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Ation 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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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便到了十月, 秋水生涼,寒意漸深。
這一段時日以來的拍攝都很順利,一方麵是因為不論蘇映還是董雲宇, 亦或是片中的其他配角, 演技都還不錯。畢竟嘛,現在離小鮮肉時代差了那麽十幾年, 沒點演技還真不敢在這圈子裏混。而另一方麵, 則是因為曹真的準備工作做得相當完備。
曹真這個家夥做導演,有一點是蘇映必須誇讚一下的,就是他不像國內許多導演那樣想到哪拍哪, 每天的拍攝都有一個詳細的計劃。他的分鏡頭劇本畫得相當完備,從來沒出現過什麽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問接下來怎麽拍的場麵。而且劇組的運作也維持地相當流暢,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他初次掌管這等規模的劇組。
接下來幾天是國慶節,懷溪小學已經放假了, 空空蕩蕩的校園裏, 拍攝工作方便了許多, 劇組不用整天應付小朋友們的熱情,省下了不少精力。
“這幾天都打起精神來啊!忙完了我給大家放半天假!”曹真放話道。
這麽大的一個劇組,每天的花銷跟流水一樣嗖嗖的, 按理來說應該抓緊時間趕工早些拍完,但是曹真覺得太過於緊張會影響大家的工作情緒,因此拍攝節奏並沒有趕得很緊。
慢工出細活的道理,大家都懂,不過蘇映還是覺得是因為曹真現在有了投資商, 花的不是他自己的錢,站著說話不腰疼。
在華夏,由於沒有演員公會之類的組織,這個行業的工作時間幾乎沒有任何組織和規章來保障,基本上都是導演的一言堂。有的導演不喜歡早起但能熬夜,劇組經常會臨近中午才開工,但要工作到半夜才收工;有的導演戰鬥力旺盛,整個劇組連續拍攝幾十小時就是常事。
而《相生》劇組由於片場裏還有未成年的小演員,所以每天的拍攝時間就相對較短一些,基本上天黑就收工。不過收工並不意味著工作的結束,曹真一般會把主要的工作人員召集在一起開個會,討論第二天的拍攝計劃,場記也要整理當天的場記單,除此之外,劇組裏的所有人都要了解第二天拍攝的內容。
用上影廠派來的那位監督的話說,他從來沒見過如此高效率的劇組。他在看完幾天的拍攝之後,就安安心心地監管資金用度問題去了,從來沒在拍攝上指手畫腳過。
話說回來,蘇映與董雲宇雖然同時出現在鏡頭中不知道幾次了,但是這一天,才是兩人第一次正式搭戲。
李相生與孔桓,除了表麵上的皮肉骨相,內在就像兩個人互換了靈魂一般。一個從小到大沒經曆過什麽挫折,天真又幼稚,對現實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另一個則是飽經生活的淬煉,小小年紀便擁有了超越年齡的冷漠與平淡。
因此兩人的相處,顯得輕鬆又搞笑。一個沒心沒肺,主動的接近隻是因為覺得孔桓這個孩子很好玩,另一個則無奈中又帶些奢望,李相生的存在與孔桓之前所接觸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思維跳脫,從不循規蹈矩,不像其他老師那樣對孩子的話不以為然,因此孔桓在想,或許這個人會相信他所說的話。
那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期望,隻是隱隱有這樣的感覺而已。
他們之間的初次相遇頗具喜劇色彩,孔桓翹了體育課,一個人待在校園裏的某個角落裏發呆,結果正好撞上了溜過來抽煙的李相生,兩個人也因此產生了一段對話。
孔桓坐在石階上皺著眉頭,看著吊兒郎當的李相生點著煙走過來,一陣涼意也隨之襲來,他將校服的拉鏈拉了上去。
李相生看著他,眉間一揚,半是驚訝半是好奇地問道,“你怎麽在這?”
這兩人都是學校裏的奇葩,互相都有所耳聞,這會兒倒是聚一塊了。
孔桓撇了撇嘴,低著頭,用腳尖劃拉著地上的落葉,沒有理他。
在一旁的曹真瞅著監視器,心裏暗讚著這幾個小動作,一下子就把一個百無聊賴的小孩子表現出來了。這就是演員的天分所在,能分析出劇本裏所需要的情緒,並且通過場景裏的物件表現出來,單憑這一點,這孩子以後的成就都不會小。
人家小孩兒踩葉子都不理他,李相生有點掛不住臉,再加上在學生麵前抽煙有點不像話,於是他把煙頭扔腳下踩滅,想了想,又從兜裏掏出一個硬幣,放在左手,“來來來,我給你表演一個魔術。”
聽到魔術兩個字,孔桓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點,他咧咧嘴,瞥了李相生一眼。
而當孔桓凝神看著李相生的動作的時候,眼光靈動,人們這才能認識到,不管他的表情有多冷漠,所作所為有多麽成熟,他都還隻是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孩子。
“你仔細看啊,這是一個非常神奇的硬幣,雖然它看上去好像很普通。”李相生把硬幣攥在左手握緊,然後對著拳頭吹了一口氣,“呼……你看,隻需要我吹一口氣,它就會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蘇映一邊念著台詞,一邊小心翼翼地變著魔術,這個小魔術是他前兩天才開始學的,隻練了好幾個小時,生怕搞砸了。他往拳頭裏吹了一口氣,不過這隻是表麵上的掩飾與拖延時間罷了,這個魔術的關鍵是要讓硬幣慢慢地溜到拇指根部,然後拇指一推,將硬幣藏在拇指與食指縫隙的後邊。
“你看!硬幣不見了!”他攤開左手,果然,原本在手心裏的硬幣已經無影無蹤。
“你知道那個硬幣哪去了嗎?”李相生又將右手在孔桓麵前一晃,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在這呢!”
孔桓的目光稍微變得驚奇了一些,他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左手,又看了看右手的硬幣,怎麽也想不通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這還沒有完,隻需要我再吹一口氣,它又會回到左手去了。”李相生將右手握成一個拳頭,往那邊吹了一口氣,趁著孔桓的注意力在右邊的時候,左手偷偷地把硬幣翻出來,準備故技重施。
結果變故突生,蘇映左手一滑,硬幣竟從手指的縫隙掉了下去,丁零當啷,在石板上好一陣作響。
這可不是故意演砸的,劇本裏沒有這段,純粹是因為蘇映的技術太過蹩腳。他有些尷尬地看了董雲宇一眼,大眼瞪著小眼,然後一直冷著臉的董雲宇忍不住噗嗤一樂,笑得前仰後合。
曹真看著不遠處的兩人,本來是想喊停的,但他習慣性地先看了一眼監視器之後,不由得改變了主意。在許煒峰的鏡頭下,男孩那燦爛的笑臉驅散了彌漫的陰霾,眉梢眼角間都帶著些飛揚的神采,有一種奪目的明麗,讓曹真看得有些呆了。
而在男孩身邊那個因為搞砸了魔術顯得有些赧然的男人,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也因此拉近了不少。
等攝影機又拍了一會兒,董雲宇把情緒緩過來了,曹真才喊道,“好!”
話音剛落,蘇映趕緊從石板上把硬幣撿了起來,扭頭跟曹真說著,“老曹,能等會拍嗎?讓我再練一會成嗎?”
魔術這玩意兒,說穿了也就這麽回事,但是這些手上的把戲都得靠多練練才能學會,俗話說得好,熟能生巧嘛。
曹真在監視器看著回放,擺了擺手,“不用了,拍下一場吧。”
“啥?”蘇映像是沒聽懂一樣睜大了眼。
“我覺得演砸了的效果比原本的還要好一些。”曹真看完回放之後點點頭,“就這樣吧。”
“……”蘇映翻了個白眼,突然有些無語。
……
李相生的出現,為孔桓這個孩子填補了許多情感上的空白。父親,朋友,家人,一個孩子成長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終於以一種奇異的形式出現了。
這個男孩從前是在與世界的隔閡中長大的,他畏懼著,若有所思著,渴望幫助卻又無從找尋,但是出現在他身邊的李相生,卻讓他的情緒有了傾訴的對象。
他開始跟李相生聊天,聊欺負他的同學,聊母親維持生活的艱辛,聊他從未見過麵的父親,聊老師們的綽號與怪癖。而李相生也跟他講述他上大學那會見到的一切,時尚繁華的都市,失之交臂的戀情,不可思議的傳聞,孩子的好奇心總是無窮的,當他講的時候,孔桓就在一旁靜靜地聽。
就如海洋中的兩座小孤島溫柔地接壤,一起麵朝海洋,孤獨也如同杯子裏的咖啡粉一樣被衝淡。
但是孔桓內心深處最艱深的秘密,仍然未能開口向李相生訴說。或許在他的心裏,對方的分量還不夠重。
你會相信一個孩子麽?
即使他說得再怎麽真實,從第一反應而言,浮於你腦中的又會有幾分相信?
可是,如果你不相信他的話,又如何幫助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又是周一了……嗷嗚……