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Ation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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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衣?噢,這件事我好像知道,不過那時候我才剛嫁過來,也隻是從街坊鄰居的口中聽說過一點。”抱著孩子的婦人輕撫著孩子的背,“那的確是一個可怕的故事。”

    “紅衣女鬼?哪能不記得啊!簡直太熟了好嘛!小時候隻要晚上不睡覺在那鬧,或者不吃飯挑食,奶奶就會說,紅衣女鬼要把你抓走了哦……”滿臉胡子拉碴的男人一癟嘴,“你們該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吧?”

    “柳紅衣這個案子啊……我當時還是個小警察,但是這個案子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到現在都忘不了。”

    在後續的幾天裏,陳航等人采訪了三十年前居住在這個小鎮上的居民們,這其中有抱著孫子的老婦人,有在街頭賣肉燒饃的老光棍,還有已經退休賦閑在家的老警察,從他們的口中,一樁三十年前的無頭血案的原委,徐徐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在那之後,因為那家人死得實在是太慘了,加上這邊修了公路,村子裏的人都搬到了離公路近一些的地方來,原本的村子裏沒什麽人,也就漸漸廢棄了。”那位老警察一臉唏噓地訴說著這段被隱藏著的曆史。

    “好!過了!”曹真一拍手掌,“李叔你演得還真像那麽回事!”

    “當了這麽多年警察,沒點演技怎麽能行?”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笑嗬嗬地說道,“好啦,拍完了吧?拍完了我得回去給你嬸熬粥了。”

    “行,這邊沒事了!李叔咱倆改天喝一杯去?”

    “算啦算啦……”老人搖了搖頭,“醫生說我有風濕,不讓喝酒,有空過年回家,陪我再來殺兩局就行!”

    “行,李叔你慢走啊!”

    除了第一天的時候有些耽擱,接下來的日子裏,拍攝進程有條不紊,順利得超乎想象,以至於曹真周末拉著他們去廟裏燒了一炷香。

    最初是因為考慮到節約成本的問題,曹真才將拍攝地點選在了雲鶴鎮,現在看來這可能是他今年以來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這裏的老鄉對於拍電影是一知半解,但是非常熱情,對於曹真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影片的前半段,在鎮子裏的這一截沒有夜間戲,所以白天拍完片子,晚上大家就自由活動。

    雲鶴鎮不大,從南可以順著一條大道走到北,街上幾乎見不到汽車,更見不著霓虹燈,一到夜晚,小鎮上燃起星星點點的光,倒有些萬家燈火那意思。

    第一天晚上的時候,曹真還帶著他們四處溜了溜,那裏是他念的小學,這裏是他外婆家,那裏是他小時候特別愛去的一家書店,跟老板多聊幾句金庸之後借書可以賒賬之類的,如數家珍。

    後來dv裏拍了一些東西之後,曹真就再也不肯出門了,天天晚上抱著dv一條一條地看,還拿著筆在本子上記,哪些地方要剪掉哪些地方留下來,哪幾個長鏡頭可以放到什麽位置起什麽樣的作用,一個小本子上寫得密密麻麻,經常看到半夜一點都不肯睡覺。

    蘇映不喜歡悶在旅館裏,但同行的人裏麵,自從曹真開始瘋魔之後,許煒峰也就經常陪著他,而方越婧和那兩個大一的孩子天天晚上躺在旅館一樓的椅子裏,跟管旅店的那位老太太一起磕著瓜子看電視劇,如同老太太的膝下兒女,日子別提多滋潤了。

    這幫來自京城的大學生們,在這呆了沒多久,卻好像是融入溪流中的一滴雨水,在這座小鎮融洽地生活著。

    呆哪都不自在,蘇映索性穿上衣服四處溜溜,在路邊還沒收攤的鹵菜鋪子上買一小袋鹵花生,東看看西看看,邊走邊吃。

    天氣已經開始轉暖,走在街上沒有那麽涼了,寒風冬雪也早已不見蹤影,河灘上能見著驚鴻,樹上新住進了鳴鳩,陪襯著舊有的百靈,天上地下,聲音色澤都起著新的變化。

    隻是天氣一暖,就難免有雨,不管是哪裏的春天,都向來如此。

    陰霾的天氣,泥濘的道路,淅瀝的雨聲,曹真望著窗外的細雨,回頭道:“今天休息吧。”

    這雨一下就是三兩天,看著不大,可就是不停。拍攝進程再順利,碰見天氣不好也難免著急,劇組雖小,可多耽擱一天也要多費不少錢,再加上京影那邊已經開學,還在學校裏的這幾位雖說早就遞了請假條,並不緊張,不過能早回去,還是盡量早回去為好。

    京影對學校裏的學生管得很鬆,如果是要出去拍戲,請多少天假都沒關係,隻要期末按時回來考試就行。

    學校裏的課程,雖說是基礎,但在那些老師看來,還是及不上外麵真刀真槍的實幹來得重要。

    整部片子的拍攝手法,都迥異於傳統的電影拍攝技法,蘇映經常聽許煒峰念叨,這部片子拍完之後拿回去,肯定會讓那些老師吵個底翻天。

    老師們會不會吵個底翻天,蘇映不知道,不過許煒峰自己都經常和曹真吵起來,在他看來,有些鏡頭的運用完全莫名其妙,可是曹真根本聽不進去勸,他們爭吵的結果,往往都以許煒峰的讓步而告終。

    其他人聽不懂這倆究竟在吵些什麽,也就在旁邊默默看著,直到兩人麵紅耳赤的時候才上去勸一勸,不過這些事情,其實都和蘇映談不上有什麽太大的聯係。

    他隻是有些擔心一件事情,自從認識曹真之後,日子就變得滋潤了起來,天天有菜有肉,時不時樓下的老太太還給他們燉鍋雞湯補補,前兩天他洗澡的時候總感覺自己肚子上長了些肉,後來找了個體重秤稱了一下,這一個月時間不到,他竟然已經胖了五斤!

    “不行不行,得趕緊把這戲拍完了……”他可不想回去的時候已經胖成了一個氣球。

    這當然不過隻是玩笑話,但蘇映的確是有些怕,怕現在的好日子過慣了之後,回去就習慣不了那白水煮麵的生活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呐。

    曹真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很滿意的,他找的這兩個主角,身上的戲一個比一個足,那些前輩們都說,一個合格的導演的第一步,就是能相中對的演員。他這一步,算是邁出去了。

    至於許煒峰……這丫的就是個陪襯,當不得數的。

    今天拍小鎮裏的最後一場戲,在小鎮的一個路口上,三個人爭論究竟要不要去山林裏去找尋以前的村子。

    怕圍觀的路人太多影響拍攝,曹真特意選了個人少一點的地兒,可沒過多會,聽說這裏在拍電影,不少人又圍了過來,曹真隻好讓那兩個大一的孩子上去解釋,請求大家不要影響拍攝。

    “a!”

    “我們真的要去山裏找那個勞什子的青山村?”許煒峰手上擺弄著dv,“我覺得我們現在拍的素材已經足夠多了啊。”

    至於他們為什麽在拍攝紀錄片之外還要繼續開著攝影機,片中在之前就已經給過解釋,他們打算之後把這些片段剪成拍攝花絮,附在影片的結尾。

    “是啊。”蘇映附和道,“我也覺得沒什麽必要。”

    “難道你們就不好奇嗎?這件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方越婧將她的這個角色演繹的很好,此時語氣中那一絲慍怒,還有幾分激將,都完美地表達了出來,“兩個男人,別這麽慫好不好!”

    此時片中的他們,經過這幾天的采訪,已經差不多知曉了這個小鎮上關於紅衣女鬼的傳說。

    三十年前,一個女人嫁到青山村裏,本是美滿幸福的開始,誰料一年時間不到,丈夫、婆婆紛紛因意外辭世,家裏竟隻剩下了她一人。

    她也因此被視作喪門星,邪孽,被村子裏的人唾罵,被路邊的小孩子扔石頭。可是她一直隱忍著,隻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肚子裏已經懷了孩子。

    村長想要把她家裏的財產田地據為己有,便硬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鬼種,生下來整個村子都要遭殃,她苦苦哀求,東躲西藏,想把孩子生下來,結果還是被抓到了。

    還懷著孕的她,被浸在豬籠裏兩天兩夜,活活溺死。而村子裏的村長他們,卻心安理得的將她家的財產全部瓜分了。

    一年過後,村長家的兒子結婚,賓客們吃完喜宴回去之後,村長家中發生了驚天血案。

    村長手持殺豬刀,在自家兒子的新婚之夜,將兒子、媳婦、老婆、父母,一家八口全部趕盡殺絕。

    警察來了之後,將他帶走,結果他早就精神崩潰了,什麽都問不出來,隻在嘴裏一直念叨,紅衣,紅衣……

    而一年前被他們害死的那個女子,名為柳紅衣,生平,最喜歡紅色。

    許煒峰正想按照劇本裏那樣再次拒絕,一抬頭,卻看見方越婧微微偏著身子,眼睛有些發紅。

    曹真咽下一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身為一個旁觀者,他都能感受到此時的方越婧身上散發著的濃濃憂鬱,那種同為女性感同身受的哀愁,對尚未出世便夭折的生命的悲傷,如同交織的螺旋線,將這個人物的形象勾勒得豐滿了起來。

    這種完全脫離表演層次的演繹,看得令他汗毛直豎,屏住了呼吸。

    旁觀者尚且如此,正對著戲的兩人,感受到的壓力就更為沉重了。

    麵對這種狀態的方越婧,許煒峰這個業餘演員的氣場被徹徹底底地碾碎,一點話都接不上了,倒是蘇映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躊躇了一下,接道:“既然學姐一定想去看看的話,我們就去看看吧,隻不過,先做些準備工作,可以嗎?”

    雖說動作和語氣有些生硬,不過,仍然是穩穩地接了下來。

    “好,那就這樣吧。”方越婧點了點頭,她眼角的餘光一直瞥向地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跟劇本上的不太一樣,曹真想了想,還是把這段保留了下來。

    就這樣,在雲鶴鎮的最後一幕,拍攝完成。

    接下來,他們這個迷你劇組,將輾轉到三十裏外的山林中進行拍攝。他們當然不可能真的在那搭帳篷露宿,曹真好說歹說,從朋友那借來了一輛小車,前排坐兩個,後排擠四個,剛好夠。

    但是問題來了,六個人裏麵,竟然一個有駕照的人都沒有。

    曹真本來還想去請個司機,可是這個年頭的司機比什麽都金貴,劇組實在承受不起這筆開銷,於是蘇映想了想,自告奮勇來開車。

    其他人都不敢大意,即便蘇映上去熟悉了一下車況就說沒有問題了,還是非得讓蘇映先開著車在鎮上繞上兩圈,他們才肯坐上去。上了車之後,他們也是擔驚受怕的,在車上一路都不敢開口聊天,生怕打擾了蘇映這個無證司機的思緒。

    蘇映一陣好笑,前世他也算是個老司機了,之前也想過直接去考個駕照,可惜駕校的培訓費實在是令人側目,不過這次拍完電影就有錢了,他打算回去就把駕照拿了。

    曹真抽空問了一句蘇映是怎麽學會開車的,蘇映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上輩子就會這種大實話的,隻說自己以前拿別人的車開,瞎捉摸就學會了,聽得曹真一陣冷汗,從此之後坐上蘇映的車,就死死的抓住車門,大有種一言不合棄車而逃的風範。

    作者有話要說:  0 0依然是穩定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