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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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真是溫泉神奇,泡了一次溫泉,隔天喝了藥沈止就好起來了,睡蒙的思緒也漸漸恢複清晰。
昨夜來不及思考的問題也一一冒出。
沈止慣常懶於思考,就是思考,也不願深思,這次卻不得不直視問題——
薑珩是男人。
也就是說,四年前,葬身火場的人,不是昭王,而是含寧公主。
死的不是哥哥,而是妹妹。
隻是這對龍鳳胎眉眼生得一模一樣,薑珩又常年不出府門,幾乎瞞天過海。
沈止暗想,薑珩夜夜噩夢,是不是夢到自己的妹妹將他推出火場,代他去死?
可薑珩為什麽要用含寧公主薑瓔的身份活下來?
缺失的記憶讓許多事都雲裏霧裏,沈止想不明白,隻能依直覺確定,薑珩現在絕不能暴露身份。
那為什麽……要在他的麵前暴露?
阿九推門而入時就見到沈止一臉恍惚地看著窗外發呆,還以為他是燒傻了,連忙湊過去摸摸他的額頭:“沈公子?你還好吧?”
沈止立刻回神,微微一笑,頷首道:“沒什麽大礙了,這幾日勞你們費神。”
“我們倒是不辛苦。”阿九心直口快,往床頭一坐,半是羨慕半是驚訝地道,“這幾日你喝的藥,都是殿下親手熬的。”
“……”沈止垂著眼,鴉黑的長睫一顫,默然許久,才重新露出笑容,“殿下人很好。”
阿九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殿下不是待誰都這麽好的。”
沈止沒說話,溫溫笑著抬頭看阿九。
阿九三人是杜皇後安排的人,小時候就見過薑珩,四年前開始貼身保護他——那他們知道薑珩的真實身份嗎?
他正和阿九兩兩對視著,房門忽地被敲了敲。兩人一同扭頭看去,就見薑珩倚在半開的房門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手裏還抬著藥碗和一碟蜜餞。
沈止:“……”
阿九:“……”
阿九顯然被教訓過,刷地跳起來離沈止一丈遠,這才擦了把冷汗:“殿下。”
薑珩冷淡地“嗯”了一聲,走過去當著沈止的麵將蜜餞兒塞給阿九。
阿九誠惶誠恐地接過,見勢頭不對,朝沈止投去同情的眼神,隨即迅速離開房間關了門。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可謂身手不凡。
沈止眯了眯眼:“……”
有那麽可怕嗎?跑得那麽急,薑珩又不會吃人。
薑珩瞥他一眼:“喝藥。”
聲音裏都是酸酸的冷意。
沈止偷偷瞄了眼薑珩的臉色,又想到他把蜜餞兒遞給阿九的利落動作,一邊認命地喝藥,一邊想,殿下果然很可怕。
捏著鼻子喝了幾日的藥,風寒痊愈後,沈止先回了趟威遠伯府,特地挑的沈尚書散值後去的,一進門就被老頭冷冷瞪了一眼。
沈止有點愁他爹對他這副過繼兒子的態度,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就聽沈尚書道:“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離開公主府了。”
沈止看他爹臉色不對,又行了一禮,笑眯眯地道:“怎麽會,兒子這不是來看您了嗎。”
沈唯風盯著沈止,眼神複雜。過了片刻,他才臉色嚴肅地問:“前幾日你是不是被抓去詔獄了?”
沈止一怔。
“別以為你爹老糊塗,什麽都不知道。”沈唯風依舊沒什麽好臉色,“好在衛家小姐無事,否則你脫一層皮都不夠受的。”
沈止笑著給沈大尚書泡了杯茶遞過去,斟酌著道:“這事還得感謝殿下出手……”
聽到薑珩,沈唯風額上青筋一跳,看沈止的眼神更複雜了:“少提他——我給你說過什麽,你都忘了?”
“爹的教誨兒子自然謹記在心。”沈止溫聲細語道,“不過,爹,您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事?”
沈大尚書一臉浩然正氣:“沒有。”
您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沈止順從地一點頭,剛放棄從他爹口中撬出點什麽,又聽到沈唯風道:“想問什麽就說,說東道西像什麽樣子。”
沈止眨眨眼,笑容愈深:“那我就不客氣了。爹,杜皇後的娘家人呢?”
沈唯風眉頭一皺,瞬間猜出了什麽,太陽穴突突地跳。安靜片刻,他還是抿了口熱茶,無波無瀾地道:“你既然能問出杜皇後,看來也記起來一些事了。杜皇後**後,不斷有禦史彈劾杜家貪汙受賄,行事囂張,公然挑釁皇族權威,錦衣衛到杜家搜查,搜出了滿地的金銀珠寶。”
先皇恨極了貪汙,製定的律法極為嚴厲,杜家貪得太多,嫡係血脈幾乎都被問斬,隻留了一個戍守邊疆的皇上的小舅子。
沈止的眼睛有些發澀,緩緩點了點頭。
也算是明白了為何薑珩要用含寧公主的身份掩飾著活下來。
他孤家寡人一個,皇帝的態度曖昧不明,若是以唯一的嫡係皇子的身份回到京城,盯著他的人派出的刺客,就不僅僅是上次遇見的那種程度了。
心中又酸又疼,像是有什麽酸澀的情緒飽脹溢出,沈止揉了揉額角,突然很想立刻見到薑珩。
他表明身份後,除了親自送藥過來,幾乎見不到影子。
像是怕嚇到沈止一樣,明明一臉冷淡,行動卻小心翼翼的。
沈止默然想,這般態度,到底……為何?
沈唯風的眼力何等老辣,看出兒子“身在曹營心在漢”,恨鐵不成鋼地瞪他幾眼,無力地揮揮手:“想去就去吧,別在我跟前礙眼。”
沈止眨眨眼,搖了搖頭,緩緩笑道:“好容易回來一次,陪您吃頓飯再說。對了,沈堯和秀秀不是回來了嗎?”
沈唯風一臉刻板:“他們是因為你過生辰偷偷跑來的,簡直胡鬧,抓回去了。”
沈止:“……”
陪著許久不見的父親用過飯,沈止就被無視了。
沈止一直覺得沈大尚書性格怪異——明明很關心他們兄妹幾人,卻總是以嗬斥為主,不肯親近。看起來刻板嚴厲、不近人情,卻又很放心他們自由生長,不管他們的許多行徑。
似乎毫不關心,卻在需要時會幫上一把手。
沈止忘記了許多事,記憶裏他爹卻是濃墨重彩,忘都忘不了。
知道沈唯風並不勉強,沈止拱了拱手,笑著道了聲“注意身體”,便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依舊冷冷清清的,大門前的燈籠散發著陰慘慘的清輝,乍一看就像哪兒的陳年鬼宅。
沈止揣測一番,直覺薑珩在書房,踩著夜色慢悠悠地走到書房,難得看到外頭有人守著。
守門的流羽看到沈止,隻是略一點頭,臉上是同薑珩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冷淡。沈止衝他笑了笑,毫無所覺地靠近書房的門,正想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飛卿的聲音。
“……拷打了一番,果然是五軍都督府的人。此番不是上麵那幾個動的手腳,而是南鎮撫司和五軍都督府裏幾個下麵的人做的,衛商近來打壓太過,他們的目的應該是為了威懾一下衛商。”
“嗯。”
薑珩的回應一如既往的簡短冷淡。
威脅衛指揮使?
沈止一下子明白過來,頓覺啼笑皆非。
所以他是在這場小小較量中被誤傷的?
不過似乎又聽到了不該聽的。
沈止躊躇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清清嗓音道:“殿下,下官回來了。”
裏麵安靜了一下,薑珩好聽的嗓音傳出:“進來。”
沈止依言推門而入,衝回頭來看的飛卿和善地頷首一笑,態度自然地走到書案邊,隨手摸了摸薑珩放在手邊的茶杯,冷的。
沈止早從兩位廚娘那兒知曉了薑珩的胃不好,皺皺眉倒了這杯茶,對上薑珩沉默的眼神,抿抿唇道:“殿下答應過下官的。”
薑珩依舊默然盯著他,眸光幽幽的。
見到這一幕,飛卿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些,低聲叫:“殿下。”
薑珩瞥他一眼:“行了,下去吧。”
飛卿隻好退下。他離開書房,原本就清靜的地方顯得更安靜了,沈止和薑珩都沒有說話,前者無所事事地將擺亂的書籍和文房四寶整理了一遍,後者的目光死死釘在他身上。
被這樣熾熱的目光盯著,沈止依舊麵不改色,又將書案上的毛筆細細擺了一遍。
看他像是要將書房裏所有稍有偏差的東西都重新擺弄一下,薑珩有些無奈,先開了口:“怎麽回來了?”
沈止這才將目光落到他身上,一板一眼地揖了揖手,眉眼彎彎的:“下官自然是回來當值。”
薑珩心中驚喜,語氣卻還是冷冷的:“方才在書房外,都聽明白了?”
沈止點點頭,順口道:“看來您同我爹還有衛指揮使,都有點小秘密。”
薑珩道:“我不會對你不利。”
沈止靜了靜,忍不住再次問:“殿下,我們以前到底……”
話未說完,他的唇就被按住了。
薑珩臉色平淡地伸著按著沈止的唇,原本沒什麽綺思,奈何指下觸感極好,柔軟又溫熱。他忍不住用指腹珍惜地蹭了蹭,眼神暗沉起來,語氣淡淡的:“我說過,隻能你自己想起來。”
沈止被他臉色正直動作卻色氣的模樣弄得耳根發紅,不甚自在地拿開他的手指:“我這不是想不起來麽……那我隻問一句,那根紅繩,是你送的吧?”
薑珩坦然點頭:“是。”
沈止立刻破了上一句的誓言,繼續問:“那我們以前……很親密?”
薑珩繼續點頭:“是。”
“有多親密?”
薑珩幽幽地盯著沈止,倏地捏起他的下頷,低頭直直親下去。
兩張薄唇即將相觸的瞬間,沈止的頭一偏,那個吻便隻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薑珩一頓,也不介意,順著親了親他的臉頰,聲音在沈止耳邊響起,明明依舊是清清冷冷的調子,沈止卻覺得無比火熱——
“這麽親密。”
沈止眨眨眼,臉被薑珩扭了回來,見他要重新親下來,沈止立刻橫手擋住自己的臉,隻露出一雙剔透的黑眸,溫柔的眸色裏多了幾分平素不曾有的狡黠。
“既然是以前的事,那就等下官想起來了,殿下再同下官親密吧。”
薑珩冷淡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裂縫:“……”
作者有話要說: 薑珩:又沒親到,記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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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其實上一章也不算猝不及防,小攻舉把沈寶放在身邊很久了,沈寶被抓去詔獄回來又生病,小攻舉心裏著急了,先坦白了把人抓到手再說_(:3)∠)_
沈寶也開始慢慢恢複記憶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