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敵國影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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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影衛,便是像影子一樣跟在自家主子的身邊,時刻保護他的安全,而將自己的生死置之於度外。

    若寧生下來本不是是辛國三皇子杜衡遠的影衛。

    她資質很好,天資聰穎,才隻有十歲的時候就從眾多幼童中脫穎而出,由專人教導,學習殺人護衛之術。

    除了這些她什麽都不會,也沒有必要去學。

    她不通人情世故,不知世間冷暖,除了服從命令就是服從命令。

    如果從來沒有遇見過那個人的話,她一生的意義也不過是在見不得光的暗處,一直到死。

    她其實是感激甚至是仰慕他的。

    是他給了她姓名,雖然他從來沒有用這兩個字稱呼過她;也是他將她帶到身邊並且給了她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回頭看過她。

    但是她還是決定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對方。

    可是她不明白,如果自己的主人命令自己成為另外一個人的影衛,那麽她究竟是忠於誰的呢?

    “看好趙銘宣,他並不像傳言那般愚笨軟弱,反而頗為精明,是在不容小覷。”杜衡遠漫不經心地把弄著手中的一隻玉佩,“若是他稍有異動,便回來稟告。”

    是了。

    他的意思是讓自己去監視那名趙太子。

    可是,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必要,那個趙太子比尋常女子還要柔弱些,她稍一用力就能掐死,為什麽還要費心費力地去監視呢?

    不過影衛不能多話。主子下令,照辦便是。

    若寧恭恭敬敬地領了命。

    然而她很快就見識到了三皇子口中的“不容小覷”究竟為何。

    ……

    趙國姐弟入宮月餘,辛皇不曾對他們刁難折辱,卻也不曾多做照拂,隻當在宮中養了兩個閑人,派人看得緊緊的,二人平日裏也沒什麽自由可言。

    趙銘宣所住的宮殿仍舊冷冷清清,即使下人聽從若寧的吩咐多為他添了些炭爐,也並不暖和。

    若寧領了命到趙太子的跟前來時,便看見這樣一副光景——

    那少年隻穿了件薄薄的單衣,孤身一人坐在門前的石階上,他靜靜靠在敞開的門扉上,閉著眼睛恍如睡去,隻是他的睡顏卻並不安穩,俊秀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比他們初見時候還要白上三分。

    她心頭猛地一沉,便快步走過去。

    “若寧。”

    她忽然聽見對方夢中囈語般的低喚,腳步一頓。

    趙銘宣已經睜開眼睛,目光中還蒙著一層迷蒙的水霧,但等到看見若寧的身影的時候,卻驅散了所有的迷惘,眼神驀然亮了起來。

    少年展露笑顏,“若寧,果真是你。”

    女子心中悄悄一跳。

    “趙太子怎麽在這裏?侍候的人呢?”

    若寧邊說著邊俯身行了一禮,隨即想將少年從地上攙扶起來。

    “我吩咐他們到膳房尋些吃食,隻是不知道如何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趙銘宣輕聲回答,若不是若寧耳力極好,此刻定然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麽。

    真冰。

    若寧隔著衣袖握住少年手腕的時候,心中第一個感覺冒出來。

    好輕。

    女子的第二個感覺便是少年還沒有自己常用的那口鐵劍沉。

    他真的是趙國的太子麽?

    無數念頭在若寧腦海裏飄過來飄過去。

    趙銘宣低低地咳嗽了兩聲,他目光清澈,仿佛一眼看透了若寧的心思。他笑著解釋道:“我幼時可頑皮了,父君和母妃都管不住我,我便也不去修學,整日在宮廷後院裏玩耍。那會兒,我沒什麽玩伴,常常自己一個人躲開侍衛,爬樹摘果子,隻像個尋常人家撒在外麵不管的野孩子。”

    若寧想著這柔弱少年幼時無法無天的模樣,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母妃氣壞了,竟命人把後花園所有會開花結果的樹都砍掉,那一陣,我趙國的王宮裏都是光禿禿的一片,難看極了。”

    趙銘宣停下來,懷念般的望了一眼故鄉方向的天空。

    “有一年冬節夜裏,我也照常自己跑出去,翻過長廊的時候,腳下一滑,跌落進了冰湖裏。雖然後來有人將我救上來,但這畏寒的毛病卻是再也沒好。”

    若寧看著他淺笑的樣子,一時無言,片刻之後才道:“趙太子……”

    “不過也虧著這件禍事,我也能定下性子,好好地待在藏書閣看書了。”

    他忽然停下腳步,握住若寧的手,冰冷的指尖在她攤開的掌心中慢慢寫字。“若寧可知道我在寫什麽?”

    “我不識字。”

    趙銘宣完全沒想到她的回答竟然是這樣。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直看的若寧冷冰冰的臉有一瞬的崩裂。

    “我還道你這般的女子,定然冰雪聰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

    若寧眼神暗了暗,她從來就不是什麽官家小姐,即便現在同落難的趙國太子站在一處說話,也終歸不過是一名小小的暗衛,怎比對方皇家貴氣?

    “趙太子說笑了。”

    她默默後退了一步,擺正了自己的姿態。

    隻是她在後退的時候還悄悄地扶了趙銘宣一下,確保對方不會因為自己的突然撤離而摔倒。

    女子的小動作怎麽逃得過趙銘宣的眼睛。

    他執著地向前邁了一步,若寧便後退一步,他就又向前邁一步。

    “若寧不要後退了,我要摔倒了。”

    聽了這話,若寧有些無奈。

    她看著少年有些沒臉沒皮的笑意,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他重新執起她的手。

    “若寧。”他慢慢說道。

    “在。”她恭敬應是。

    趙銘宣卻搖搖頭,在對方因握劍而布滿繭子的手掌上細細描摹起來。“我寫的字是你的名字。若寧。”

    女子感受著那一筆一劃,掌心酥酥麻麻的。

    從未有人這樣認真地叫過她的名字,也從未有人在她的手中寫下她的名字。

    趙銘宣停了動作,若寧卻有些不依不饒,“我還沒有記住。”

    “哦?”趙銘宣見她頗感興趣,便又為她慢慢寫了一遍,隻是寫到一半時,卻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

    若寧這會兒才發現他們竟然就這樣站在殿門口說了半天的話。

    “趙太子還是先進裏屋歇息吧。”

    趙銘宣臉上浮現出病態的紅暈。

    他強忍著把喉間的不適壓了下去,振眉一笑道:“隻是這裏沒有紙筆,不然教你的時候才長著呢。”

    他言語間竟是想要教若寧識字。

    這一認知讓若寧心裏驀然一暖,她點點頭道:“我會托人取來。”

    “你的意思是?”

    若寧沒學過什麽規矩,她也不懂得疏離旁人的意思,她隻知道眼前這個人確實對她有真真切切的好意,也就大方地接受了。

    “以後還要勞煩趙太子。”

    “不勞煩不勞煩。”趙銘宣揮揮手,一副豪氣幹雲的樣子,“有佳人作伴,紅袖添香,豈不塊哉?”

    若寧被他逗得忍不住稍稍揚起唇角,她眼底漸漸顯露出幾分暖色,像是一場寒冷的冬雪在她眼中驟然融化,看起來竟是風姿卓絕。

    趙銘宣愣了一下,隨後鄭重其事道:“你可千萬別再旁人麵前露出這等神色。”

    “為何?”若寧不解。

    “美景雖好,我卻隻想一人獨享。”

    趙銘宣迎著若寧仍然困惑地眼神,歎氣解釋道:“便是說,我隻想一個人看著你的笑容,不讓別人看到。”

    “為何?”

    “我……”趙銘宣一時語塞,他搖搖頭。“你這般樣子,三殿下也真放心將你送到我身邊來,不怕叫我騙了?”

    若寧眼神一淩,周身氣質也渾然一變。她的聲音冷下去,一隻手如閃電般探出,直掐住趙銘宣的喉嚨,隻要一用力便能折斷他脆弱的脖頸。

    “我從未說過我是三皇子派到你身邊的。”

    趙銘宣直視著她的眼睛,忽然向前傾倒。

    “趙太子!”

    若寧輕呼一聲,連忙去扶他。

    “哈哈。”趙銘宣一邊得意地笑著一邊伸手攬住她的腰,便在她懷裏輕聲道:“記得下次威脅人的時候,放出些殺意。”

    女子怔愣。

    “我餓了,下人去膳房,到現在都還沒回。”他委屈地眨眨眼睛。

    “……”

    這真的是趙國的太子麽?

    怎麽這般無賴。果然“不容小覷”。

    還我剛才的感動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寫著寫著總是想加些惡趣味進去,腫麽辦~

    大家多多評論嘛,我知道沒什麽好吐槽的,但是你萌不能總是潛水嘛。

    我現在可是在靠愛在發電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