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Ation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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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屆電影節的評委主席是卡雷爾·賴茲,英國自由電影運動的代表人物,他在影壇上活躍的時期太早,在華夏基本上沒什麽名氣,但是電影學院的學生都知道這個名字。他寫的那本《電影剪輯技巧》時至今日都是學習電影剪輯的入門必讀書目,再版了不知道多少次。

    開幕式上放了一部西班牙導演的電影,《阡陌尋花》,從導演到演員都名不見經傳,但是劇情和演員的演技都相當好,整部片子的氣氛壓抑、悲傷、無助,看得蘇映十分難受。

    年老遲來的愛,艱辛而隱秘,熱烈也痛苦,像快凋零的花一樣沒有生氣。

    蘇映的代入感很強,這也是體驗派演員的通病,喜悅幸福比別人多不了幾分,感同身受的痛苦倒是源源不斷。

    畢竟人生的常態,就是煎熬和苦難。

    還好影片的結尾透下來一點暖色的陽光,讓包括蘇映在內的飽受折磨的觀眾們感覺好受了一點。

    “是部好片子啊。”電影放映結束鼓掌的時候,許煒峰頭偏到一邊,對曹真說道。

    “嗯。”曹真點點頭,像這種片子,隻屬於那些曆經風霜的老人,他這種沒有足夠閱曆支撐的年輕人是拍不出來的,“聽說這是他的第二部電影。”

    但是年輕人,自然也有年輕人特有的衝勁和想象力。

    影片結尾字幕滾動完畢之後,那位西班牙導演走上台前,說著他拍攝這部影片的初衷和想法。

    他講的是西班牙語,旁邊有專業的翻譯,他說一句,翻譯就翻譯一句。放映室裏有些嘈雜,蘇映仔細聽也隻聽了個大概,倒是對其中的兩句話記憶深刻。

    “其實更多的人,終其一生都被困在一個牢不可破的籠子裏無法自拔。”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讚賞那些在懸崖礫石中千瘡百孔的畸形生長著的盛樹繁花,頌揚那些破碎不堪甚至肮髒錯亂仍一味喘息的堅強生靈。”

    開幕式之後,便是為期十天的自由放映時間。

    李叔仍舊帶著許煒峰去向外國的那些片商推銷他們的片子,蘇映和曹真沒有別的事可以做,隻好一起結伴去看電影。

    東京電影節的宗旨是致力於發掘年輕電影人和新銳電影,來參加的這些導演差不多跟曹真一樣,都是剛剛邁入這個圈子的新人,缺乏導演經驗。自然,這些片子在各個方麵上來講都很青澀,故事情節錯亂、燈光特效劣質、演員演技也差,看的蘇映頭都大了。

    首映式上的那部《阡陌尋花》,估計是評委們好不容易挑出來的明珠。

    “這些片子怎麽都這麽喜歡午夜啊?”看了一圈之後,蘇映對這些電影的名字忍無可忍地吐槽道。

    《大約在午夜》、《午夜過半》、《午夜的天空》,如果不是他們把這些片子都一部部地看了過去,蘇映可能還以為它們是同一部電影的不同譯名。

    “因為黑夜是道屏障,能夠讓人脫掉偽裝啊。”曹真用他特有的認真腔調回答著,低頭看著手上的那張排片表。

    “我說,我覺著咱們能拿獎啊。”蘇映戳了戳曹真,“感覺除了那部《阡陌尋花》,其他的都還沒咱們的片子好呢。”

    “再看看吧。”曹真道,“都還沒看幾部呢。”

    報紙上說有部泰國影片在這次電影節上的奪獎概率很大,叫做《鬼妻娜娜》,用西方電影的手法詮釋了一個泰國人鬼情未了的淒美愛情故事。蘇映他們本來很期待,買票進去看完之後大失所望,這不就是泰國版的《白蛇傳》嗎!

    而且那裏麵的男主比許仙還渣,至少許仙知道自己妻子是蛇精之後仍舊恩愛,這裏倒好,丈夫知道真相之後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明明剛剛還擁吻著太太,這會兒就要拿刀把太太給幹掉,簡直莫名其妙。

    是人又如何,是鬼又如何?隻因為知道妻子變成了鬼,感情就頃刻間煙消雲散了?蘇映搞不懂這邏輯。

    聽說這部片子還在泰國拿了最高等級的國家電影獎,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東京電影節上的華語影片當然不止他們一部,兩岸三地都有影片參展,那部台灣的電影叫作《晨曦之光》,講述的是盲人家庭的故事,充滿著脈脈溫情,有著相當濃鬱的台灣本土氣息。

    這部電影還好,看完之後曹真還跟蘇映好好討論了一會片中的拍攝手法,還有幾個政治隱喻的地方。而那部叫做《夏日迷情》的香港電影,可就相當堵心了。

    門口貼著的是一張半露香肩,嫵媚性感的美女海報,蘇映他們沒覺得有什麽,這個年頭的香港電影就這麽個調調,他們早已習以為常了,想都沒想就買了票進去。

    剛開始鏡頭對著灑落遍地的妖豔玫瑰花瓣時,蘇映感覺有些不對勁,後麵就更加直接了,玉體橫陳,紅脂豔粉,肢體交纏,劇情沒看明白,隻能聽見響徹整個電影院的低吟喘息,翻雲覆雨。

    蘇映在裏麵坐立難安,尷尬症都快犯了,曹真也對這種片子興致缺缺,看到一半再也看不下去了,兩人一起提前退場。

    走出電影院,外麵的空氣都好像清亮了幾分,蘇映深吸一口氣,然後歎道:“要是這片子都能拿獎,我就買塊豆腐撞死去。”

    曹真吐槽道:“那你可得小心點,裏麵那幫日本的影評人似乎對這片子很感興趣,一個個眼睛都快發直了。”

    情與色就像愛與情一樣,在電影藝術裏不可分割,它們真實慟人,而又激烈純粹,但是這部《夏日迷情》的肉戲也未免太多了一點,簡直跟三級片沒什麽兩樣了,也不知道怎麽通過審核的。

    蘇映第二天看報紙的時候,專門在報紙上找了這部電影的影評,還好,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夏日迷情》這部電影的題材不錯,演員的演出也很吸引人,本來應該是一部佳作,可惜導演太注重畫麵的豔麗,喧賓奪主,使得劇情發展不足,演員借助故事發揮的張力不足,令人失望。”

    這位影評人沒好意思直接批評說你這電影肉戲太多,婉轉地用了畫麵豔麗這個詞。

    就這樣,在這兜兜轉轉,失望與煎熬中,蘇映他們,迎來了《紅衣》的首映。

    “人怎麽這麽少……”蘇映來回看了一圈,電影都要開始了,觀眾席上就三三兩兩紮堆坐著一些人,他耐著性子數了數,加上他們自己,六十七個,不多不少。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要知道連《鬼妻》那部片子上座率都高達80%,他們這坐的恐怕連三成都不到,蘇映嘴一癟,有點小情緒。

    “得了吧。”許煒峰歎了一口氣,“這還是我跟李叔到處推薦的結果,不然人更少。我們一點名氣都沒有,人家憑什麽來看我們的啊?”

    門口張貼的那張海報是他們托京影美術社的學生做的,黑黢黢的一片森林,隱隱約約在角落裏能看見一抹暗紅色的衣角,上麵標著這部片子的英文名——《vengeance》。

    蘇映想了半天沒想起這個單詞什麽意思,心裏哀歎了一下早就全部還給老師的英語,問了問曹真。

    “複仇。”

    “複仇?這麽簡單?”

    “不然呢?”

    蘇映有些想不通,你說啊,《hilary and jackie》能翻譯成《她比煙花寂寞》,《the bridge of madison ty》能翻譯成《廊橋遺夢》,怎麽華語電影翻譯回去,就變成這麽low到爆的名字了?

    隨著電影放映的時間臨近,從門口又摸進來幾個老外坐在了前排,李叔看見他們幾個之後,趕緊拍了一把許煒峰,兩個人上去跟著對方好一陣子寒暄。

    “那是誰啊?”蘇映好奇問道。

    “美國和丹麥的發行商,之前對方看了些拷貝的片段,挺感興趣的,這次打算過來看看片子在電影院裏麵的放映效果。”許煒峰解釋道。

    在小房間裏的放映機放的拷貝,觀感與電影院的大熒幕相比完全不一樣,就跟後世的筆記本電腦和imax大熒幕的差距差不多。

    “你們呀,也別擔心太多。”一直很少跟他們聊天的李叔突然開口說道,“拿了獎,自然能賣出去,拿不了獎,也不一定賣不出去。反正電影都已經拍完放這了,你們再怎麽擔心也沒用。”

    “李叔說的是。”曹真笑道,不過他有著堅實的自信,這份自信並不隻是來自於自己,還包括在這部電影當中付出的每個人。

    “你倒是不在乎。”許煒峰的眼神有點幽怨,“我可是把我私下裏的存款全投進去了。”

    兩萬塊錢打了水漂,對許煒峰來說,不說傷筋動骨,至少也是掉了好一塊肉。

    “誒,開始了!”蘇映忽然開口道。

    曹真聞言,頭轉向前方,正好瞧見燈光暗下來,銀幕白蒙蒙的光亮起。

    不知怎麽,在那一瞬間,他竟有種放聲高歌的衝動。

    這是屬於我的電影。

    我的傳奇。

    作者有話要說:  身為一個取名廢,我知道這些電影的名字取得很爛,請給點麵子不要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