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Ation 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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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這世上每個城市都是相似的, 但這個說法絕不包括威尼斯,它是如此的獨特,信手拈來的一幀便足以當作旅遊紀念的風景畫。

    蘇映望著古老的伊斯特拉石驚歎不已, 不論前生今世, 他都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威尼斯就像從上帝的眼眶中掉下的一滴淚,而後化作成一個漂浮在無盡碧波上的虛無縹緲的夢。

    站在橋邊, 可以透過傍晚時分的霧靄遙望著對岸的燈火, 蜿蜒的水巷,喧鬧的海波,遠處隱約的天際線表現出明顯的律動感, 恍惚間好像有一座巍峨壯麗的城市潛藏在水底,那裏同樣鱗次櫛比,生靈擠擠。

    日落時分的威尼斯,歎息橋邊的戀人細語呢喃, 聖馬可廣場前的露天樂隊衣袂飛動, 鴿群從水麵展翅掠過, 將塵世間的一切流言蜚語席卷帶走。

    在洛可可風格的水邊舊宅旁,在這瀲灩的水氣迷蒙中,他忽然嗅到了一絲不合時宜的淡淡煙草氣息。

    “嚓——”

    是擦火柴的聲音。

    蘇映偏過去, 就在他的身旁,沈宸正歪著頭,一手護著風,一手小心翼翼地點煙。

    那模樣太過溫柔,以至於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兩眼。

    “你現在煙癮這麽大啊?”

    沈宸叼著那根香煙, 潔白的煙杆嵌在紅嫩的唇間,從尖端冒出幾點星火,他吐字不清道,“沒有啊,我平時不抽,這是祁導的。”

    也不知道怎麽的,他沒有煙癮,但就是在看見祁雲的煙盒的時候,忍不住拿出來幾根抽著玩。

    好像這樣吐著煙圈,就能回到從前的那段時光。

    “還有嗎?”

    “有。”

    他從祁雲的煙盒裏拿煙的時候,總是成雙成對拿的,習慣使然。

    沈宸從兜裏掏出來一根,和手上的火柴盒一起遞了過去。

    “喲,玉溪,也是好煙。”蘇映拿著煙杆,端詳了一會上麵的標識,雖不及之前的中華,味道也還不錯。

    他把煙叼在嘴裏,連續擦著了好幾根火柴,可威尼斯的海風像是故意要跟他做對一樣,每次在他點燃煙之前,火柴便被風吹滅了。

    “有打火機嗎?”蘇映問道。

    “剛下飛機,哪來的打火機啊?這火柴還是祁導剛買的。”沈宸眼角的餘光一直瞄著蘇映,“你怎麽連根煙都點不著?”

    “我怎麽知道啊……”蘇映的語氣有些懊惱。

    “唉……”蘇映正想把嘴上含著的香煙取下來,卻聽見沈宸說話的聲音,“別動。”

    他往前邁了一步,湊過來,輕輕抱住蘇映的腰,仰起脖子,眼中的光輝忽明忽暗,倒映著蘇映的臉。

    蘇映難以抗拒地想起了之前的那個雨夜,如果不是嘴中叼著的香煙,他幾乎以為對方是在索吻。

    沈宸的發絲已比之前長了寸許,但那張清秀的臉龐依舊如初,模糊地叫人猜不出年紀,從青澀中延伸出的那絲曖昧,不可思議地蔓延成了誘惑。

    蘇映稍稍低頭,兩杆香煙碰觸在一起,如同搭起的一座白橋,檸檬黃色的煙絲兀自燃燒,將點點火星船渡,一縷輕煙在白橋的中間升騰而起。

    “好了。”沈宸把手放開,往後退了一步,眼眸閃亮,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映那張呆呆的臉。

    於是世界重新擁有色彩,心髒恢複跳動。

    蘇映感覺自己剛剛似乎躺在一艘滿載星輝的船上,沿著威尼斯黑暗的運河漂流了一圈,又重回人間。

    那是一種即使抽著煙都無法控製的悸動,是繞著心髒生長的罌粟花,剪不掉,反而越開越豔。

    在這短暫的插曲之後,兩人忽然一同緘默不語,隻是一味地望著海麵望著天空望著渡口,晚風掠過船帆拂動木牌吹動發絲,暮色向著淺淺的夜色轉變而去。

    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想說的話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哎,你那笑傲江湖什麽時候殺青?”蘇映把一支煙抽完之後,隨手扔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丟進了垃圾箱裏。

    “差不多十月份吧。”沈宸也學著他的樣子,把煙頭一扔,結果很遺憾地在入口邊彈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正想過去撿起來,結果蘇映更先他一步。

    “不過拍完之後還得接著拍。”沈宸歎了一口氣,“真是累人。”

    聽他這麽說,蘇映也挺心疼的,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拍什麽啊?”

    “《大宅門》。”

    “……”蘇映突然覺得自己無話可說,拜托,這部劇別人可是想搶都搶不到啊!

    看看這部劇裏的演員,斯琴高娃……蔣雯麗……劉佩琦……陳寶國……薑文……

    也得虧是央視老大親自出手拍的戲,不然上哪去湊這麽多演員來?

    “我……”沈宸的這句話隻開了個頭。

    “嗯?”蘇映疑惑道。

    “我們什麽時候能一起再拍一部戲啊?”沈宸背過身去,在蘇映看不到的地方,眼波流轉。

    這個問題,蘇映也說不清楚,所以他隻好笑道,“再看吧。”

    ……

    國際上,一般把電影節分成四個類別,a類電影節一共有十五個,分布在世界各地。

    而蘇映他們這次參展的威尼斯電影節,於1932年創立,是世界上曆史最悠久的電影節,號稱“國際電影節之父”,與法國的戛納國際電影節及德國的柏林國際電影節並稱為世界三大國際電影節,若是再加上奧斯卡,便是世界四大電影節。

    同為a類電影節,也是要分個高下的,像是什麽東京、莫斯科、開羅、上海,比起這歐洲這幾個電影節,還都得靠邊站。

    奧斯卡自是不用提,而歐洲的這三大電影節都有著不同的口味與傳統,柏林一向偏愛於政治性的電影,戛納則偏向於商業性,而威尼斯呢,最愛的就是那種普通人看完什麽都沒看懂的藝術電影。

    華夏的商業電影,要是把香港電影拋開不談,那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填不滿的大坑,但與之相反的是,華夏的文藝電影堪稱是亞洲電影界的希望,一直是各大電影節上的常客。

    八月三十一日,威尼斯電影節正式開幕。

    本屆的評委會主席是米洛斯福爾曼,捷克著名導演,曾因《飛越瘋人院》和《莫紮特傳》兩度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被譽為世界上最優秀的導演之一。

    而且開幕式上還放了一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主演的《太空牛仔》作為開幕電影,這位老爺子今年已經七十歲了,還在電影圈裏活蹦亂跳,著實不易,蘇映估計主辦方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頒給了他一個終身成就獎。

    評委會主席和開幕電影都來自好萊塢,大家本以為威尼斯電影節也跟戛納電影節一樣,要向好萊塢屈下高貴的膝蓋了,結果參展名單一現,主競賽單元一共二十部參賽電影,入圍的美國電影隻有兩部,而且都是獨立電影,好萊塢電影全軍覆沒。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不止威尼斯,今年戛納電影節也挺不給好萊塢麵子的。電影倒是前所未有地入圍了四部,引得美國媒體瘋狂宣傳造勢,結果除了金棕櫚獎,其他的獎項幾乎全部頒給了亞洲電影。

    縱觀整場戛納電影節,蘇映不由得懷疑這是主辦方為了在美國免費宣傳而作的巨大陰謀,就算是給一個甜棗再狠狠地敲一棍子,也沒有這麽直接的吧?反正好萊塢的臉麵今年都快被這幫歐洲電影人掃光了。

    畢竟今年戛納電影節的主席是法國人呂克·貝鬆啊,這些搞藝術的家夥,還是蠻有骨氣的。

    開幕式上遍地都是高鼻梁、深眼眶的歐洲人,著實讓蘇映他們體驗了一把身為外國人的感覺。沈宸還在這裏碰見了熟人,秦海璐,他們華戲表演係的同學,這次是跟著《榴蓮飄飄》劇組一起過來的。

    此外還有一部華夏電影也入圍了競賽主單元,是賈樟柯的《站台》。

    跟祁雲一樣,賈樟柯也是京影的學生,不過念的是文學係。他畢業之後就開始拍片子了,算上他的處女作《小山回家》,這部《站台》是他的第三部作品。

    祁雲的名字,或許在十年前,或者是五年前,在歐洲文藝電影界都不算默默無名,他的處女作《夜尋》,曾經柏林電影節上一舉奪下最高獎項——“金熊獎”。

    但他這五年來的銷聲匿跡,卻使他的名氣跌落到了穀底,而這帶來的最為直觀的結果,就是在電影節上,連一個采訪他的記者都沒有。

    不過他也不在意,就坐在那跟著賈樟柯聊天,蘇映湊過去聽了一會,他們倆聊的是一部叫做《悲哀於我》的法國文藝片,進而又聊到了什麽意識形態與權力機製……

    這是什麽片子?根……根本聽都沒聽說過啊!

    搖搖頭,這邊的話題插不上,蘇映又轉頭向另一邊看去,沈宸正在跟秦海璐聊他們一個同班同學的事情。

    那個同班同學的名字叫做……章子怡……

    這位可真是貫徹了出名要趁早的原則,大二的時候被張藝謀發掘,找去拍了一部《我的父親母親》拿下了柏林電影節的銀熊獎,去年大三的時候又拍了一部《臥虎藏龍》,拿下了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獎……

    這兩部片子,就已經讓她達到了絕大多數華夏女演員難以企及的高度。要知道,在世界範圍內能獲得認同的華夏女演員,簡直屈指可數。

    在沈宸、秦海璐他們這些同學還在邁著腳步飛奔的時候,這位咖就已經坐著飛機拉出一條白煙消失在天際線了。

    “對了,她最近在做什麽啊?”沈宸好奇地問道。

    “在香港拍《蜀山正傳》吧。”見沈宸似乎不太清楚,秦海璐又補充道,“徐克導演的。”

    好吧,這又是一位大導。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視角改為主攻視角了……希望以後不會有人問主攻主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