶴哥哥,你很好。”衛婉清低低說了一句,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你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
沈止側頭看著她,目光寧靜。
衛婉清默然片刻,繼續小聲道:“前幾日,我爹給我定了親。”
沈止一頓,從容道:“恭喜衛小姐——是哪家公子這麽有福氣?”
察覺到沈止稱呼的變換,衛婉清努力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壓不住了,幽怨地盯著沈止:“靜鶴哥哥就隻說這句話?”
沈止肅然道:“自然不止,衛小姐成親之日,在下一定會登門祝賀。”
衛婉清的眼眶開始發紅:“靜鶴哥哥,這麽多年了,我對你……”
“衛小姐。”沈止打斷她的話,收起了最後一絲笑意,麵色沉靜,“你同秀秀一樣,都是我很珍惜的妹妹。”
衛婉清張了張嘴,她不是笨人,知道沈止的脾性,沉默片刻,才啞聲問:“靜鶴哥哥,有喜歡的人了嗎?”
沈止本來想回答沒有,不知怎麽突然想到手腕上係的那根紅繩,脫口而出道:“有。”
“是……含寧公主嗎?”
哈?
沈止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想誰不好,怎麽想到公主殿下身上去了。
沈止歪了歪頭,含笑道:“不是。婉清,你知書達禮,蕙質蘭心,未來的夫婿一定會待你很好。回去吧。”
衛婉清低下頭,像是在猶豫著什麽,良久,才從懷裏摸出兩個一模一樣的香囊,繡得精致小巧,看一眼便知道是很用心繡的。
沈止頓感頭痛。
公主殿下真乃神人也,此前懷疑過他的“紅顏知己”送香囊,現在還真要送,還是一對。
他對衛婉清並無男女之情,人家都快成親了,再對他餘情未了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沈止當機立斷就想離開,沒想到衛婉清比他還果斷,紅著眼將一個香囊往他懷裏一塞,往後退了幾步,兩行清淚便從麵頰上流過,哽咽道:“既然當我是妹妹,就收下妹妹最後的心意吧。”
話畢,直接轉身就跑。
沈止沒料到這小姑娘跑起來這麽快,又不好追上去你推我拒的,教人看到了實在不好說。
隻能過兩日去找找衛適之,讓他帶回去了。
沈止歎了口氣,轉身想回公主府。
然後就看到了身後不遠處,麵無表情地倚在馬車邊的薑珩。
沈止:“……”
公主殿下的眼神,好像不太和善。
沈止莫名有一種自己是一枝紅杏,攀著公主殿下這堵金貴的牆,結果一不小心出牆被抓包的感覺。
他在原地頓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挪步過去,眉眼漾開溫和的笑意,語調溫柔:“殿下怎麽到這兒來了?”
薑珩麵無表情:“怕你半路就睡死在地上,過來接一下你。”
沈止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真生氣了?
看了看薑珩沒有表情的臉,沈止還是沒敢問出口。
公主殿下生氣的後果就是沈止沒能鑽進車廂裏打瞌睡,隻能委屈一些和流羽擠在一塊兒坐著,馬兒一動就搖搖晃晃,非得緊貼著才能不掉下去。
沈止倒是不在意,伸手哥倆好地勾住流羽的肩膀,壓低聲音問:“殿下怎麽生氣了?”
流羽話少,在幾人中存在感極為稀薄,卻是有答必問,簡潔明晰:“因為你。”
沈止有些茫然。
流羽看了看他,難以自抑地為自家主子生出一絲同情心,憋了半晌,又蹦出了一句話:“我們一直跟在你後麵。”
所以,沈止和衛婉清的對話,薑珩大概都聽到了。
沈止將自己同衛婉清說過的話回憶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大不敬地對哪位皇室口出狂言,撇去一些不該有的揣測,實在不太明白薑珩在生哪門子氣。
思索片刻,沈止決定還是回府後再考慮怎麽去賠個罪,扭頭正想趁熱打鐵捂化捂化流羽,身後的簾子倏地被掀開一角,薑珩幽幽的聲音傳出:“別打擾流羽駕車,進來。”
沈止求之不得。
他困了一天,強打著精神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薑珩原本還有點酸酸的怒意,看他一臉困頓,眸中含著困極的淚光,都快睜不開眼了,又心軟下來,繃著臉色冷淡道:“既然不喜歡人家,為何還要收下東西。”
沈止困得意識不清,歪頭看他:“唔……什麽?嗯,回頭就送回去……”
薑珩幽幽盯著他,忽地抬手掐了他的臉一把。
沈止仰臉閉著眼,好脾氣地笑笑,車廂內昏黃的燈光傾灑過來,描摹了半邊線條柔和的麵龐,秀致的眉目仿若墨筆勾勒,形狀優美的薄唇一邊微翹著。
紅紅的,軟軟的樣子。
薑珩被他毫無防備的模樣弄得頭皮一陣微麻,胸腔中生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熱燙情動,差點就這樣掐著他的下頷,不管不顧地親下去。
人世間有件很讓人扼腕長歎的事,叫“看得見吃不著”。
吃不著的公主殿下默默收回手,坐在沈止對麵,幽幽地盯著他,狼一般的眼神。
毫無所知的沈止依舊安靜地打著盹。
薑珩隻得揉揉額角,歎了口氣。
雖然迫於某些協議不能主動出手,但總在沈止這樣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兀自煩擾可不行。
在薑珩思考著對策時,沈止已經同周公下了幾局棋,睡得極為踏實深沉,翌日醒來時還有點分不清自己是沈止還是蝴蝶。
滯了會兒,沈止才起身穿衣洗漱,末了一麵思考昨夜是不是流羽抱他過來的,一麵推開門——
一把繡春刀正正挨到了他的脖子邊。
沈止鎮定自若,眯了眯眼,看清房外的一隊錦衣衛,目光由遠及近,落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臉上,才有些驚訝。
衛適之?
這人不是跑了麽,怎麽一大早帶著群錦衣衛來公主府作妖?
想到某個可能,他心中略微一沉,隨即就聽到旁邊沉著臉的公主殿下冷聲道:“把刀收回去。”
衛適之同他妹妹有三分相似,生得俊俏,性子卻不如衛婉清安靜,反而頗為浮躁,聽到薑珩發話,眸帶火光地頂撞回去:“殿下說沈靜鶴身子不好,我等已經是違反規矩在這兒等他起來,現在不用刀架著他,難不成還得備輛馬車把他請進詔獄?”
沈止愕然,又聽到薑珩冷淡的聲音:“已經備好馬車了。”
衛適之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
然則錦衣衛行事再囂張,也隻是皇帝豢養的鷹犬,到公主府來抓人,還真不敢動什麽真格。衛適之雖然有些魯莽,卻不是蠢人,沉沉地看了會兒微蹙著眉的沈止,居然點頭應了。
等他們說完,沈止才鬆開眉頭,含笑開口:“衛總旗好大的架勢,一早就來抓沈某,沈某何時作奸犯科了?”
“閉嘴。”
衛適之收回繡春刀,揮揮手讓旁邊的人按住沈止,咬牙道:“我妹妹不見了!最後見她的人是你!”
果然出事了。
沈止知道自己的嫌疑暫且最大,點點頭由著身邊的人押著他走。薑珩麵無表情地看著這群錦衣衛,掩在寬大的袖子下的手無聲地攥緊。
怒意在他心頭聚集著,可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沈止忽然停住腳步,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對上薑珩的視線,唇角一彎,眨眨眼,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殿下,我去詔獄幾日便回,您可不能再偷喝冷茶。”
薑珩一怔,看著他的笑容,梗在心頭的鬱氣似乎都散去不少,聽話地點點頭。
衛適之敷衍地衝薑珩拱拱手,不耐地瞪了眼沈止:“少廢話,快走!”
等沈止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薑珩才閉上眼,緩緩呼出一口氣。
站在他身後的阿九這才小心翼翼地問:“殿下,需要進宮嗎?”
薑珩睜開眼,幽黑的眸中仿佛倒映著久遠的火光。
“不必。”他低聲道,“我不能讓他知道……”
知道沈止在他心裏的份量。
頓了頓,薑珩恢複了往日的冷淡沉靜,一邊往書房走去,一邊道:“去尋衛婉清,就算把京城翻個地朝天,也要把她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神秘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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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沒有了,哭泣t ^ t
謝謝錦年時暖和鍾離曄的地雷,謝謝柒琪的營養液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