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非主角穿越者在rou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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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曲聽了, 交談聲也止了,壽宴之上, 唯有那人踏入金殿的腳步聲慢慢回蕩著。
他走進來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蘭陽郡主也朝他看過去,她薄薄的粉唇動了動, 好像要說些什麽, 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是一名很年輕的男子,身披紅黃橫格的長袍,容貌俊秀, 手持一串檀木念珠,不曾言語, 也不曾有交錯的目光,卻偏偏讓人感覺到從他身上流淌出來的安寧氛圍,一時間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壽宴, 竟然憑空添了幾分佛堂的悠遠。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名早就遁入了空門的男子,卻似乎隻要還了俗, 拿上一把折扇, 就是風度翩翩的公子。
他並不曾朝站在太後身邊的蘭陽郡主看過去, 就好像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人一般, 他反而稍稍看了看站在一旁還來不及退下去的曲娘子,對方隻是微微抬眼,但是看著這炙手可熱的“上師”的時候,卻在眼底浮現出了一絲蔑視。
看到這種情感,男子並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他收回了目光,對著階上的皇帝和太後行禮,當然他不曾跪拜,隻是合掌問訊,聲音也如同潺潺的流水,溫涼清澈。
“見過皇上,太後,皇後。”
“上師免禮,”太後似乎很高興,完全忘記了剛剛還在和蘭陽郡主詢問曲娘子的事情,她擺了擺手,讓宮人添了座椅,“上師入座。”
可是這便為難了添席的宮人,他們都知道這位年輕的僧人在太後眼中有多麽的重要,但是這宴席之上的座位早就已經定了,若是再讓這些貴人往後移位實在不妥,但是卻也不能讓這男子就這樣坐在壽宴的末席上。
男子笑了笑,“不必了,我來為太後祝壽,片刻即走。”
他奉上了手中的一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布包裹,打眼瞧去就並不是什麽貴重的賀禮,然而卻並未有任何一人歸罪於他,就連剛剛言語中似乎有些不滿的皇帝,此時都眉開眼笑。
太後更是臉上都笑開了花,一旁的宮人將包裹送上,太後取開一看,卻是一部佛經,上寫“無量壽”三字。
不知是不是巧合,卻也正和了六皇子所獻上的千佛屏風上的“無量壽經”。
太後高興之餘,更是極力挽留男子入席。
蘭陽郡主站在一旁看著階下的男子的麵龐,忽然咬了咬牙,口中說道:“沒想到上師也是有心人,您不如也留下來瞧瞧,蘭陽剛剛還想看看曲娘子還能夠獻上什麽樣的賀禮呢。”
她繞來繞去,終究還是不肯放過那藍衣女子。
男子抬頭看了看蘭陽郡主,將她眼中的憎恨盡收眼底,搖頭道:“郡主執著太過,可能得到的不過水中之月。”
蘭陽郡主聽了這話,稍微一怔愣,臉上浮現出了不甘心的神色。
曲娘子聽聞卻抬眼看向了那名年輕的僧人,臉上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然而對方下一句話,卻讓她真正露出了動容之色。
“若是郡主執意探究,不如便將我作為這位娘子的賀禮,”他口中說的話和自己作為“得道高僧”的身份一點都不相配,“如何?”
蘭陽郡主還沒有說話,六皇子卻率先走上來打圓場,他看著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似乎有些針對他請來的曲娘子,有些不滿。畢竟人是他找來的,本想著能在太後麵前好好露露臉,如今可不能讓這個莫名其妙發瘋的蘭陽郡主給落了麵皮,正巧上師給了個台階,他當然也要順著走下去。
太後哪裏有不說好的,自然也是眉開眼笑的打賞了曲娘子一番。
壽宴並沒有因為有一名“不速之客”的到來而冷了氣氛,恰恰相反,太後她老人家隻要高興,就沒有什麽不好的。
大概眾人之中,也就是蘭陽郡主有些悶悶不樂了,但是這一次她卻隻能笑著,也不敢將脾氣表現得太明顯。
上師明顯已經不是她這邊的人了,她的計劃可能要改一下。
……
曲娘子跪拜領了賞,得了太後的應允,從殿中退下之後,卻並沒有專人將她領會那個清池旁的小殿,卻有另外一名她沒有想到的人在外麵正等著她。
那名年輕的長袍僧人端立在婆娑的樹影之下,聽見女子的腳步聲便回轉過身來,方才在大殿之中看的不是很清楚的麵容也展現在了月色之下。
他長得還沒有坐在皇帝跟前的太子殿下好看,但是眉宇之間卻有著出塵之色,映著皎皎月光,正是一派羽化登仙之像。然而轉念一想,對方身為佛門中人,當然沒有飛升之說,最多不過求得來世解脫而已。
藍衣女子看了他一眼,彎腰略施了一禮,就要離開。
他卻對著她說話了。
“曲姑娘。”他的聲音讓對方腳步不由得一頓,“應是你,沒錯吧。”
藍衣女子回轉而來,她看著他,冷冷的說道:“上師認錯人了。”
她知道他口中所稱道的“曲姑娘”是什麽人,但是她並不是那個人。
然而就在藍衣女子再要轉身的那一刻,她聽見對方輕輕的笑聲,就像是看著自己女兒突然刷了小性子的父親一般,讓她心中燃起無名之火。
“上師笑什麽。”
“我笑你實在是太小瞧我了。”年輕的僧人渾不在意對方有些放肆無禮的語氣,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偏生更加柔化了他的側臉。“你可知道我是誰?”
女子沉默。
她如何能夠不知道。
眼前的這個人地位崇高,身份超脫,就連當朝的皇帝都對他非常敬重,因為他正是廣乘寺供奉的銘宣上師。這一點,她剛剛在大殿之內已經領教過了。
他曾在寺中開壇**,引動天下,不僅欲得渡法之人前來聽講,各地名寺名僧也是紛紛聚集,甚至連宮中向來信奉佛祖的太後都特意趕到了廣乘寺,自那之後銘宣上師之名就傳遍了天下。
傳聞中的上師慈悲為懷,以普度眾生為己任,即使看上去年紀尚輕,在佛法上的造詣卻早就讓人信服的無話可說。
但是這一切在她看來,都不過是誇大之詞。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他隻是個道貌岸然的和尚罷了。
然而應當回答的問題還是不能回避,女子頷首,卻似乎懶得和對方搭話。
僧人笑意不減,他道:“如此,我自然也知道你是何人。”
“猶焉姑娘。”他這樣說著,很滿意自己在女子眼中看見的驚異,這樣的神色即使在大殿之中已經見過一次了,但是此時接著月光看過去,卻另有一番趣味。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不是曲然,她是曲猶焉。
她是那個真真正正的繡花娘子。
曲猶焉直麵注視著那名年輕的僧人,看著他臉上淡淡的微笑。
她不知為何,居然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善意,這讓她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可是很快下一秒,女子便低下頭去收斂了自己臉上的所有神情,待得再抬頭時,卻換成了一副溫柔如水的樣子。
她終於笑了起來,但是笑意卻是冷冷的,比今夜的月綢還要涼。
“小女子的名諱居然也能入得上師耳中,真是三生有幸。”她這樣說著,朝著對方靠了過去。既然能夠在對方身上感受到若有若無的好感,為什麽不利用呢?
曲猶焉樣貌也是極佳,她雖比不得蘭陽郡主絕色的容姿,卻也是難得的美人,最最難得是她的一雙眉眼,稍稍彎起,便顯得無比嫵媚婉轉。
在她的心中,眼前這個名聲響徹天下的廣乘寺上師隻是個好色之徒。
女子感受到對方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腕子,心中唾棄對方無恥。
然而下一秒,僧人就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
“猶焉姑娘不必急著投懷送抱,在我看來,這一切都是紅顏枯骨。”他挑著眉頭看了看已經僵住了的曲猶焉,隨後又補充道:“姑娘你和這旁的花草魚蟲都沒有分別,就連這糞坑中……”
曲猶焉從他懷裏跳了出來,一張臉氣的漲紅。
這不正經的假和尚,將她比作花草蟲魚倒罷了,居然還口出汙穢之言……
“你怎可這般言語!人如何能和那……那……那種東西相比?”
僧人搖了搖頭,歎道:“姑娘還是著相了。”
他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曲猶焉,又道:“何為虛,何為實,凡人所認者,有形則為實,無形則為虛,執著於表麵之相。”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佛曰:‘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向佛者當破執掃相。我佛又曰:‘無住無相,信心清淨,則生實相。’若要心見實相,則須放眼無相,莫著空相。”
“猶焉姑娘,我且問你,你我同這世間萬物是否有相?是為實相,是為虛相?若為虛相,何來不同?若為實相,何以執著?若無不同,不執著,又如何參透無相?這些,姑娘可能想的明白?”
被對方一堆話念的頭昏腦漲的曲猶焉根本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然而還不等女子反應過來,他握著女子的手忽然抬了起來。
他看著曲猶焉腕子上猙獰的疤痕,長長歎了一口氣,“你這些傷怕是動了筋骨,若是不慎重修養,以後莫說能夠拿起針線刺繡,怕是連碗筷都執拿不起。你想要讓曲家繡品自此絕於天下嗎?”
這兩種問題有什麽關聯嗎?!
他見女子沒什麽反應,又道:“我有些上好的傷藥,隻是不曾帶在身上,明日再給你送去罷。”
曲猶焉怔了一怔,她分明在那僧人的眼底看到了些許的無奈和心疼。
這和尚……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