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忙活了一上午，也沒能拍好這個開頭，午飯的時候，餐桌上的氣氛不太好。

    “來來來，大家都嚐嚐這青椒玉米，炒得挺不錯的！”方越婧坐在中央，努力想讓氣氛活躍起來，可惜沒能奏效。

    “我吃飽了。”匆匆刨了幾口飯，曹真把筷子一放，“你們待會先回去吧，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啊？”蘇映筷子上夾著一片肉，抬頭問道。

    “去找找鎮上那幾個後麵要采訪的老鄉，也不知道他們準備的怎麽樣了。”曹真瞥了一眼許煒峰，後者假裝事不關己地端著碗喝湯，“實在不行的話，我想下午就開始拍攝那一部分了，總不能一直卡在這吧。”

    曹真走後，剩下的人也草草吃完上樓，許煒峰主動要求再來一遍，看能不能等曹真回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當然，結果仍是慘不忍睹的失敗。

    於是大家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等曹真回來再說，許煒峰把門關上以後，躺在床上，繼續擺弄他的那部dv，皺著眉看他錄下來的表情。

    “蘇哥，你說這可怎麽辦啊？”也不知道來來回回看了多少次，許煒峰終於氣餒了，向旁邊一直在翻看劇本的蘇映請教道。

    “不知道……”蘇映想過這個問題，回答說，“我們當初練表情不知道練了多久，要哭便哭要笑便笑，悲痛欲絕、迷惘彷徨的表情隨便就能來一籮筐，這事兒對外行來說的確是難了一點。”

    上午的時候，蘇映問過曹真，看能不能把劇本改一改，讓許煒峰去開門，他躺在床上睡覺，可曹真隻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否決了這個提議，原因很簡單，這不符合人物的性格設定。

    吃過午飯之後就是容易犯困，從早上起來就一直折騰的許煒峰把dv放到一旁，脫了外套，嘟噥了一聲：“待會兒老曹來了叫我一聲啊……”

    “行。”蘇映放下劇本，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看了下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許煒峰一直沒能等到蘇映叫他，反而等到了一陣狂踹，“……，快起來快起來！”

    “幹啥啊，還能不能讓人睡個安生覺了啊！”裹著被子的許煒峰理都沒理，翻了個身，把臉側了過去，直到床再被踹了一次，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把臉轉了過來。

    他眼睛還微微眯著，左右左右地掃了幾眼，那其中有一點警惕，又有一點不解，同時還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迷糊勁兒，“你怎麽在這？”

    “你還想睡到幾點啊！”方越婧喊出了第一幕的最後一句台詞，然後身後“啪”的一聲，響亮而且幹脆。

    “好！來看看效果！”在一旁的曹真把dv接了過去，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回放，方越婧、蘇映和那倆大一的都擠在後麵看著，丟下許煒峰一個人在床上摸不著頭腦。

    “我說，這咋回事啊？”許煒峰坐在床上問道，可沒一個人搭理他。

    “好！好！好！就是這裏！”曹真指著dv屏幕，方越婧剛剛穩穩抓住了許煒峰的麵部表情，“就是這個感覺！”

    屏幕中，那雙眼睛從渾濁中醒來，從迷糊，到不解，再訝異，到吃驚……再在房間中掃了幾圈，終於變得清亮了起來！

    “大師級的演繹。”蘇映咂咂嘴，稱讚道。

    這段影像無限迫近於真實世界，絲毫不帶表演的煙火氣息，如果這真的是一名演員演出來的效果，那隻能說明，這個演員的演技已經達到了蘇映望塵莫及的地步。

    可惜它不是，這就是一個人醒來時最自然的反應。

    “不錯不錯。”曹真的臉上露出了開拍以來的第一次笑容，“好了，大家準備準備，我們出門去拍下麵的了。”

    “行！”大家紛紛出門去收拾東西，蘇映回頭去換衣服，卻被許煒峰死死拽住，“這就拍完啦？”

    “拍完了啊。”蘇映說得有些輕描淡寫。

    “這這這……”許煒峰一陣抓狂，合著他演了半天，還不如不演呢？

    蘇映在旁邊憋著笑，之前曹真想把許煒峰叫起來接著拍，被他攔了下來，說試試等會直接拍許煒峰醒來時候的樣子，沒想到果然有奇效，不過他還是一臉正經地補刀道：“你要是一直有這個演技，我擔心你會成為影帝啊！”

    “去特麽的影帝……”許煒峰翻了個白眼，這一次演完，他堅決不會再演戲了。

    一九九九年的時候，電子設備還是個稀罕物，組裝一台隻能打字的家用電腦都要六千塊錢，而劇組裏用的這台dv，是許煒峰托人從日本帶回來的，據說價值萬元以上，一行人拿著它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除了那些展現第一人稱視角的鏡頭，剩下那些紀錄片風格的鏡頭，都由許煒峰來掌鏡。這一點，戲裏戲外都是一樣的。

    關於他們的表演，曹真沒有做任何的限製，全憑他們自由發揮，因為這部影片最需要的感覺，就是真實感。

    拋卻賓館裏那些片段不談，三個人在鏡頭下的發揮越來越自然，舉手投足間仿佛帶著些靈性，而這股靈性，與他們身後那波瀾不驚，似乎幾十年都未曾變樣的小鎮相互映襯，更顯出他們的與眾不同來。

    如果觀眾來看的話，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活躍在熒幕上的三個人，與這座小鎮是涇渭分明的。但命運，卻讓他們在此會流。

    “這裏是青山鎮，一個普普通通的寧靜小鎮，看上去和其他的平凡小鎮，似乎並沒什麽兩樣。”方越婧站在鏡頭前，說著自己的台詞，許煒峰表情嚴肅地端著dv，一絲不苟地拍攝著。

    片子中的陳航等人，將在這座小鎮上拍攝一部有關一起詭異傳說的紀錄片，這段關於這座小鎮與傳說的介紹，將作為他們紀錄片的開頭。

    在一部偽紀錄片中拍攝紀錄片，這種戲中戲，無疑減少了許多成本。

    他們站在街道邊，鏡頭中熙熙攘攘閑步走過的路人，街頭小店播放著的流行歌，叮鈴叮鈴響著鈴的自行車，增添進去不少生活氣息。

    或者，換句話說，鏡頭中充滿時代特征的紀實性。

    “大約三十年前，這裏還隻是一座小村莊，當時住在這座村子裏的人們，如今仍然生活在這裏。”

    “在我們向當地居民詢問這個小鎮上的流傳的傳說時，不少人都表示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是有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卻告訴了我們另外一個答案。”

    拍完這一段，曹真先檢查了一遍，補拍了幾個鏡頭之後，大家又往下一個地方趕去。

    許煒峰的演技是外行了點，不過這攝影的技術，確實是京影的學生裏響當當的一份，在他的手中，色彩與亮度用另一個方式闡釋了世界，不論是明媚迷人的陽光，還是微光下的陰沉，都有更飽滿的一種展現。

    走到一戶人家門前，曹真上去敲了敲門，喊道：“大媽！大媽！在家嗎！”

    “在嘞！”一看上去有些慈祥的老太太打開了門，“曹家小子來了！老頭子出來啦！”

    “大爺在幹啥啊？”曹真招呼著其他人一起進了門。

    “換衣服呢。”大媽忙著拿杯子去倒水，聽見曹真問，就回了這麽一句。

    “換衣服？”曹真沒太聽懂，等到裏麵那老爺子出來的時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老婆子，你看看我這身怎麽樣！”從裏屋走出來一穿著西裝的老頭。

    蘇映一看，差點沒笑出聲，那西裝明顯大了一號，一點都不貼身，手一擺，袖子在手腕處耷拉下來一大截，好好的西褲也穿成了喇叭褲，腳上還穿著一雙布鞋，洋不洋土不土，看上去不倫不類的。

    還沒等曹真說話，那老太太就急了：“你把狗子的西裝穿出來幹啥咧！”

    “這不要拍電視嘛……我尋思著得穿件好的……”

    “那啥……大爺，真不用這樣，你就穿我下午見的那身就行了……”曹真勸道。

    “還不快去換了！別給狗子弄髒了！那布料可不好洗！”大媽催促道。

    於是老爺子不情不願地換成了那套藍色的粗布衣服，坐在椅子上，誰也不搭理，生著悶氣。

    “沒事兒！”老太太一點都不在意，“你們喝水！這人老了啊，就越來越小孩子脾氣，過會兒就好了！”

    “好吧……”曹真的表情，看上去有點無奈。

    不過還真的像老太太說的那樣，老頭子好像是鬱悶夠了，喝了口水，就喊道：“來吧！曹家小子！來拍電視！”

    “我們這是電影，不是電視……”

    “這不都一個意思嘛！”老頭子挑眉瞪眼的，曹真隻好賠笑，“是，是，都差不多。”

    “大爺台詞都記住了吧？”

    “沒問題！來吧！”那老頭子滿口答應，曹真他們也就忙活起來，擺開了架勢。

    結果拍到半截的時候，這大爺不是忘詞了，就是口幹了想喝水，ng了不知道多少遍，看得蘇映著急的不行。

    可是著急有什麽用啊，飯啊，得一口一口吃，戲呢，也得一點一點拍。

    最後拍了好幾次，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拍完一遍，曹真再也不想受這折磨，決定從已經拍好的片段裏剪輯之後串起來，也就大功告成了。

    “好了！過了！”

    “你說，怎麽他對我就那麽嚴格呢？”出了這家的門，曹真在後麵道別感謝，許煒峰在前邊跟蘇映說著話。

    “你怎麽能跟人大爺比呢？”蘇映回道。

    許煒峰咂摸了幾下，沒咂摸透蘇映這句話究竟是什麽個意思，隻能點點頭：“倒也是。”

    於是，第一天的拍攝，到這裏，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曹真手上那卷看上去不太薄的劇本，拍到這裏，不過拍了一頁半而已，任重而道遠。

    作者有話要說：　　qaq，很努力地在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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